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Nam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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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由夜再次发现自己和行李放在一起的荷包不见踪影时，原本她还紧张了一阵子。
但从身周超乎寻常的安静让她知道，总是无比嚣张，说话都带命令语气的狂也消失无踪，连他的烟斗都不曾留下。
两个事实加起来，由夜的直觉反应便是奔向附近最昂贵豪华的酒楼。
果不其然的，她在那里看见了黑衣的男子，在靠窗的桌边大口的灌着酒，而他旁边更有同行数日却始终神秘如一的奇装女子赤涟。由夜大怒，正待扑过去时却瞧见了一名紫色绣花衣裳的丽人，优雅的靠坐在窗边的凳子上，神色安适。
她眉眼弯弯，薄唇雪肤，虽然只是坐在酒楼上，姿态却显得好似身处王殿一般，不容人小觑。
不由强自打消了念头，由夜转为不发一语的大步踱去，甩手抢过了已然干瘪得可怜的小布包，瞪眼发作。“偷人钱财的贼！”
男子却只是斜眼看了看她，而后毫不在乎的继续仰头饮酒，把她气得差点冲上去扁人。倒是那紫衣美人抛下了身边的同伴转过脸来，对由夜妩媚的笑笑。“好可爱的小姑娘啊。”
倘若这是被什么不正经的登徒子说出的，由夜定然会赏他一顿好打，可见了对方的神态容色，受到如此赞扬的由夜只觉脸面一红，垂下头来不知该不该回答。
转眼却见了赤涟毫无顾忌的如男子般叉着腿捧着清酒盏，由夜不禁有些愕然。“---赤涟小姐，在风口处喝酒，等会要着凉的。”
“那他们几个大男人如此不知节制的狂饮难道不会有事？”墨红头发的女子哼出一声笑，指着狂。她面色略有几分酡红，和她的衣装相互增添了光辉，灼灼其华。“椎名偶尔也该卸下防备吧，总是这么绷着脸的小心生皱纹啊。既然银子都花了，那还不干脆好好享受？”
由夜只好端坐下来，望着赤涟因酒意而染上潮红的面颊，忽然想起适才的对答。“可是，为什么说‘他们几个大男人’呢？这里明明就只有狂一个男人哪。”
女子噗嗤一笑，狂的表情有些僵硬，不知为何的他看来不是很高兴。
“看清楚，笨蛋。”他放下白釉瓷瓶，一抹嘴角，起身。
定睛看去才发现，所谓‘紫衣丽人’的胸前却是一马平川，其人肩膀也比女人的宽阔，手臂亦稍微粗壮些。的的确确是个男子，打扮得却是花哨万分，犹胜女人。
由夜不禁讷讷，指着紫衣人张口结舌了半晌才终于说出话来。“---哪有男人穿绣花衣服的？”
“哎，又没有法律禁止男子穿绣花的衣服。”男子挑眉，笑得越发妩媚。“鬼眼狂刀，在下提出的请求，还请你多多考虑呀。”
---狂答应了那个男子什么？
她的好奇心被挑起，正打算站起询问，一边的赤涟却把由夜拉了过去，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男子袅袅婷婷的离开，有些着恼的回头看向赤涟小姐。
女子优雅的执起酒盏，递到她面前。“这么湿冷的天，赶快喝掉，否则你这样露腿露脖子的穿着才早晚会受风寒。”
由夜正待推拒，女子如刀般寒冽的眼光早将她凌迟了个遍，她只有接过清酒，仰头一饮而尽。
看到赤涟惊讶的眼神，由夜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实在喝得太急了。
号称怎样也不会醉的狂肯定不会喝由夜从前尝过的淡酒，酒精在腹中瞬间燃起火焰，一路顺着食道烧得她神智不清。
可想而知，众人稍后走出酒肆之时，是由后知后觉的红虎负着醉得不省人事的由夜，步履艰难的一步步走回宿处的。
---今晚，是望夜呢。
由夜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榻榻米边置着的一杯温水，波纹无起的水面上映着冷银的满月，霜辉洒在地上和她的衣上，恍若盛夏的初雪。
平静的，孤寂的月，仿佛在嘲笑着。嘲笑着由夜。
她坐起身来，搂着膝盖，忽然觉得一阵的冷。
---自从十二岁的自己亲眼见到望哥哥在满月下被斩杀以后，已经过了四年。在这些年间，她每每看到月圆，仿若就又回到了那血腥的一幕。
她拼命得让自己变强，拼命的抓悬赏的犯人，拼命的挣钱，但也不过是想要买到关于仇人的情报罢了。若不是恰好遇到了京四郎，和他一起碰到了那个大名鼎鼎的情报贩子阿国小姐，由夜还不知要虚度多少人生在无意义的抓捕犯人上。
但是，就算问出了那个男人的所在，她又能怎么办呢？
见过了狂那样的强悍，见过了赤涟小姐那样的气势，相比之下的由夜简直弱小得不堪一击。而那个仇人，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吧。她只觉的前途无光。
除了背上的十字架外，她根本无从辨认那个人。虽然她很想相信狂说着‘也许他就在你周围’的话，但无论如何，温和文雅的京四郎怎么可能伤人性命？
也许一辈子都报不了仇了呢…？
