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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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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关跃并没有留宿,他在B市有关系熟络的亲戚,爸妈会查岗打电话,所以必须回去休息。
打开窗户,陈明之用手撑着脸,看着夜空发呆,捏着那两个毛绒篮球,这是他最新的习惯,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里,默默地思念某个人,细细回忆过去的事情。
他有时候会想到最后一次返回陆家,眼泪直接留下来,人去楼空,家里空荡荡,陆堂离开的事实是那么真切,只留下自己。
陆父去世的那个下午,自己独自从走廊楼梯跑到大门,灰白的墙壁和水泥地,莫名压抑的预兆,也总是会想起这个场景。
还有陆堂说过的那些话,只是回忆起就会牵动着情绪,不重要了,让他难过,我是靓仔啊,又让他开心。
陈明之自认冷静自持,这并不是沉湎过去。以前还没分别时,他就会用每个夜晚的一段时间去和陆堂呆在一起,没有赋予意义的,现在他也只是把同样的一段时间,照旧分给了陆堂,想念他,甜蜜或者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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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已经大四快毕业的陈明之,麻利下床去洗漱,帮忙把衣服晾晒好,吃完早餐就去改论文了。
他来到B市后,就读的也是一所重点中学,师资力量更加强盛,但和新班级的感情一般,最开始的几次模拟考年级排名掉出前一百,弄得主任去找家长谈话,毕竟他是以尖子生身份转学进来的,对了,新主任也是个不高的小胖子。
后来逐渐适应环境,考试也稳定发挥,他又变成了全部人放心的好学生。
如果说有不完美的就是,陈明之并没有去首都上大学,高考发挥有些失常,他留在了差强人意的B大,但是分数足够高,他进了最好的专业学计算机,还代表新生发言。
陈母在最开始的一年沉默得多,母子俩就像拔河的两端,互相较着劲,在那件事情上,谁也不肯先退让。后来陈明之进入了大学生活,两人关系缓和许多,很默契地谁也不提起,陈母开放了更多的自主权给他,大小事都很少过问,就连高考失常也没有责怪。
但是关跃很震惊,他强烈提议陈明之再复读一年,被拒绝了。如果说陆堂对他最后的一点影响,那就是让陈明之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妥协,失去了绝不服输的锐性,如果老天丢下了一个破锅,那他自己就接着,然后修补好继续用,毕竟他有厨艺。
但是也有好事情发生,选修美术史时,授课的教授与陈明之很投缘,大概看人美术功底还不错又细致,经常使唤他跑腿扔点外快做,聊胜于无可以补贴补贴家用。画画和敲代码是有不同的,他在画画时心境平和,投入的时候会忘了自己和世界。
宿舍其他三个糙汉子都不是B市的,只有他家住在本地,平时周末会回个家看看陈母和可乐。
和舍友操场夜跑时,经常会有社团或者个人拉着小音箱唱歌。一开始陈明之市戴着耳机,后来就索性不戴了,唱的人选择的曲目他大部分不知道歌名,可能也听不完全明白歌词,但是伤心的曲调和旋律,他能感同身受。
夜空和草地,一些些喧闹的操场,一小堆围坐着的人群,轻轻摇晃,有故事感的歌声,孤独寂寂,一切都很适合想念一个人,他总是会在晚上想他。
偶尔有时候在学校里赶路,碰到了背影相似的人,心下悸动,再看会,却发现完全是错觉。当陈明之在医院重逢陆堂的时候,大脑一开始完全宕机也是情有可原,因为他虽然怀着天方夜谭的期待,却此次落空,根本没有设想过再见面一定要说的话是什么。
等了一天,手机和□□都没有陆堂的信息,他打算去问问沈宁,还在思考怎么措辞不显得突兀。春节有过老同学聚会,他听沈宁聊起了几句的。
关跃打电话来让陈明之出来见面。他学校考试得早,就先来B市看望老朋友,没成想碰到陈明之中暑,事情处理好了他也要回H市爸妈那里。
“陈明,你还喜欢那个人吗?大学都要结束了。”
关跃不知道他与陆堂之间的事情,但也不是傻子,以为他是苦恋大学的某位女同学,爱而不得一直在等待,陈明之也不欲多解释。
“也许你该爱新的人,而不是在泥里反复挣扎。”
每到六月,B市就开始下起延绵不绝的小雨,整座城市像被泡在水汽里,就和高考那几天的气候一样,就连天空也是阴沉沉的,行人撑着各不相一的伞,匆匆路过。
送关跃进去车站之后,陈明之在等待室呆了一会等大雨变小。认识新的人,完全提不起兴趣,大概他这一辈子所有爱人的力气和勇气,都奉献给陆堂了。
外面的雨停了,还剩下乱飘的雨丝,陈明之没有撑伞,灵活地在屋檐下穿梭,他要去搭最近站点的公交车。
忽然脚步停下,心脏怦怦跳,他迟疑几秒才敢确认,是陆堂那张脸,穿着一身灰黑衣服,他居然站在前面几步的大树下面。他压抑住喜悦,快步向前走去,先把黑伞撑开遮住头顶,陆堂几乎瞬间就偏过头,眼里讶然,两人久久地相视,这是5年后双方的正面交锋。
“你没带伞吗?”
