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宅》双笙

4、第四章

　　走出六尺巷，只有一条街。
　　街边有早餐店，熬着香味怪异的胡辣汤，加入千张豆腐皮，令人精神为之一振，莫然偶尔会来奢侈一下，当然，是在起了早床的情况下。昨天留声机事件后，他几乎是一个晚上都没有睡，一直望着留声机发呆，那干净沉默的留声机装满秘密，那音乐，分别是在用人们听不懂的方式诉说着秘密。不，准确的说，整栋老宅都装满了秘密。宅子古怪的建筑风格，悄无声息来去无影大大小小的猫，第三间房间里的油画，干净的留声机，不知名的乐曲。
　　莫然想找到一个突破口来了解这些秘密，于是他反复的听着这首曲子，希望能找到答案。
　　但是找到了答案那又如何，问题是谁出了这题目？
　　他只不过来怪宅住满半年就功德圆满了，要什么答案。
　　人生只有一个结局，但可以拥有两个答案：生和死。
　　他喝完一大碗胡辣汤，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那些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如果能随着汗珠蒸发那该多好。
　　他叫老板打包一份胡辣汤，带给庄小乔。
　　庄小乔明显也是一晚没有睡好，眼睛下黑黑的一圈，脸色疲惫，化妆镜里的她更加纤弱瘦小。莫然直直的把早餐端到她面前，没有说话，其实他的心思开始在快速飞转，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房间少了什么东西，所以在大白天都觉得暗淡，原来是没有镜子，甚至可以说没有一件可以照出人影像的东西。他本来就不怎么照镜子，也不怎么打理自己，头发很长很乱，胡子拉渣，憔悴落魄。他细细观察了一下余下的房间，或大或小都会有镜子，或者可以反光的物什。独独自己的房间没有，为什么？
　　好像秘密又多了一件。
　　庄小乔捧着胡辣汤吃得很香，边吃边说：“你知道嘛，我最怀念阜阳的一样东西，就是这胡辣汤，心情不好喝一碗，心情好时也会去喝一碗，又烫又辣的感觉，可以把身体每一个器官都温暖起来。可惜，我去了外城以后，很少见到。真是十分怀念啊。”
　　莫然疑问道：“你是阜阳人？”
　　庄小乔摇了摇头，“不是，我是苏州人。”
　　难怪外貌如此温碧如玉。
　　“可你不是说，这是你祖上的老宅么？”
　　庄小乔喝完最后一口，调皮的咂了咂舌，“对啊，而且记忆中，我童年应该是在这栋宅子里度过的，大约是在六岁之前。”
　　莫然奇怪的问：“那你六岁之后了？”
　　“之后我就被人送到苏州我的家里，听妈妈说，在很长久的一段时间里这栋宅子里只住着祖父一个人，而他又不肯到苏州和爸爸妈妈住一起，在他们生下我之后，因为工作繁忙无法照顾我，而且觉得祖父一个人也挺孤单的，于是把我送到这里交给祖父带着，直至六岁我要上学的年龄才接我回去。没想到接走我的半年后，祖父就去世了。”庄小乔把莫然带到楼下大厅的后门，出了后门就是一个大大的后院，后院里有比较现代化的洗漱间和厕所，专门砌的一间屋子，地面墙面都铺着磁砖，干净冷清。还有一个比较古老的摇井，通过摇把摇上水后经过沙石过滤方可食用。院子里还有一棵很粗很大的树，不具名讳，枝繁叶茂，一向没有人气的地方，树木野草都长得特别茂盛。
　　树下只有一把竹藤椅，庄小乔在藤椅前停了下来，眼神哀伤，“祖父就是睡在在藤椅上再也没有醒过来，落叶落满一身，我以为他又在和我玩什么游戏，他总是喜欢和我玩捉迷藏，躲在很明显的地方，很轻易的就能找到，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不敢让我离开他的视线，他害怕我不在他的视线里，或者一眨眼的功夫我就会消失。”
　　莫然明白一个孤寂老人的害怕。所以在庄小乔接走后没多久，老人就失去了依靠和支撑，所以很快就辞世。只是让他心里胆寒的是，有几个夜晚，他都在这藤椅上睡着直到天亮，那时可不知道这藤椅上死过人，看来，以后都不会碰这藤椅了。
