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精外传－龙神王子》千江藏月

90、命运线

　　我不知道在命运女神的织布机里，我的命运被织成什么样子。

　　原本，我的、兰的、秋子的命运线被紧紧绞成一股纱线。
　　后来又纠缠了许多人──沙罗、鲁弗斯、詹姆、尼克、伊莎贝拉、姬儿、阿德烈王与凡妮莎女王、杰克、杰利、菲比、吉娜、莫莉……或许还有许多我不知道的人物，都交织在我的命运里──缤纷多采，却又全然无法预测。

　　即使是命运女神，也一定弄错了什么事，我的现在是兰的过去，而我的过去却是兰的未来。我现在只希望尽我所能将兰的命运拉回正轨。

　　『这艘时空光船只是模型。』詹姆温柔的抚触着光船模型──仿佛那龙形光船是他最心爱的人。
　　『是。我见过的要比这个大上几十倍。』
　　『妳知道……鲁弗斯是怎么死的吗？』詹姆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颤动着──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起了兰的长睫毛。
　　我看得有点出神，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听说是意外。』
　　『的确是意外。』詹姆转过头去，我看见他的肩膀微微发抖：『是我的失误。』
　　『啊。』我低低回应了一声。
　　『我能体会妳的心情。』詹姆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因为我和鲁弗斯之间的关系有点像妳和法兰王子。』

　　我整个人僵住──我爸？和詹姆？

　　『别告诉菲比。我当然爱她妈，但是那不太一样。』
　　『我明白。』我僵硬的点点头：『我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秘密。』

　　不只是秘密，简直是秘辛。

　　『也别怀疑鲁弗斯对姬儿的爱。有些事物表面上看起来是互斥的，却也能完美的相容。』
　　詹姆眼神朦胧的望着我──我的脸上肯定有我爸的影子。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赶紧岔开话题：『詹姆叔叔，这龙形光船的模型怎么这么旧？』
　　『自从鲁弗斯死后，我就没再动过它了。』詹姆闭上了眼睛，两串细密的泡泡从他的眼角飘了出来，但他只花了二秒就强压下所有的情绪。
　　他在哀悼我爸。我想我对他的印象有那么一点点松动。

　　『尼克为了寻找儿子失踪后，我和鲁弗斯整整找了他三年，他就像在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尼克就像我们的弟弟，三剑客少了一个，对我们来说就像断了一只手足……后来，鲁弗斯发现了埃斯提克兹祖先沙罗留下来的日记……我们在日记里看见尼克的脸……虽然因为年代久远，影像有点模糊… …但那真的很像尼克……』
　　『那是法兰。』我点点头，兰长得像阿德烈王，当然也一定很像尼克。
　　『尼克后来终于回来了，鲁弗斯没来得及看到。』詹姆的手指在龙形光船模型的眼睛上点了一下，那条铁灰色的龙忽然发出蒙蒙白光。
　　『光船发动了。』我吃了一惊。
　　『模型还是好的。但是鲁弗斯驾驶的实体光船就……』詹姆哽咽：『对不起。我没守护好鲁弗斯，我输入的能量不够稳定，造成了爆炸。』
　　一阵全然的死寂，我甚至无法集中精神来传达我的意念。

　　我那未曾谋面的父亲，是为了制作龙形光船而死的？

　　『我不敢要求妳原谅……如果我再确认一次能量压，就不会造成这个悲剧……龙型光船爆炸了，我把他从光船的残骸里拖了出来……鲁弗斯……是在我怀里断气的。如果不是当时菲比还小，我几乎就要随他而去……』詹姆痛苦的将脸埋在双掌之中。

　　脑海里忽然浮出兰在我怀里闭上眼睛的那一幕，我忍不住颤抖。但我还是拍拍詹姆的背，试图安慰他，毕竟试验中发生意外，是谁也不愿意发生的事，尤其是詹姆和我爸的感情那么深厚，相信这些年来，他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

　　詹姆抿了抿嘴，声音很凄然：『鲁弗斯走了以后，再也没有人陪我练剑，我这快剑做得也挺没意思，所以，我就退休了。』
　　『不是还有尼克吗？尼克后来回来了……』
　　『尼克回来后身体状况很差，他一直在硬撑──想多陪伴妻儿，妳想我还能找他比剑吗？』
　　『是喔。』
　　『一定是鲁弗斯让妳来的。他不准我放弃我们的研究。』詹姆笑了：『对，一定是这样的。我们的时空光船可以拯救尼克心爱的孙子。是啊！尼克……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谢谢詹姆叔叔！』我快乐的咧着嘴笑。

