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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三十七 伤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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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柳还是笑,不久伸出手捂着胸口低声咳嗽。江云起愣了一下,不禁急道:“疼得厉害?”
赵明柳笑道:“是啊……疼得厉害。”江云起扶住他让他重又躺平,赵明柳额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江云起小心翼翼地擦干了,道:“再睡会儿吧。”
赵明柳摇摇头,江云起便去解他的外衣,道:“让我看看。”
赵明柳仍是摇摇头,低声道:“有什么好看的,就是一道口子。难看得很,我自己都不看,好吓人。”江云起不听他的,仍是俯身下去解他衣服,赵明柳只觉他暖热的呼吸尽数喷在自己胸口,苦笑道:“你别这样,我要有反应的。”
江云起身体僵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看他,赵明柳笑道:“我可不像你,我把持不住的。”
江云起不由得脸一红,两人都不禁想起了赵明柳骗江云起饮药的那一晚,疯狂地失了控制,回忆里竟是粘腻滚热的触感。江云起沉默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将此事当做没发生一般地揭过去,摸摸赵明柳的鬓发:“睡罢,早些好起来才是。”
赵明柳笑了笑,咬了咬自己的唇,让苍白的唇色显出些红润来,朝他撅了撅嘴,道:“亲我一下再睡。”
江云起红头涨脑地说不出话,赵明柳道:“快点啦,就当是报答我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
江云起寻思了许久,终于将心一横似的,弯下身去,含住了他柔软的唇。
赵明柳闭起眼睛,唇舌回应着他的亲吻,气息甜美而诱人。他许久才道:
“云起,我以后便不会再这样了。”叹息一声,握住了他的手,“你除了这一句话之外,也没有要我做过什么别的。我就……听你这一次了。”
木九送逸王出门,逸王道:“江云起这人,可信得几分?”
木九想了想:“九分是有的。”他与江云起其实也不算熟稔,只是江云起品行不错,所以说得九分,倒也没满十足。
逸王沉吟,道:“只是如今时机尚未成熟,江云起即便按我之想出来作证,最多也不过是为木太傅你洗脱冤屈,否则倒是一个扳倒赵缨,一石二鸟的大好机会,可惜了。”
他想了想又道:“江云起此人,放平时可以信到九分,有赵明柳在手,应当可以信到十分。”
木九听他说及赵明柳,不由得眉头皱了皱,逸王目光锐利,立即道:“木太傅觉得如何?”
木九回神,摇头道:“无事,只是想到了赵明柳之事……当时他被刺客重创,皇上让人好生安置了他,又遣太医去诊治。太医之后说过,赵明柳被伤在心脉要害,幸而医治及时,他求生之意又强,捡回了一条命。但我看他气色……当真算不上好。”
他刚才只来得及见赵明柳一面,也未曾来得及诊脉,但单从气色上看,赵明柳实在虚弱得可以,能不能痊愈,实在有些难说。
刚动完这个念头,江云起便跑了出来。
“先生……你快来看看,明柳好像有点不好……”他声音发颤,手指痉挛一般地放在身体两侧,眼神都似乎不聚焦了。
木九不由得便想起了初见赵明柳时,这个狂妄青年毫不害臊地跟自己讲的自己与江云起的种种。江云起如今的神情,若是看在赵明柳眼里,多半是有些欣慰的。
只是江云起心中,也许只觉自己同赵明柳是竹马之情罢了。
他暗暗叹了口气,赶忙跟着江云起一起到赵明柳房里,赵明柳平静地躺在床上,听到声音,睁开眼睛看着两个人,看上去完全不是不好的样子。
江云起愣了一下,刚才跟赵明柳亲吻过之后不久,赵明柳便脸色苍白如死,呼吸都似乎困难了起来,不久就神智昏迷,叫他都不应了。怎么才一个转身的当儿,忽然便好了?
木九顿了顿,道:“江公子,烦你随逸王爷去请太医过来,我先为赵公子诊个脉。”
江云起浑浑噩噩地点了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地出了门。木九看了赵明柳一眼,手伸去摸他脉搏,赵明柳虚弱地笑了笑,道:“先生,还是你懂我。”
木九摇摇头,叹道:“何苦。”
赵明柳笑起来,眼睛微微吊稍的样子,看人的时候妖且媚:
“我舍不得啊……先生,虽然他到现在对我仍是没有一点爱恋之情,但我仍是舍不得啊。我舍不得同他说话时若是手忽然就垂了下来,会不会变成他日后甩脱不掉的梦魇。”
“我不想让他……看我这个样子。”
江云起到大厅找逸王,逸王听他将话说了,便道:“你怎么可以随我去?太傅府外面遍布耳目,你一出门多半就没命,换个人来。”
江云起愣了一下,赶忙去找太傅府的下人。路才走到一半,忽然便掉头,拔足狂奔起来。
是的,太傅府外面遍布耳目,即便是要请太医,为什么会安排他去?逸王都能立刻想到的道理,木先生怎会想不明白?
他只觉自己一生之中都没有跑过这么快,拼命地冲到房门口,却见木九反手关上了门,抬起手来,擦了擦眼睛。
江云起死死盯着木九的脸,整个世界都只听得到自己的喘息声,脑中仿佛一下子就空了。
木九嗫嚅了一下,才道:“江公子,你……”
话音未落,便看到江云起已然泪落如雨。
赵明柳身体底子本来就算不得很好,那一剑正中胸口要害,既狠且深,便是习武之人也不一定能撑住,他能活下来已让太医惊叹过此人求生意志之强,现在想来,他能吊住这一口气不死,只是为了硬撑着再见上江云起一面罢了。
江云起颤抖着手推开房门,赵明柳安安静静躺着,跟他第一次进来看到他时一模一样,仿佛他坐到床边去耐心等着,他便仍会醒过来一样。
他抱起他,身体还是暖的,软软的毫无反应,没有丝毫不妥。木九看着那两人,转身出去关上了房门,良久之后,才听到江云起一声仿佛带尽他这一生中所有悲哀和泪水的痛喊:
“明柳……”
木九不由得便一阵心悸。
要到死别之时才能知晓自己的真正心意,当真是一件……令人难过之极的事。
江云起对赵明柳并非只有竹马之情知己之谊。
他狠狠按住自己胸口,仿佛要如此紧按,才能抑制住自己心中不住往外冒出要质问自己的那个问题。
不要去想,不必去想,不能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