身后忽地传来一声轻笑。由夜僵直，才发觉适才已经不小心把想法说出口，而后才从未有离身的火枪的震动中察觉来人身份。“---赤涟小姐。”
“椎名姬原来是因为报仇才跟着鬼眼君的啊？”女子言笑宴宴，却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她盘脚坐着，毫不在意足下的罗裙被压得皱巴巴。随着一声金属碰地的锵啷声，由夜这才见到神秘女子的佩剑全貌。
那是一把通体墨红的长刀，和赤涟的头发一个颜色，柄末系着黑色的流苏。刀长倒也不比普通武士刀长多少，但那几乎只有两指并宽的刃面却让刀身显得修长，更能从碰地后从刀鞘里响起的嗡鸣声得知金属极佳的弹性。
应该是赤涟小姐自己锻造的刀吧，由夜敢打包票全日本都找不到另一把同样的。
她伸手欲碰刀鞘，女子的手却先她一步的拾起了长刀，武士刀的尾端啪的一声打到了由夜的手腕，她吃痛的抽回手臂。
“她的脾气很不好，若不是我手快，椎名，我想你的颈上人头早已不保。”赤涟冷下脸，右手腕翻处长刀已消失无踪。“下次可别轻易乱碰别人的刀；武器就像尊严一样，是不可冒犯的。说到这个，椎名有为自己的枪取过名字吗？”
“---沙罗。”愣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由夜回神，正襟危坐的答道。“没什么特别含义，一时兴起取的名字罢了---不过倒是有人说以沙罗双生树为名不是什么好采头---”
岂知自称刀匠的女子却摇头制止了由夜的话头，“我只问你‘有没有名字’而不是‘叫什么名字’。可别告诉一个刀匠你的武器的名字---倘若我是你的敌人，现在就能让你的枪变回一堆废铁。”
由夜看看手中的火枪，不太相信。就算是上好的兵器匠，就算赤涟小姐真的和她说的一般厉害---由夜真的很难不怀疑她其实在夸大---要毁了一件事物，最起码要碰到它吧？
何况，这只是她随便取的名字，就像父母时常给自己的儿女起什么一郎阿花的昵称一样。
赤涟看了由夜不相信的神色，耸耸肩膀，没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我刚才问了你，跟着鬼眼君的目的是否只是为了报仇，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垂下头，由夜玩着裙裾的滚边。“嗯。”
偷眼望向很明显是在笑的赤涟，由夜不禁再次开口。不知怎的，她对这个女子有着异乎寻常的好感。“赤涟小姐，你说，我该这样抱着仇恨继续走下去吗？虽然不断地说着‘要报仇’，但是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现在的由夜，只感到空虚。
她人生的目标，除了报仇以外，从来没有想过其他。
但是，总有一天，会达成这个目标的吧？到那个时候，她还能怎么样呢？难道就要这么抱着几乎是幻影般的恨意过一辈子吗？
她还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喜欢过人呢。就这么过一辈子的话，会不会太亏本。想必望哥哥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吧。
耳畔传来清浅的低笑，而后赤涟摸了摸由夜的头顶。“按照直觉走不就行了？人生才短短几十年，就算选错了选择，走错了路，又能错多久呢？反正，只要再下决定以前想过，这个抉择不会让自己后悔就好了不是吗？剩下的路，总会自己出现的。”
“---这么讲，就好像那些满口挂着及时行乐把握现在的酒徒一样嘛。”
“谁说不是呢？”赤涟小姐倒是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手中还变魔术般出现了一瓶清酒。
“说不定我命短，明天就死了，难道还要将所剩不多的时间拿来长吁短叹？别这么想着以后如何如何，毕竟人无法控制过去和未来，只能好好把握现在。”
可是由夜觉得，眼前坐姿随便在大半夜喝酒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明天会死的样子。
“---难道赤涟小姐和狂不会觉得我是累赘吗？和你们比起来的我根本什么都不是嘛。”
刀匠满不在乎的耸肩，将清酒一饮而尽后拍了拍由夜的肩膀---那手劲几乎将她的骨头拍断。“椎名姬，所谓累赘可不只是实力问题哦。我才是中途加入你们的吧，你可觉得我是累赘？况且，能让鬼眼君为了你的安危拔刀，有这份能耐也算是独步天下了吧？要知道利用手边资源才是王道哟~”
话完，赤涟便抛开了同样被喝得精光的第二瓶酒，和衣卧下，再不多言。
由夜却望着窗外冷银的满月，许久无法入睡。
---人生才短短几十年，就算选错了选择，走错了路，又能错多久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Nami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