　　『对了，我有几句话要问「八云」。』詹姆眯起眼睛。
　　『好。』
　　『八云，在法兰王子和你未婚妻立下血盟前，你们是不是有过什么约定？』
　　『什么约定？』
　　『他说过爱你之类的？』
　　『没有。一次也没有。』这个我倒是很肯定。
　　『或者……关于来生再续前缘……之类的？』
　　『这……』
　　『有吧？不说我就不做时空光船了。』詹姆摊摊手。
　　『我……我说。』我羞红了脸，忸怩不安的扭着自己的手指：『他说过……下辈子他要当个人类女人……嫁给我……』
　　詹姆哈哈大笑：『喔！看来，好像全部相反了……不过还是一样的意思。亚特兰提斯人很重视承诺，他已经给了承诺──难怪他和那女孩立下血盟还要征求你的同意。堂堂王子居然愿意来生委身下嫁，八云还真有魅力啊！』
　　『詹姆叔叔你别开玩笑了。八云已经是过去式了。』
　　『时空光船──这是我能为鲁弗斯和尼克做的最后一件事。看到妳所显示的情景，我已经有信心了。』詹姆抓了抓他的乱发：『告诉我龙形光船出现的确切时间。我必须计算出需要的能量。』
　　『延历九年秋。地点在若狭湾。龙形光船上还有……』

　　我再度从脑海中投射出幻象──龙形光船中的景象立即在我们四周延展了开来。

　　『噢！这下子玩大了。阿德烈王和女王陛下也会乘坐我的时空光船？我得更加慎重才行。』詹姆喃喃。
　　『我也要帮忙。』
　　『我感觉得出来。妳的灵力很高，也很纯净，也许可以提供一些能量。』
　　『奶奶和塞维亚拉校长都说，我是银之女。我想，能量够多。』我在掌心凝聚出一些小小的银色光芒。
　　『噢……很好。』詹姆的嘴角勾起微笑，欲言又止，最后沉默的开始拆解光船模型。
　　『重头来过？』
　　『对。这是爱伦的时空光船，而不是鲁弗斯的。』
　　即使是模型，构造也非常精密，我们拆到深夜，最后累得躺在地上睡着。

　　当我因为快喘不过气来而惊醒的时候，才发现我已经睡在床上了。
　　好吧！我承认我松了一口气，莫莉这个傻妞又把尾巴压在我胸口了，睡在我身边的仍然是我熟悉的莫莉她们，而而不是那个爱慕我爸的怪叔叔。

　　从那天之后，我只要一有空就往詹姆家跑，帮忙拆拆装装、涂涂写写。开始的时候只有我和詹姆两个人，后来连菲比她们也加入制造光船的阵容。
　　这让我感到非常充实，我在为兰铺路──一条回家的路。那是我降生在亚特兰提斯的目的，我要接他回家。

　　一个温柔的轻吻唤醒了我的梦──甜美的海洋香气。我的呼吸加速。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我搂住他，双手缠绕着他的发丝，贪心的渴求更多。
　　有人清了清喉咙。杰克？杰利？或者两者都有。

　　嗳！我忘了我们不是独处──我们正在阿塔岛梅洛长老的大屋开同学会，除了皇家学苑的几个死党──汉克、班、凯文、伊恩、柯林还有哈尔，还有我的堂哥杰克兄弟。此时我缠抱着兰的动作实在太过暧昧。
　　好丢脸。

　　我急忙松开手，兰轻笑了一声，继续环抱着我，让我的脸埋在他的胸膛。
　　「我又睡着了？」我低语。
　　「贪睡是孕妇的权利。吵醒妳了，对不起啊！」兰宠溺的用他的鼻尖蹭蹭我的鼻子。
　　「好怪异。我最近一直梦到过去的事。」

　　兰凝视我，静静的倾听──我注意到他没有沾半滴酒，也许是考虑到我的感受。

　　「我梦到菲比、吉娜、莫莉……还有詹姆叔叔。」
　　「妳的同学？还有……？」
　　「快剑詹姆──龙形光船的原始设计者。」杰克杰利同时替我回答了。
　　「不。龙形光船是我爸爸鲁弗斯和詹姆叔叔一起设计的。他们为了营救尼克爷爷而设计的。虽然没带回尼克爷爷，却把你从古代带了回来。」
　　「啊。我听爷爷说过，皇家侍卫队的三剑客，他们亲如手足。」
　　「我们能在一起。该感谢很多人。」
　　「是啊。我法兰何德何能让这么多人为了我……」

　　「将来当个好国王──这是你的天职。」一个慵懒的嗓音响起。

　　「帅哥！」下一秒，我的耳膜差点被那三个女高音的高音频震破。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吉娜、菲比和莫莉在飞。横冲直撞的飞了过来。

　　兰在她们撞过来之前，迅速张开水晶之卵。杰克杰利也迅速飞身拦住来人。
　　她们啵啵啵的三声全撞在水晶之卵外膜上，就像撞上一堵墙。
　　兰惊奇的望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这些女孩烦死了。我把只好牺牲我家最好的一套家具，让她们也可以到陆地上来玩。」詹姆慢慢的逛了进来，他的红褐色乱发非常醒目。

