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云记》疏花披素

44、七

　　“我发现他以后，以为是我爹的病人，但他中毒很深，如不施救很快就会没命。我想也许是我爹在路上救下的身份不明之人，因为这里药不够所以回城去取药了。但仔细一看他又像是官府里的人。大人知道我爹的身份，和江湖上朋友多有来往，与官府打交道也非常小心。现在一个伤重之人被藏在这里，我自然担心我爹。但人已命在顷刻，不能不救，我只好骗他一骗，装上车找人送到刺史府，好让我爹脱了干系。”
　　之湄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明亮的眼睛看看狄仁杰，又看看李元芳，神色坦然。
　　“……原来是这样。难为姑娘了，时候不早，请到后边去休息吧，我已经和王大人要了两个婢女来，你就住在东跨院，一切应用物什只管叫人去取。”
　　“多谢大人，之湄告退。”走到门口，之湄像是下定决心般停了步，回过头来，非常认真地看着狄仁杰的眼睛，问：
　　“狄大人，你们专程来到忻州，就是为了我爹吗？”
　　狄仁杰顿时哑口无言。

　　望着之湄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李元芳皱眉道：“大人，她说的话多半是假的。那里既是方家的药仓，怎么会药不够还要回城去取？她如果是偶然发现我被藏在那里，又怎么会备好了车马送我回城？”
　　狄仁杰不答话，良久，叹道：“其实她要把谎话编圆，想来也并不太难。她既不花这个力气，也就是告诉我们，不必费心想从她口中得到真相。”
　　李元芳想说什么，狄仁杰抬手止住了他：“元芳，你听到她刚才最后一句话了吗？”
　　“怎么？”
　　“元芳啊，我现在很难向你解释这句话有多重要，简直像一个天雷从空中直接击中了我。现在我脑子里很乱，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大人，这……”
　　狄仁杰摇着头：“这句话的重要性你可以慢慢再体会，眼下你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她的安全，万不可掉以轻心。另外张硕那边，管家和仆人的证词也要聚拢来整理整理，以便升堂时用。”
　　李元芳答应了，带着迷惑的表情告辞出去。狄仁杰走到书桌前，凝思片刻，提笔写下了几行字。

　　忻州
　　王知远——虚谷子——？——张硕——方无药
　　周庆
　　病人
　　黑衣人：门派各异，训练有素，目标一致
　　一更三点——三更
　　歧黄门
　　玉儿

　　狄仁杰以手支额，但觉额上冷汗淋漓，脑中许多想法如千军万马奔腾来去。有一个声音在反复问：如果这是真的，如果这是真的……
　　那一天麟德殿上，武则天的话尤在耳边。
　　“你去为朕查个明白，这药的来龙去脉，还有什么为害百姓，敛财惑众的妖人，同这王知远一党的，一并查个水落石出，除恶务尽。”
　　颓然扶着桌沿站起，烛火随着一阵突如其来的风猛烈摇晃，狄仁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