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霍比特人]星轨不息》良夜苦口

64、64

　　64.
　　森林里有些潮湿和泥泞，但小木屋里很干燥，壁炉里散落着烧了一夜的柴禾灰烬，里面的空气暖烘烘的，带着一些草木灰烬的安神味道。

　　“努尔雅，早上好。”依米尼冲开门的精灵温和一笑。

　　努尔雅穿着棉质的浅灰色长裙，冬天的原因，她在肩上披了厚重了墨绿色丝绒斗篷御寒。

　　“早上好，是来找安德里打猎的吗，他刚刚出去了，估计一会才会回来。”
　　“先进来坐坐吧，我煮了红茶......咦、你还带了别的朋友来？”

　　依米尼让开挡在门口的身子，露出身后站着的人，看清她的面容后，努尔雅嘴唇微翕，一向安静的面容像镜子被打破，琥珀色的眸子里流露出强烈的情绪波动。

　　站在门口的精灵面容恬静，微翘的嘴唇噙着笑意，她站在门口遮住了升起的阳光，遥远的晨曦笼罩在精灵的发间，形成一层薄薄的淡橙色光晕，这让努尔雅想起远古王国多瑞亚斯的余晖。

　　她有着一个纪元前那个人类姑娘的模样，但特征性的尖耳朵和富有生机的绿色气息让她不得不相信，对方是精灵。
　　安琳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从掌心传来的温度真真切切告诉努尔雅，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安...琳......？”努尔雅试探性地开口，不确定这样的开口是否会冒犯，她意识到这点后马上闭了嘴，空气里短暂的沉默被烧水锅里沸腾的咕噜咕噜声填满。

　　“水在唱歌哦。”安琳语调故作轻松，冲角落抬了抬下巴。

　　她的话刚落音，对方猛地扑过来，给她一个拥抱。

　　不用赘问，安琳的回答其实已经给出了肯定答复，努尔雅清楚，每次面对沉重的问题时，对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尽量装作舒朗或者不在乎的样子，调节周围人紧绷的神经，有时候甚至还会开起玩笑缓和气氛。

　　“维拉在上，我竟然还能与你再次见面。”
　　这句话是低叹的气音，努尔雅搭在她肩上的手指微微用力，发红的指关节可以看出她此刻有多激动——还有，安琳的肩膀被捏得有多疼。

　　意料之外，她看起来好像还有些生气，是因为自己几千年前的不辞而别吗。安琳心里叹了口气，这是没办法的，战争让太多事情变得无力和措手不及。

　　“嘶——”可是努尔雅作为一个非战士的女精灵，力气怎么这么大，安琳疼得微微眯了迷眼。

　　依米尼一直站在屋子的角落里，留出足够的时间给她们。
　　他不太会处理这种感情纠纷——应该是这样称呼吧，面对面表露情感什么的，索性装作对屋子的一切很感兴趣，对着墙壁画圈圈。

　　安琳笑嘻嘻地打算揶揄几句，发现眼前的精灵擦了擦眼角，眼睑上有些泛红，这反而让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没什么，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努尔雅深深吸了口气，情绪平复下来，“坐在那边的藤椅上吧，我给你们倒杯茶。”

　　依米尼松了口气，一到这种时候他就显得笨手笨脚的，既不会安慰人，也不会调节气氛，平时和精灵王、贵族辩论时完全不会这样，至少逻辑严密滔滔不绝的。

　　努尔雅把滚烫的茶倒进三个瓷杯里，放在托盘上，又从橱柜里拿出小茴香蛋糕和奶油烤饼，一起放置在雕刻镂空花纹的木桌上。

　　他们围着炉火坐下，安琳详细地向她将第二纪元最后的那场战争，被鲜血浸染而滑不可握的刀柄，漫天的沙石和箭雨，吞噬一切的龙炎。

　　努尔雅作为宫殿的侍女，没有亲眼见过那场几千年来最宏大恢弘的战争。

　　瑟兰迪尔不愿意过多谈及那场惨烈的战役，密林归来的精灵战士们也缄默于口，而载入历史的文字，也只是简单记录屠龙的少女，至尊魔戒的归向与再次失落，中部精灵的西渡，偏向于战争的结果，具体的细节寥寥带过。