陆堂看看头顶突然出现的打伞,回答:“没有,雨停了。”
“还是有一点雨的,我送你吧,你也要搭公交吗?”
“我不坐公交。”
“那你要去哪儿?”没有拒送人的提议,陈明之发现他望着路标,心里有了猜测,“是去中心公园吗,我也顺路,走吧。”
“好。”
俩个人嘴上达成默契,身体却一动不动,路过的行人纷纷投来奇怪的目光。
陆堂大概也觉得这样子站着太傻了,先行迈步向前走开,陈明之紧随跟上。
如果雨再大点,就走不了;如果雨已经停了,就不能一起撑伞,幸好是毛毛细雨,中心公园大概有两公里多,可以同行一段长长的路。
“怎么来车站,送人吗?”陆堂微微低头,看他藏不住的雀跃,找了个话题接上。
“对啊,关跃你还记得吗?我当时的同班同学,来过家里一次,他和班上女生有去看过你们打球。”
“嗯,不是和你吗?”
陈明之抓抓头发,有一丝丝的尴尬,“汗,原来你看到了啊,我一直以为你没看到的……”
其实,他心里还有很多疑问,看到手机信息了吗怎么不回复?突然出现在B市是有什么事情吗?虽然开场有一些突然,但是气氛是好的,他们是五年没有联系的陌生人,贸然开口或许会变得尴尬和不自在,于是陈明之不留痕迹地控制住自己。
“B市要进入雨季了,前几天还是大太阳,真是奇怪的天气啊,哈哈——”
陆堂应景地伸手虚虚接住雨滴,“你身体还好吗?那时候在医院看到你,你好像是中暑了。”
陈明之右手在两人中间撑着伞,靠得很近,肩膀轻轻擦着肩膀。听到陆堂在关心自己,默不作声地微笑起来,然后立刻收住表情,淡定地回答:“没什么事了,我应该看到你了。”
才走了十几分钟,场面再度冷下来,陈明之绞尽脑汁在想话题,毕竟指望陆堂这个高冷boy热起场子是不现实的,可是想聊得太多,基本都不能问。
“你这次来B市,是要建新团队吗?”陈明之眼睛亮亮地望着他,充满期待,以一种稚嫩的世故打趣方式,想拉近距离显得不越界。
“啊……”显而易见的是,陆堂一脸懵。
正好前面的路边有家奶茶店,两人停下脚步在那里短暂休息,陈明之拿出手机找到了曾经下载的一段视频,约二十来分钟,是个青年创业项目的公开分享圆桌演讲,主人公赫然是陆堂。
“额,你一直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嘛。就是你在北京做的线上分享,说在做很有意义的事情。”他把进度条拉到起始位置,打算给陆堂从头播放一遍,唤醒记忆。
——大家好,我是厚翎生物的联合创始人,来自加拿大XXX大学的大四生……
陆堂看到这段介绍和背景,已经回想起来,自己确实在一年前做过这个分享。那时候公司刚拿到融资,还没到宣传发力的阶段,栏目主办平台和团队的人有交情,盛情邀请过几次最终答应了,没想到高中老同学们也有看到这个视频。
“第一次看你戴眼镜,你从前也没近视啊。”
“是平光镜,老师说戴着录节目会显得稳重。”
“噢!”陈明之撑着脸微微侧头看他,干净的一张脸棱角分明,没有胡茬和横肉,眼珠子是浅浅的灰褐色。视频里戴上眼镜的陆堂确实精英感十足,放大了他眉眼的侵略性。
——当时公司只剩下了我,和那只蹭吃的流浪猫,猫咪每天定点喵喵叫要吃的,数量也越来越多,我感觉责任重大要养一大家子猫。于是白天继续去实验室打工,晚上再继续完善商业方案,每周都开车五个小时跑去找XX教授,最后教授终于愿意加入。我还以为是我的功劳,原来,教授是个猫奴!他原本只是想来领养一只,但是没想到来了就走不了了!
话音刚落,台下观众哈哈大笑,即使陈明之看了无数遍,也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微笑,他有变得更好。陆堂讲起这一段经历时,幽默又逗趣,自嘲得很接地气,大家乐于接受一个优秀没架子的青年才俊。这对于还在高中的他是不可想象的,那时候的陆堂是遥远难以接近的,虽然和队员关系近但极少主动开玩笑。
——公司将同时在国内成立团队,包括我的家乡也在计划之中,希望这项基因创新技术可以惠及更多普通人,那就是我们团队的初心。
视频播完了,与最后一面的样子判若两人,陆堂眼里的光,和还在球场掌控篮球时一摸一样,陈明之真的很替他开心,他这几年看起来过得很好。
“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很惊讶,后来想不愧是你,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最优秀。”
“没这么厉害,”陆堂轻笑,谦虚地回答,“自己看自己还挺奇特的。”
陈明之见人笑了,心满意足,忽然想说什么又抿下嘴,默默劝慰自己,一切还是慢慢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