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的小蝌蚪走失之后》楚雯帆

22、试探

　　从董事会回来的石惊天独自在办公室坐到凌晨。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他的人生没有一天完美地胜过石承朗，即便是在国内无人能够超越的星恒娱乐王国至高权利的时候王座上，他赢得也像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小丑之王，哪怕是他手下的员工，他公司的艺人，都老老实实地臣服在他的脚下也是因为敬畏他手中的权利和无限的资源，一旦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就是个对人类毫无贡献的废人，价值还不如一个保姆。

　　是的，一个保姆。他反观自己34年的人生，好像只有他在同母亲和贝爱、贝俪在一起的时候是最纯粹、最快乐的，因为那些时候他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是一个儿子，是一个父亲，是一个……算了，他对于贝俪来说什么也不是。

　　石惊天提前结束了休假，回到了贝俪的房子。

　　从远处望过去，整栋房子内暖黄色的灯光让人觉得宁静又安定，小小的三层楼别墅刚好容纳三人一狗，还有两只恩爱的机器人管家平添不少生活乐趣，这大概是世界最简单也是最难得的快乐。

　　石惊天走到门下，在“贝宅”下方的密码器上输入密码，黑色大铁门缓缓地打开，他穿门而入，金色高跟鞋踏在青石板砖块铺成的小道上，在庭院内发出声声回响。

　　“哈罗——”

　　他拖长了尾音想和屋子里的人打招呼，然而只有龙卷风呆呆地看了它一眼。

　　它爬起来到他跟前摇着尾巴，很是亲昵的样子，这时候他听见后院里传来一阵哄笑声，有孩子，有女人，有机械拟人音，还有——一个男人。

　　“茉莉”就这么意外地出现在大家面前，比原定的日子早回来两天，他提前结束了假期。

　　“茉莉！”

　　贝爱用了2秒钟的时间来反应，第一个冲上来向他示好。他一脑袋靠在了是明天的大腿上，表达了自己的思念之情；“茉莉茉莉，你不在的这几天我好想你呀！”

　　石惊天又摸到了这颗圆圆的大脑袋，真是喜不自胜啊，他捏住声带问贝爱，“我也想你宝贝！你的的声音怎么哑了？”

　　“还不是因为和梁叔叔闹的呀，成天疯个没停。”

　　贝俪道出了真相，石惊天看向梁斐，眼神中夹杂着一丝微妙。

　　他不在的这两天，梁斐天天都来吗？

　　梁斐自谦地笑着解释：“我哪里敢闹他，全都是他赖着闹我，一会儿要睡前故事一会儿要星球大战的，开心起来还爱尖叫，嗓子能不哑吗？不过也怪我，没能控制好他，让你茉莉阿姨心疼咯！”

　　梁斐走过来刮了一下贝爱的鼻子，贝爱立刻“咯咯咯”的笑得开心，两个人默契十足。

　　石惊天心中不禁拧巴起来，他不过休了两天假而已，梁斐就已经到了能爬上贝爱小床讲故事的地步了？丘比特计划推进的速度大大超过他的想象，全赖自己助力梁斐开了挂。

　　“哦，看来你这两天很开心呐。”

　　他轻柔地搓着贝爱的小手，满眼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欢。

　　贝爱用力点头，“开心，现在茉莉你回来了我更开心，嘻嘻嘻……”

　　石惊天：我儿真是世界讨喜的第一孩儿。

　　他放开贝爱，和贝俪简单地做了交流，便挽起袖子进了厨房，为庭院中正在BBQ的几个人准备食材。

　　“听贝俪说你不但能干，而且还很独立，自有不依靠任何人的干练。”

　　不知什么时候，梁斐也悄悄地钻入了厨房，无声无息地站在石惊天背后默默观察，冷不丁地发出了一句不像带着褒义的赞美。

　　石惊天不动声色地继续手里的活，不冷不热地回应：“哦，干练算不上的，独立倒是真的，就是因为无依无靠的独立惯了，所以才给人能干的错觉吧，一个人孤独在世，也得好好活下去不是？”

　　梁斐在星恒留下的一段话就像是一根小刺一般扎在石惊天的心里，在本来就是非盟友的两人之间筑起了一道厚厚的屏障，几乎没有逾越的可能，所以今日的石惊天对他的态度，是急转直下的冷。

　　梁斐在厨房门前点了支烟，不经意地朝里头吞云吐雾起来，“你，特别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点儿戏谑，又有几分试探的味道。

　　石惊天慢条斯理地切着手里的土豆，没有停顿也没有抬头，“是吗？像谁？梁大情圣是不是要说像以前你爱过的一个女孩？这个搭讪的借口作古很多年了，曾经一个有一个男人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后来我们就失联了，呵呵呵。”