　　安琳模糊了伊露维塔与自己的谈话，只说她听到了曼威（维拉之一）的赦免，海浪的呼唤和螺笛的歌声牵引灵魂穿过大海，蛰伏在中洲森林的一角，意识被褐袍巫师唤醒。

　　这些消息对努尔雅来说简直难以置信，她双手交叠放在胸口，一时间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好长时间，她才完全理解这些信息的含义：“灵魂离开而归来，只有远古歌谣中的露西恩才有这等眷顾，维拉在上，这一切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她的那杯茶已经凉了，但这位西尔凡精灵明显没关注到这点，端起茶杯的手因为激动有些抖。

　　“精灵王知道这一切吗？”她忽然问道，琥珀色的漂亮眸子重新抬起。

　　“知晓的。”安琳承认。

　　“精灵王子呢？”努尔雅微微皱起秀气的眉，她是少数知道莱戈拉斯身份的精灵，自然也想到了安琳之前忧虑的，思虑着往后可能会出现比较棘手的事情。

　　“呃、他还不知道，”安琳吃掉第三个圆形小茴香蛋糕后，战术性停顿了一下，防止自己噎住，“瑟兰迪尔打算告诉他，但我拒绝了，现在显然还没到时候。”

　　努尔雅点点头，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她只知道，自己只需要相信安琳，对方总是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对了，努尔雅，你和安德里...有......”安琳忽然转移活体，有些狡黠地看了看她的腹部，眼神示意。

　　努尔雅认真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几秒后醒悟过来，开玩笑地先安琳一步，伸手故意拿走她的茶杯。

　　“哎，我错了——”
　　“茶已经凉了，重新倒一杯吧，”努尔雅转身添好茶后，坐下来说，“精灵的孕育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很多的夫妇从结合到受.孕都需要漫长的时间，所以......”

　　“依米尼，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安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作为博览群书的文官，这对你来说不应该是常识吗？”

　　“没什么，只是.......快到正午了，你忘记午宴前赶回宫殿的事情了吗？”依米尼咳了一声掩饰之前的不自然，换做一副严肃的表情提醒她，正午快到了。

　　什么？时间过得这么快，她记得走来时的路程得有半个多小时。
　　如果她避开密林的精灵绕回来，还得多花些时间。

　　“努尔雅，我下次再过来，希望那时候安德里也在，”他们不得不匆匆道别，在努尔雅送他们离开木屋时，安琳继续道，“我的事情暂时保密吧，密林的居民们都只当我是一个诺多精灵。”

　　“好的。”眼前的精灵端庄地微微颔首，目送他们离开。

　　夏天的时候，密林宫殿的喷泉总是倾斜的，清凉的瀑布从中流泻，洒到金棕色大理石的阶梯上，层层递进向下流淌，对室内进行降温。

　　其他季节则不会这样，银色的水花和岩石底座很好地掩饰住安琳鬼鬼祟祟的踪迹，凭着熟记于心的侍卫位置，她很快就安然无恙地溜了进来。

　　瑟兰迪尔已经在餐桌上等她了，听到身后的响动后，他没有回头，眼神微动，抬手给自己眼前的两个玻璃杯倒了点酒。

　　“多谢，”安琳大大咧咧地拉开漆成褐色的餐椅，坐下，“上午在书房？”

　　瑟兰迪尔点点头。

　　“也没什么要紧事，等着葛罗芬戴尔的回信罢了。”

　　一切正常。

　　安琳想起依米尼的反应，觉得他太过敏感了，瑟兰迪尔作为密林的王，事务繁琐，哪有时间时刻在意着他人的去向。

　　想到这里，她都觉得没必要和餐桌对面的精灵谈拜访努尔雅的事，半兽人愈加嚣张，北方阿拉贡的踪迹显露，算算日子，五军之战也不远了。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
　　夜晚降临的时候，安琳从护卫队回来，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陶瑞尔刚刚告诉了她尤尔节日的准备。