　　「詹姆叔叔！吉娜！菲比！莫莉！」我高兴的跳了起来。

　　我看清楚了吉娜菲比和莫莉所乘坐的三张动力飞椅──可以腾空飞行的椅子，形状似乎是……詹姆家的餐椅，不过此时都已经摔得稀巴烂了。杰克和杰利正在扶她们起来。

　　「王子殿下，你太不够意思了，竟然这样对待我们。」莫莉尖声抗议。
　　「抱歉。请妳们……」兰轻笑。
　　我接着说：「小心点……我的肚子里有小宝宝。」
　　「宝宝！」莫莉整个呆住了。
　　「帅哥怀孕了？」吉娜咯咯笑──要不是汉克他们已经听兰说过我们的故事，这下可能会听得满头雾水。
　　「别再叫我帅哥了。那边有一大堆帅哥。」我无奈的苦笑，指了指汉克他们。

　　「快剑詹姆？」兰注意到我们面前那个长得的有点女性化，看起来有点懒散的高大男人。
　　詹姆优雅的行了个战士式的礼仪：「属下詹姆．麦德克拜见王子殿……」
　　「叫我法兰就好。」兰开口打断了他：「爷爷生前常常提到你。」
　　詹姆爽朗的大笑：「尼克提过我啊？」
　　「谢谢。你的发明救了我的命。」
　　「你也得感谢我美丽的小助手──爱伦。」
　　「我已经得到了我的奖赏。」我环住兰的脖子。

　　「詹姆队长！」杰克杰利双胞胎同时向詹姆行礼。而一旁的几个男孩更是满脸崇拜的看着詹姆──我听说快剑詹姆剑术无双，是年轻男孩们的偶像。
　　「我不做队长已经很久了……不过，你们这两个小毛头……侍卫是怎么当的！动作太慢！」詹姆毫不客气的赏了杰克杰利两个大爆栗。
　　「是。队长教训的是。」杰克杰利倒是很有男子气概，眉头皱都不皱一下。

　　「对了，詹姆叔叔，你们怎么来了？」
　　「菲比听杰克说了，你们今天要到阿塔岛来玩，小丫头们闲得发慌，想来看看她们的『帅哥』。」
　　「喔！是啊！她们的帅哥。」我酸酸的说。

　　菲比和杰克，吉娜和杰利早就像磁石一样黏在一起了。落单的莫莉虽然还搂着我不放，但我注意到汉克像中了邪一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我隐隐预见我生命中穿插的丝线又将编出几道互相交织的美丽色彩。

　　兰招呼着所有的客人享用岛民们热诚招待的人类食物和美酒──当然，这座岛都陷入了宗教狂热，在他们的心目中，这是一场诸神的盛宴。我想阿奇的老婆可能快忙不过来了，预设中的小小同学会变得热闹非凡。

　　莫莉并没有加入其他人吃吃喝喝，只是好奇的盯着我微微隆起的小腹：「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下个月他就会和我见面。」
　　「哇！爱伦，妳总是出人意表。一定是很棒的宝宝。」
　　「当然，我儿子耶！」我骄傲的挺起胸膛
　　「我要告诉妳一个好消息。我录取了，刚刚收到通知，我明天就可以去守护水晶神殿当助理祭司。那么我就可以天天见到妳了。」
　　「太好……」一阵奇怪的钝钝的闷痛，从我的小腹里传来，我当场楞住。
　　连我自己都来不及反应到是怎么回事。兰立即轻扶住我的肩膀。

　　「宝宝？」兰担忧的询问──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能随时感应到我的身体状况。
　　「宝宝在推我。」我的声音明显带着惊慌跟兴奋。
　　「立刻回守护水晶神殿。」兰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没事，只是胎动。」我努力装出镇定，但下一次沉闷的疼痛又重击在我的肚皮上。
　　「噢！」

　　兰的手掌轻轻覆盖在我的肚子上：「变硬了。是宫缩。马上回去检查。」
　　所有的人跑过来围着我，害我很不好意思。
　　「不会吧？预产期不是下个月？」莫莉疑惑的问。
　　「她才二十岁！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我太大意了。」兰皱着眉絮絮叨叨，一边用轻柔得不能再轻柔的动作把我抱起来。
　　「我是驾光船来的，就停泊在海边。我送你们回神殿。」詹姆冷静的说：「别压迫到她的腹部……可惜我的飞行椅全撞坏了。」
　　「没关系，我有办法。」兰托起我，让我躺在一张舒适的摇椅上：「杰克，跟梅洛说一下我借用了他的摇椅。」
　　「先回去吧！我们随后就到。」杰克杰利齐声回答。

　　「好。」兰双脚踩上摇椅的底座，一阵银白色的光芒笼罩了我们，摇椅轻晃了几下随即浮了起来。
　　「哇！」汉克、柯林、哈尔发出惊呼。
　　「御空术。」菲比和吉娜同时解释──我想杰克杰利双胞胎的说话方式也传染给她们了。
　　「爱伦，抓紧。」兰话一说完，摇椅随即以迅疾无比的速度朝外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