　　石惊天假笑得好开心，他弯了眼，迎上了梁斐同样诡异的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不是女孩，是个男人，像我认识的一个男人。”

　　他说得很慢，慢到石惊天能够体会出他每一个字后头的深意。

　　“嗯，我的长相中性，性格刚烈，像男人合情合理。这个男人给你留下的印象应该十分深刻吧，才会让你看到我这个女人的时候觉得我像他。”

　　梁斐深吸一口烟，烟头的火光急促地亮了，燃烧的尼古丁片刻之后化作浓烟被吸入他的肺里。

　　“不止是你一个女人，就连外头那个毛孩子，长得都像他。那眉眼和鼻梁，就像是复刻出来的一样，如果不是因为小爱有这么一张醒目的脸，我可能到现在还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石惊天渐渐地停下手里的菜刀，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是吗？石总，石惊天？”

　　整个厨房区域死一般的沉寂，静得能听见烟头燃烧的声音。

　　石惊天打开手边的水笼头，任由冷水流冲过他的手背与小臂，重复着清洗。

　　梁斐掐了烟头进来，硬朗的脸部线条被夕阳映照得更加棱角分明，一半脸暴露在阳光下，一半脸躲在阴暗里。

　　“我一直很奇怪，像你这样高傲的男人怎么会愿意穿起裙子躲进儿童房甘心做保姆，又能娴熟地操持一切家务，直到我看到了你的履历。从小生活在实验室里，12岁开始上寄宿学校，和父亲关系冷淡，视亲哥哥为眼中钉，在学校的生活一切都靠自理，甚至还要动手做饭来填饱肚子。你真是贵公子里独特的存在。”

　　石惊天把菜刀立在案板上，双手撑着大理石台面，冷漠地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这个男人。

　　“老实说，猜到是你那是很难的，如果我不是用了图片成像分析，根本不可能发现贝爱是你的儿子。可能也只有我能发现了吧，我和你有着一样的习惯，比较喜欢研究对手的一切经历。棱弧董事会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你急需要一个孩子来巩固地位稳住权利，而工作狂的你居然从星恒消失了。茉莉请假的这几天石惊天却正巧回归，可又只能坐在办公室里两天而已，一定是有比星恒更重要的东西值得你离开，那就是现成的亲生孩子，只可惜，这个孩子现在还不属于你。”

　　梁斐在石惊天一尺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仔仔细细地观察着他的脸，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直到石惊天开口。

　　“你想怎么样？”

　　石惊天的原声从“茉莉”的身体里冲出来时，梁斐花了几秒钟的时间去适应，他露出了胜利的微笑，“嗤”地一声以嘲笑回敬石惊天的坦诚。

　　“谁能想到啊，不可一世的星恒总裁，现在居然藏在一个女人的外壳里，放下身段和我谈条件。”

　　石惊天面无表情，抬着头低着眼冷冷地，高傲地看着梁斐，一言不发。

　　“我想怎么样你很清楚，正如那天我和你的助理谈的一样，要么我们合作，资源是我的，孩子是你的。要么你继续吞掉市场资源，那么贝俪和贝爱都是我的。”

　　梁斐猖狂的脸映在刀面上，扭曲又丑陋。

　　“哼，你做梦。”

　　石惊天冷笑，在他看来，梁斐不过是一只摇尾乞讨的丧门狗,根本没有资格同他谈条件。

　　梁斐歪了脖子看着他，“我希望你搞明白，我不是他向你征求意见，而是在知会你。”

　　石惊天硬着脖子：“我希望你也搞明白，我的儿子不是你用野心就能够搬动的筹码，包括贝俪在内，你都不够资格拿来和我谈判。”

　　梁斐愣了一下，突然狂笑：“哈哈哈哈哈，你以为你现在还……”

　　“你们两个人似乎聊的很开心呐！”

　　贝俪的突然闯入，迅速地终结了这次实力悬殊的对峙。

　　“我们在讨论贝爱，小机灵鬼太可爱了，结果……”

　　梁斐收敛了刚才的表情，换了张脸孔面对贝俪，抱歉地耸了耸肩。

　　“结果你们就把我的小可爱晾在庭院里馋得流口水？我的炉子都要烤干了。”

　　贝俪嘟着嘴，半撒娇半讨伐地通报了庭院现在的情况：大家已经游手好闲很久了，食材和碳火一样都没有到位。

　　梁斐抱歉地吐了舌头，“对不起，现在就带碳出去。”

　　“哦对了茉莉，麻烦你把食材的尽快准备一下，我的贝爱可不能再饿肚子了。”

　　一个别有深意的眼神锁定石惊天，他还来不及回应，梁斐就和贝俪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庭院传来的一阵嬉笑打闹。

　　石惊天伸手从刀刃下取过鸡翅，不小心间，手臂上就多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刀痕，血珠立刻渗出皮肉，恣意地向外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