　　“没办法，护卫队里所有女性精灵都被选中了，当然，也就只有你和我。”陶瑞尔抱起手臂叹了口气。

　　莱戈拉斯露出九分满意，一分幸灾乐祸的笑容，下一秒灵巧闪身，险险躲过陶瑞尔扔来的碎石片。

　　安琳洗浴完后检查了下角落的小蛇，圈成一团的噗噗陷入冬眠后很安静，她取下墙壁上挂着的披风，去找精灵王。

　　睡一天就睡一天，没办法，她不能食言。

　　幽暗密林的宫殿在修建时，很注意自然光线的采用，倘若在白天，地底的光照也很好，但是夜幕降临时，除了圆月时刻的澄澈月光，照明全靠火焰和灯罩里的蜡烛。

　　安琳的脚步没有声音，轻柔得像猫一样，她低头沿着墙根走，不知道等会如果遇到守卫瑟兰迪尔房间的精灵，自己要如何回答。

　　可是门口竟然没有任何精灵，连侍女也没有。

　　这些侍卫去哪了？安琳有些担忧，难怪比尔博可以带着十几个矮人沿着地下河逃出去，这些精灵们大概是相约喝了两杯。

　　只是如果时常这样玩忽职守，精灵王的安全很难得到保障。

　　卧室里有昏黄摇曳的光线，安琳在门口伫立了一会，抬脚踏了进去。

　　里面很大，一个精灵也没有。

　　她沿着房间走了一圈，看得出来，精灵王在物质方面确实讲究。深色的大理石砌成地砖，其中暗然游走着金色的丝状花纹，所以的木材都是上好的红木，漆成偏暗的琥珀色。

　　茶案一样的摆设上，安琳看到一把古琴，她对这种乐器没什么印象，只觉得像另一个世界的古筝，或许是第三纪元东方的商人用来交换的珍贵货物。

　　卧室的一角是天然的水池，水面呈淡蓝色，略低于地面，这显然是室内的洗浴池。精灵王的床上方挂有洁白的纱织帷幕，安琳记得很久以前，瑞文戴尔卧室的床具也用这种帷幕作为装饰。

　　天色已经很晚了，蜡烛浅淡的黄色灯光中，帷幕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摇曳，安琳闭着眼睛，小心翼翼地挨着床沿侧身睡。
　　既然瑟兰迪尔还没回来，那自己就先睡下吧，这张床用上好的红木雕刻，树木的清香很安神。

　　她渐渐有了困意。

　　半梦半醒间，不远处的水池内忽然传来一阵水花跃溅的声音，以及衣料摩擦发出的细微声音。

　　精灵王一直在卧室里。

　　安琳忽然反应过来，瑟兰迪尔喜欢待在水面下思考问题，所以刚才房间内才会那么安静。

　　这种情况就有些尴尬了。

　　安琳纠结是不是要打个招呼：嗨好巧你也来睡觉啊，但自己来房间后参观了一圈，径直走向床就倒下，这、无论开口说什么都很奇怪。
　　脚步声越来越近，对方显然已经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装睡。

　　安琳打定主意，一动不动似王八。

　　背后的床被掀开一角，安琳闻到淡淡带着花香的薄荷味，下一秒，瑟兰迪尔不紧不慢地躺下，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声音很轻：“睡了？”

　　这句话像在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安琳没吱声，打算装睡到底。

　　她有些艰难地最小幅度呼吸了几口，背后的精灵带着沐浴后的温热。太犯规了。

　　精灵王的掌心从腰际慢慢上移，轻轻按住胸口——安琳一惊，他知道心跳声能够判断一切。

　　“睡了？........不，你还没睡。”

　　他的手悄悄按住她的肩膀，很温柔地把她翻过来，让对方的眼睛直视自己。

　　安琳直愣愣地看着瑟兰迪尔那双含水的眸子，那双眼睛的蓝色很淡很淡，她害怕对方眨眨眼，雪山之巅的那抹蓝就会融化。

　　瑟兰迪尔只是盯着她看了很久，半晌，金发的辛达精灵把她搂过来后，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声音像秋风里的蝴蝶一般轻。

　　“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