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记》疏花披素

43、六

　　这一眼，是望向之湄的，然而他的视线并没有落在之湄身上。
　　这目光中或许有非常丰富的含义，但狄仁杰只读出了一种：决心。
　　方无药下定了某种决心。仅仅意识到这一点，已经让狄仁杰生出一种迫在眉睫的危机感，他几乎没有多加考虑，便叫住了转身欲回后堂的之湄。
　　“方小姐。”
　　之湄静静地停步。
　　“恕狄某无礼。有句话，不知道小姐愿不愿意听。”
　　“大人太客气了，但说无妨。”
　　“方小姐，从现在开始，你的处境可能会非常危险，还希望你有所准备。”
　　之湄眼中闪过一丝顽皮的笑容：“却是为何？”
　　狄仁杰没想到她犹自好整以暇，皱眉道：“你和我们——”向着李元芳点了点头，“一样，知道为什么。”
　　之湄笑容未减，但语调变得平板：“大人，您说得不全对。不过大人的意思我明白，是希望我暂时到安全的地方避一避，对吗？”
　　“不错。眼下情况危急，有些事情只好从权。不知小姐可愿意暂离方府，乔装改扮随狄某一起回去？刺史府上兵甲众多，防卫严密，定能保护小姐安全。”
　　之湄看了狄仁杰一眼，那意思仿佛是“只为了保护我的安全吗？”，不过她终究没有说什么，淡淡地点头道：“好，请容我去收拾一下。”
　　“小姐请务必小心在意，不可教下人得了风声。方府如今已不再是安全的地方。”
　　之湄笑笑：“方府于我，从来都不是安全的地方。”

　　狄仁杰的意思，确实不仅仅是保护方之湄的安全而已，自然还希望从她身上得到更多方无药的背景，以及方无药和张硕两人来往的详情。但是方之湄并未涉案，如果她不愿意说，狄仁杰也不好强问。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她的安全，狄仁杰命李元芳暗中多加留意。
　　李元芳自从再次面对面地见到之湄以后，一直想正式对她当初的相救表示感谢。对于狄仁杰来说，这件事又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因为其中关系着方无药，之湄虽然不欲牵扯到他，但似乎也无意隐瞒自己救元芳的事实，个中玄机耐人寻味。于是，掩护之湄回到刺史府中，二人便重提此事。元芳感激之意，诚恳之心，现于颜色，因此之湄也不怎么在意狄仁杰随之而来的问话。
　　“那一日你是如何得知元芳被擒，又如何恰好救了他出来？”
　　之湄嫣然一笑：“的确十分恰巧。我出门办事，回得晚了，便在药仓里住下了，没想到竟然发现隔离间里有人。”
　　“药仓？”
　　“是。我们家在郊外的房子，放闲置和备用的药材，另外有一些单间为特殊的病人所设。关他的那一间，”之湄向元芳笑笑，“是给服药期间不能见光的病人用的。偶尔会有这样的病人，更多时候是一些危险的疫病瘟瘴，我爹便会从城中搬出来，同他们住在那边直到痊愈。”

　　狄仁杰又一次觉得心中矛盾不安的潜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