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着陆》袁润润

29、第 29 章

　　快到午饭时间，兰姨开门给他送了吃食上来，大概没有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情，能感觉房子里的气氛很严肃又古怪，于是忍不住跟陈明之碎碎念。
　　“都到饭点了下面也没人吃饭，老叶子和太太一直在茶室说话，让我给你送饭吃。”是排骨葱花面，香味四溢，“本来想给小堂送的，那个管家说他自己送饭，还让我少去二楼打扰小堂，真是奇怪，莫名其妙！”

　　陈明之吃了几口面就放下筷子，他现在焦急混乱，实在难以下咽。面对兰姨的惊讶和疑问，只好找借口说上午早餐吃太多了。
　　大概过了三四个小时，陈母重新回来房间，她换下家居服，一身要出去的打扮，进门直接开口要求陈明之带两三套衣服，去老屋住几天。
　　他听话地打开衣柜，拿出背包，收拾衣服。
　　“可是陆堂今天就走了，我可以和他道别一下吗？”
　　“他是你哥，陈明之。”陈母面无表情地纠正，脸色很僵硬。
　　“妈，我知道，但是……”陈明之回头想解释上午发生的事情，看到母亲眉宇凝重、不耐烦，一瞬间大脑卡壳，竟然无话可说。
　　没什么好解释的，无论出于什么原因说出这番话，事实就是字面意思，他喜欢陆堂，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别说了，收拾好就走吧。”
　　陈明之背着包，一走出房间门，立刻看向陆堂那边，留了一条缝，可以看到管家在叠放东西，根本看不到陆堂。失望地回过头，陈母站在门口盯着他，不言不语，看人跟上来后，径直去车库开车。

　　轿车在马路上飞驰，熟悉的场景不断倒退，没有音乐和广播，冷气很足，陈明之往座椅里缩了缩。
　　“妈，你和外公在楼下谈了什么？”
　　“你别管了。”陈母把空调打高一些，稍微放下一点他那边的车窗。

　　陈母送他到楼下就离开，陈明之回到老屋，先搞了一遍卫生，然后开始看书，没看几页又刷起手机。
　　后天才回学校上课，距离到家才过去了一个钟，不知道陆堂现在怎么样了？家里应该不至于把他的手机没收，要联系他，还是发条短信。站在陆堂面前，陈明之觉得自己有许多话想要倾诉，等到人不在眼前，只觉得千言万语自己都说完了。
　　虽然早已预料两人要天各一方，但是被当众撞破“出柜”，还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令人感到十分糟心。
　　时针停留在五点多，门被打开了，陈母拎着外带快餐进门，全部打开放在餐桌上。陈明之帮忙拿出碗筷，两人的晚饭异常沉默压抑，这是两母子从前从未有过的，他不自在地先开口。
　　“妈，这个青菜是苦的。”
　　“菠菜本来就是苦的。”
　　陈母又夹了一根到他碗里，“你和陆堂以后不要见面，也不要再联系了。”
　　“为什么……”
　　“明明，你疯了吗？”陈母啪地一声把筷子丢在桌上，厉声指责，“青少年喜欢尝试新鲜的事物，喜欢标新立异，妈妈尊重你，但不是让你喜欢一个男的！”
　　“我不是喜欢新鲜，也不是喜欢男生，我只是……”
　　“够了！如果你还记得陆叔叔的好，有一点为他着想，就不会对他的儿子说出这种话！你给我反思清楚了再去学校。”陈母被气得眼眶发红，起身快步离开回房。
　　桌上的菜凉透了，也看不出被动过的痕迹。陈明之收拾好饭盒下楼丢垃圾，打开门发现门把手上挂着一袋子零食，站在原地发愣，正好邻居家大叔走出来，热情地打招呼，说好久不见，原来在家啊，刚快递员一直在打电话。

　　晚上洗好澡陈明之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刚刚在客厅碰到陈母，眼睛都肿了，他感觉自己就是个罪人。
　　放心不下陆堂，犹豫再三最终拨通了兰姨的电话。
　　“明明啊……小堂吗，他下午就走了哎，房间空空的，那些奖状什么的都没带走……老爷子他们也出去了，老李去送的，那个烦人的管家终于走了，要求多得很，让我一直给他找各种收纳袋子……什么时候回来啊，屋子今晚没人，可乐一直在叫……”
　　结束聊天后，陈明之蜷缩着在被子里，暗自神伤，原来陆堂早就离开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这个结果，比想象中来得快一点，只是他还没做好准备。

