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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三十八 最后 ...

  •   月色清明,江云起抱着赵明柳,解开了自己的衣衫将他贴肉搂在胸前,手慢慢摩挲他的唇角。他忽然记起来明柳小时候便被说,这孩子长相未免有些太阴柔,不是多福多寿之相。
      门被轻轻敲了敲,木九拎了一个酒坛进来,放在他身边,坐下,道:“明柳的后事,你想怎么处理?”
      江云起盯着那个酒坛,怀中的身体在自己的体温之下也终究是慢慢变凉了。他搂着明柳举起酒坛饮了一口,怔怔道:“火化了罢。”
      过了一会儿仿佛是解释一般地道:“明柳说过不愿见父母。京城不是好地方,我不愿他一个人躺在冰凉的陌生土地里,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什么人,他也必定不想归入赵家祖坟,就火化了,一直跟着我罢。”

      木九点了点头,想了想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江云起苦笑道:“但是我又舍不得让他就这么火化了。”
      他想起老老早早的时候,明柳才十五六岁的模样,脸颊的线条柔润而粉嫩,眼睛乌溜溜的,只是吊稍眼怎么看都有些妖。沾衣欲湿的杏花雨里,迎着风折下一枝杨柳,朝他说,云起你冷么,抱抱我。
      带着少年人天真的狡黠。
      他当时只当他开玩笑,便过去抱抱他,揉揉他头发,说以后多穿点,明柳便眯起眼睛得逞似地笑。
      又忽然看到明柳提着一坛梨花酒,说是最适合赏梨花时饮。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喝的酩酊大醉,醉眼朦胧里明柳脸颊通红,眼睛却亮得惊人,满是期待的模样,说云起你抱抱我。
      最后那个十五六岁的明柳长大了,眼睛里多了些东西,千方百计地跟着自己,听说自己被人做了媒,半夜摸进自己房里,偷了人家姑娘送给自己的荷包也不急着走,拿了剪刀剪成碎片,被自己当场拿住。
      那夜雨疏风骤,风穿竹叶发出清脆的声响,明柳单薄的身体微微发抖,手腕被自己紧紧握住挣脱不得,最后又是那样挑起眼睛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了的样子,笑嘻嘻道,云起,你一定要娶媳妇么,我是一样的,我也可以,你抱抱我罢。

      终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那时他虽然也在外漂泊,但总算当个教书先生也有个温饱,不忍心看明柳在对面草庐里挨饿受冻,便往往叫他到自己家里来吃饭,天下雨刮风时草庐不堪用,便让明柳留宿在自己家。
      但是明柳总是半夜偷偷爬上自己的床,有好几次他都醒了,却只装作不知道,感觉到明柳小心翼翼地,小鸡啄米一般在自己脸颊、鼻子、鬓角、唇角一下一下亲。有一次终于忍无可忍,把明柳推下了床,明柳摔得半天没有声响,他气急了,指着明柳骂了半夜。
      说他不孝,不义,不智,为了这等肮脏之事放着好好的为民请命的知州也不当,为了一个男人连父母都不要,究竟还算不算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他自小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不用在正经地方,却沉迷于这等畸形情爱。
      明柳一直无话,后来慢吞吞爬起来,说在江宁三年,父母都不知道知州是他们的儿子。他每个月派人偷偷回去看父母生活得如何,让人假扮落魄贵人受父母的恩,以后假托报恩之名,将他所有的俸禄银两都给了父母颐养天年。
      那时候明柳眼角微微闪光,似乎是有泪,但等他认真一看,明柳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厚着脸皮缠着他,涎着脸怎么骂都骂不走一定要跟在他身边的狂妄少年,笑起来吊着眼梢,一副妖冶的模样。
      他说,江云起,你就不能发自真心地抱抱我么。一定要我又灌酒又灌药又色|诱才敢抱我。

      这些影子忽然之间又在脑中烟消云散,变成那个苍白虚弱着躺在床上的明柳,索取了那个吻,又说:
      你就不能主动一次抱抱我么?
      昏过去之前明柳其实还说了很多话。什么醒过来见到你真好。我累了等会就睡。你放心罢我以后就不会再这样了。
      真的不会再这样了。等这件案子结了,你还回去教书么?我不会再这样了,但是你得允许我偷偷跟着你看着你啊,不然我会很想你的。你就当没我这个人吧,我偷偷看你时一定不让你知道。说着又笑嘻嘻道,太好了,还能见到你。不然我会想死你的。
      然后叹了口气说,我以后真的不会再这样了,你就不能最后一次主动抱我一下什么的?
      自己是为什么会这样蠢,没有从这些话里听出丝毫不妥。自己当时跟明柳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明柳,既然不会再这样,便当真绝了念想才好。不要跟着我了,天下之大,男儿应当四海为家。

      木九在一旁静静坐着听江云起压抑着的呜呜哭声。不久之后这哭声越来越大,江云起抽噎着道:“我最后一句话还告诉他不要跟着我了,不要跟着我了。他定会狠狠记住这句话,魂魄离我远远的,下一世都不会再见我。是我让他不要跟着我的,他向来执拗放肆,却临死不肯见我,天地之大,我要去哪里寻他?”
      “他临死前最后一个心愿只是要我抱抱他,只是要我答应他以后让他跟着我看着我,我却告诉他不要再跟着了。”
      江云起以手捂住眼睛,眼泪随着指缝不住流下,呜咽着:“我要去哪里将他找回来……”
      木九在旁看着他,将桌上的酒倒了一杯出来,自己徐徐饮下。
      窗外月色仍冷,快要入夏了。

      南临几经奔波,终于亲自监督着各个州县将赈灾米粮分发下去,安排灾民临时的住处,一些要投奔外地亲眷的灾民也得到妥善安置。
      沈哲全程陪同着,却是对这位年轻帝王愈来愈钦佩。
      他自己是文弱书生,每日奔波劳碌已然感到吃不消,这位天子盛传身子荏弱体质不佳,却是像铁打的一样,他已经累得跟只落水的小狗,皇帝陛下仍挺直着脊背亮着眼睛处理各项事务。
      只是下颚确是越来越尖,人也越来越瘦。南临的贴身内侍这日服侍皇帝陛下起床,发现他的腰带都松垮垮地大了一圈,登时翘起个兰花指呜呜咽咽地哭上了。
      南临笑道:“做什么呢。”
      内侍只管呜呜呜哭,不停道“小的该死,小的让皇上瘦成这样”,南临忍俊不禁,却也不由得撑了撑额头,这些日子着实累了些,只勉强打起精神,不知离旧疾发作还能坚持多久。

      这日难得轻松,南临起得有些晚,一时也无事,便让内侍陪着去沈哲家园子里走走。正是春暮夏初,花园里姹紫嫣红极是热闹,不久便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道:
      “错啦,那是莪术,不是车前草。教了你多少遍都记不得,看来是真要打才行。”
      南临心想多半是沈哲家中的女眷,见面有些尴尬,便向内侍使了个手势折回,不料一阵咳嗽冲出喉头,抑制不住便猛咳起来。
      那女声轻叱了一声“谁”,脚步窸窣,已径自过来了。
      是个双十左右的姑娘,长得眉清目秀,与沈哲有几分相像。她一见南临便几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诊脉,又向内侍道:“胸口衣襟敞开些,以免呼吸不畅。”
      过了一会不见动静,看向南临道:“我是大夫,水患时同我哥哥在外面救治,看过很多男人的裸胸裸背了。”
      南临略略尴尬,却咳得一时说不出话,却见那姑娘又展颜一笑:“我不会要你负责的。”笑容飒爽,很是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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