　　莫然皱了皱眉，虽然庄小乔还沉浸在哀伤中，但他还是忍不住要问：“那这栋宅子，还住过什么人？你没见过你的祖母么？为什么这宅子里都没有你祖父祖母的照片或者画像？”
　　庄小乔淡淡回到：“没有，记忆中只有祖父，我也没有见过祖母。这宅子里除了第三间房间里有一张油画外，再也没有任何画像或者照片。”
　　“你不知道那油画上的女子是谁么？”
　　庄小乔苦笑道：“不知道。”继而她又决定什么似的说：“我从来不进第三间房间的原因不是窗台上那些诡异的猫，而是祖父一再的告诫我说，不要去第三间房间，不要去打扰油画。在他眼里，好像那油画是活物一般。”
　　对，是活物，那油画中的人的确给人是活人的感觉，尤其是那双眼睛。
　　眼睛里藏着秘密。
　　所到之处全是秘密。
　　莫然压住自己的心里想法说道：“既然如此，也并不觉得这宅子有多怪，你为什么说这宅子是怪宅，还给我什么半年之期，我都住了两个月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诡异的事情。”
　　庄小乔也会冷笑，右嘴角微微一扬，其实比较像无奈的笑，“那些莫名出现又莫名消失的猫不是特别的事情，没有灰尘的留声机不是诡异的事情么？我知道，这宅子必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尤其是第三间房间，于是我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六尺巷里唯一的老宅，那个晚上我住在第三间房里。”
　　庄小乔说到这里，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绷紧，脸上的表情是惊惧后的惶恐。
　　也许是惶恐一直跟随她到现在。
　　“那么，第三间房里到底怎么了？”
　　“断断续续的，有音乐声，有哭泣声，还有墙壁里传来的嗒嗒嗒声，那声音如同人的指关节在用力的敲打着墙壁，我用被子蒙住头，可还是听得到，逃不了，逃不了。”庄小乔一把抓过莫然的双臂，指甲狠狠的掐进他的肉里，脸部的肌肉呈现恐惧的状态，双眼睁得老大。此刻她在承受着常人不能承受的恐惧。那么深刻。那么无助。
　　“这个房间，不止住着我一个人，肯定还有其他的人，当音乐声哭泣声消失后，我可以清楚听到心跳声，咚，咚，咚，那么清晰，仿佛我的手就放在那颗心脏上。这房间不再会有人的，我甚至把床底都掀开查过了，除了那张画，那画上的女人，她的眼神很古怪，看她的眼睛却恍然认为她是一个活人，可我知道的，她只是画，怎么可能会有心跳。我当时肯定吓糊涂了。”庄小乔现在连嘴唇都开始抖起来了，眼泪不可遏制的流下来，可眼睛依旧睁得很大，定定的望着前方，前方是莫然的胸，可她似乎透过去了，眼神走进了不明所以的时空当中。
　　莫然有些心疼起她来，手臂一挽，便把她挽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真的很瘦小，像鸽子一般脆弱。
　　“嘘，小乔，镇静，一切都没事了。”
　　他安慰着她。
　　感觉是很熟悉的场景。
　　包括她身上散发的香味，淡薄却悠长，如莲花般，那么熟悉，像在哪里嗅到过。
　　突然，莫然的身体也一紧，这香味，莫不是梦里，那个随着音乐节奏起舞的女子，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她的身上悠长的香味，是一直记得的。此刻，就在自己的怀里。
　　莫然的心沉了下去，但同时更加好奇起来，庄小乔也是秘密之一么？
　　往往，好奇心是人一步步走向恐惧和死亡的唯一原因。

作者有话说

　　奇怪哦，好像没什么人喜欢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