　　同为母亲，姚思思做了个和陆明婷一样的决定，或者说比她更果断和彻底。
　　老爷子的大声斥责，同事的风言风语，好事者的挖苦讽刺，此间种种都历历在目。她早就习惯独来独往，她可以承受无视这些，但是H市的闭塞环境和狭窄交际圈，人言可畏，滋生出的不定时炸弹，无法预料哪一刻会将陈明之贴上怪物标签，炸得血肉模糊，唯有离开。无论如何，所有的一切，陈明之都没有必要知道。
　　再次回到空荡荡的陆家，没有一位陆家人的陆家。很快，这里就真的空无一人了，陈母通知陈明之收拾好东西，准备过几天搬到省会B市生活。
　　“那李叔和兰姨呢？”
　　“都安排好的，他们可以去陆氏上班，或者去熟一点的主顾那儿，如果想回老家也可以。”
　　“一定要走吗？我习惯呆在H市，一中也挺好的，上了大学基本都会考去外地……”
　　“明明，没有人想离开。”陈母回头，眼下都是青黑，脸侧的碎发掉落也没空整理，“B市的教育资源很好，适合你高三去读。总之，断了你的那些念头，好好备考，去读大学。我是为你好，不要对自己的人生不负责。”
　　陈明之没再争辩，站在原地，这样随波逐流也无所谓，过了一会他抓住一直乱跑的可乐，开始收拾狗窝和玩具。

　　母子两人来到B市开始新的生活，房子在老城区，外面看着得有十几年房龄以上，带着个小院子，隔壁有几家种上了凌霄花和月季藤架。地段靠近中心花园，道路有些窄但是四通八达，这一块没有被拆迁建成新楼，还是一家一户人。
　　比起老屋的日晒昏黄，陆堂家的空阔气派，新家像是青石板一样清凉陈旧，与B市多雨潮湿的气候一脉相承，可乐就霸占在门边那石头上趴着吐舌头。
　　陈明之在房间整理挂放衣物，不一会儿，收到了关跃的电话，说他已经到达B市，赶紧发地址过来。
　　“你怎么过来了？”
　　“阿姨前几天来学校，说你要转学，吓我一跳，赶紧一五一十问清楚。你还意思问这个，上车的时候才发短信和我说你转学，哎陈同学，我是那种同班同学甲乙丙吗？”
　　“我是差点忘了，我妈居然告诉你了……”
　　“我可是中年人杀手，人见人爱，为啥不告诉我？赶紧来这什么公园门口接我，这到你家的小路怎么绕来绕去。”
　　“你原地呆好，我就出来。”
　　一眼就能看到关跃，穿着蓝色T恤和牛仔裤，拿着杯奶茶，坐在长凳上饶有兴致地看路过的人。陈明之向他走过去，顺着视线望去，结果什么也没发现。
　　“你在看什么？”
　　“看帅哥啊。对了明明，你怎么变这样了？”
　　“我怎样啊？”
　　“瘦了啊，脸两边都没肉了，眼睛也睁不开变小了，天天熬夜做贼？”

　　带关跃来到新家参观时，陈母正好在冲洗院子，对他的态度与往常无异，还顺手切了个西瓜分给他们。
　　两人在房间闲谈，可乐躺在陈明之的腿上呼呼大睡，而关跃这时候抱着手机玩个不停，双手不停地打字。
　　“话说陆神是不是出国了，他们班上传出来的。沈宁跟我说，校队那帮人被气到了。”
　　“生气，为什么？”
　　“不辞而别啊，暑假一直不见人，怕他出事几个关系好的到他家拜访，才发现家里没人，后来班主任就说陆堂已经不再一中读书。而且啊，二中暑假有找他们单挑，虽然是玩玩的，但是球赛结果看不起来令人不满意啊。你知道的，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们最看重兄弟情，被陆神这一出搞得直接变成怨妇了。”
　　打不过二中吗……不知道陆堂知道这件事会有什么情绪，自己一手调教热爱的球队居然输给了昔日的手下败将，即便还说了篮球对于自己不重要的话，但他是这么骄傲的人，他怎么会允许……
　　“或许他是有苦衷，但不方便说。”
　　“对啊，什么苦衷啊？你们不是一家人嘛，你肯定知道的，大家真的非常好奇。”
　　“我们……没怎么联系了。”
　　“他不是你哥嘛，”关跃又拿起一块西瓜，大大的疑问，“你在学校晚自习天天蹭他的车啊，看来陆神依然是那个轻易赢走芳心又不可一世神秘莫测的人。”
　　陈明之深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的苦闷连最亲密的朋友也无法开口诉说，在周围的人眼里，他和陆堂是朋友，是兄弟，却唯独无法是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