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宅》双笙

3、第三章

　　庄小乔虽然害怕第三间房，但她还是选择了住进第三间房的隔壁。
　　莫然说，如果你害怕，可以住远一点，我不保证那些猫儿哪天心血来潮跑到隔壁去探访你。庄小乔白了莫然一眼，很认真的收拾起房间来，开窗，透风，从后院提了桶水上来擦拭房间里的各个角落，她是个极其洁净的女子，从她的着装也可以看出，那长筒外套下是纯白色的棉质连衣裙，侧身手工绣着凤凰，很玲珑剔透的模样。莫然看到她很容易联想到油画中着素白旗袍的女子，胸口绣着牡丹。
　　莫然双手抱在胸前，斜倚在庄小乔房门口，永远是那懒散模样，却自有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他不由开口说：“你们很像？”
　　咦！
　　庄小乔抬起头来，把滑到脸上的头发拢到耳后：“你说什么？”
　　莫然脸色一凛，“你和油画中的女子很像，不是说相貌，而是神态与自身散发的感觉，很像，很像。”
　　庄小乔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的揪着手中的抹布。
　　看到庄小乔这么努力的打扫房间，莫然回到自己的窝，觉得也有必要收拾一下。深色的木地板除了莫然来回走的路是那么清晰的一条，周围还是覆盖着厚重的灰尘，床铺上简单的床上用品都是自己带来的，一直散乱着。只要是自己没有动过的地方，基本都是灰尘在耀武扬威。
　　直到他留意到角落木椅上那部古老的留声机，赫然发现，上面没有灰尘。莫然的思想仿佛抽空了一般，心也在瞬间停顿，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弹。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部留声机，他从来没有碰过，更从来没有打扫过，它一直就这样静静地呆在这里，可上面却没有灰尘！
　　回过魂的莫然走近留声机，搬起它，插上电源，把摇把转了转，里面躺着一张碟，一摁，有音乐淌出。就那么一秒钟，莫然感觉头在膨胀，身体有些不受控制的瘫软下去。
　　留声机里，放出的竟然是他梦里会出现的奇怪音乐。节奏和旋律，与梦里一模一样。这是一首怎样的音乐？他从来没有碰过这部留声机，可这音乐怎么会出现在梦里？这首奇怪的曲子，为什么会钻进到梦里去呢？它，是在诉说着什么？还是想告诉我什么？
　　庄小乔寻着音乐到莫然的房间，依旧站在门口，莫然没有关房门的习惯，晚上睡觉也是一样。她看到失魂落魄或者像鬼迷心窍的莫然瘫坐在地上，灰尘围绕着他，好像他本就该坐在这里，身上穿着深色破旧且像从未洗过的衣服，如同雕塑，是这房间的一部分。音乐是从留声机里传出来的，偶尔低沉，偶尔尖锐，偶尔疯狂，偶尔平静，一直不停的反复的吟唱。
　　音乐，陌生且熟悉且恐惧。
　　庄小乔不得不唤醒莫然。
　　“莫，莫然，你怎么一直坐在地上？”
　　好半晌，才看到他微微有些动作，手撑在地板上，身体才能慢慢起来。他站不太稳，紧挪动几步到床边，一屁股坐到床上，胸口的起伏幅度很大，他在很用力的呼吸，仿佛很久没有呼吸过了，所以才贪婪。
　　“你怎么了？”庄小乔看到他有些精神失常的模样，终究是惹不住走进了这间房间，入眼就是那幅与自己身高相差无异的油画，这画她很早就见过，而且一直在这房间里。
　　准确点说，这画一直活在这房间里，这是她的感觉。
　　莫然好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的眼球因为惊恐而已经突出。
　　“这音乐，这音乐，是我梦里听到过的，一模一样。”
　　庄小乔的手已经忍不住的捂住自己的嘴，她怕自己惊叫出声。
　　“留声机我从来没有打扫过，也没有碰过，可这上面却没有一点灰尘，好像时时都有人在用。如果是这样，这房子里必须还住着一个人，可是，我明明知道，整栋宅子，在你没有来之前，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最后一句，莫然是嘶叫出来的，声音微裂，他本来不怎么说话，尤其到了这个只有他一个人的老宅里，他都有两个月没有与人交谈过了。
　　可是谁说过了，这栋宅子只会有他一个人了。
　　什么先入为主，那是自欺欺人。说到底，他不过是自己的囚徒。
　　庄小乔开始可怜起他来，也开始恨起自己来。
　　人的生命，不是可以随她挥霍的。
　　为了一个谜，就可以欺骗一个与之无关的人，用生命去赌明天。
　　向来，一些善意看似甜蜜的欺骗比刀剑的砍杀更残酷。
　　看到干净无尘埃的留声机，庄小乔的恐惧比莫然的更深重，因为她知道，这栋宅子不可能会出现活人。
　　哪有坟墓里，会住着活人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