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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宫女笑藏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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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厢房里已经打扫干净,干活的宫女看见伶仃进来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向伶仃欠身请安:“姑姑。”伶仃见她生的十分小巧,皮肤干净细嫩,举手投足有一股书卷气。
伶仃朝她笑了笑:“叫什么?”
“回姑姑,奴婢名唤彩月,年十六,常州府人。家父是私塾先生,家里兄弟姐妹6人。因着实在吃不起饭,家父便拖了门路把奴婢送进宫谋生路了。奴婢自小操持家务,手脚尚算麻利,以后跟香兰一起侍奉姑姑。”说完她抬眼看着伶仃,等着她接着发问。
伶仃在心里暗自思忖,这个人前世没有见过。倒是个伶俐的,一张口便把自己的来龙去脉交代的清清楚楚,哪里还需问什么问题。
“彩月,咱们呢,推开门是主仆,关上门是姐妹。我就是一个姑姑,也不是什么大官,没有那么多规矩。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只一样,香兰、你、我,咱们三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外头说话办事多加小心,能做到吗?”
彩月脸红了红:“姑姑放心,彩月知道。”正说着话,香兰进来了。看见伶仃也在,高兴的跑过来:“姑娘,哦不对,姑姑,您起身啦?好些了吗?”
伶仃点了点头,而后朝她们摆摆手。“你们来。”二人闻言向前走了两步,看到伶仃变戏法似的拿出三个小银镯:“既然进了一个门,咱们得有自己的物件儿。喏,一人一个。”说完套到二人的手上,又给自己戴上了,在二人面前晃了晃。这银镯子戴起来到底是轻,没有什么重量一般,就那么若有似无的在手腕上晃着,倒也别有一番情致。
伶仃突然想起,上一世的这个时候,黑市的庄家们炒了一波银价,眼见着女儿家平常戴的头面镯子突然就不大能买得起了。经历了上一世临了的一无所有,这一世伶仃该早早做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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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一直下着,直到伶仃正式上职那一日都没有停。她披了一件云纹缎面的白色披风便出门了,雪还未清过,脚陷进去费很大力气才能拔出来,刚走了几步就有些气喘吁吁。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抱着暖炉的手腕,莹白细弱,可以清晰的看到皮肤内的血管。太过纤弱。伶仃皱了皱眉,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颗梅子干塞进嘴里,心情似乎是好一些了。
远远的看见孙嬷嬷站在门口,打量要上职的宫人。上一世与孙嬷嬷朝夕相处了十年,伶仃清楚孙嬷嬷这是在看自己手下的人当日的打扮和举止是不是得体。尚仪局掌管宫内的礼仪起居,孙嬷嬷最忌讳手下的人行为不端。
孙嬷嬷看见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宫女子,一张稚嫩的脸偏偏梳了一个老成的堕马髻,髻上只别了一支老式的银簪;披着一件云纹缎面的披风,站的笔直。看到孙嬷嬷打量她,便冲孙嬷嬷欠身微笑,笑不露齿,端庄大方。
小小年纪便能有这样的气度,着实令人惊喜。“这回薄尚宫倒是安排了一个说得过去的姑姑。”孙嬷嬷在心里默默想到。
“是伶仃吗?”孙嬷嬷明知故问。
“是。伶仃见过孙掌事。”
“进来吧。”孙嬷嬷打头走,伶仃快走了两步,跟在孙嬷嬷的斜后方。不快不慢,不远不近。孙嬷嬷见她如此娴熟老练,忍不住问她:“规矩是跟谁学的?”
“回掌事,家里有个远房亲戚,在宫中呆了7年,去年才出宫。跟她学了一些。”伶仃没有说谎,这个亲戚确有其人。
“嗯。学过规矩便好,但也不能大意,宫里的规矩多,在尚仪局你还有的学。日后多看多听多学多思,不懂就问我。”孙嬷嬷说这番话的时候一脸正色。
“是。”伶仃点头回了句是,在孙嬷嬷面前,她一向不多话。孙嬷嬷正直老派,她的眼里容不得脏东西。上一世伶仃因为卷入了后宫的争斗用了一些狠厉的手段,孙嬷嬷对她失望透顶,最终与她形同陌路。
“你还有什么需要问我的吗?”孙嬷嬷打断伶仃的思路,突然问道。
伶仃想了想,问她:“掌事,我资历浅,您可以安排我教导三等宫女吗?”
孙嬷嬷诧异的看着她。这个贵人的事她是知道的,入宫选秀落了水错失了良机。换别人,来尚仪局做姑姑,一定会选一个好的差事,差事越好,越有机会在主子面前露脸。她倒好,要求教导三等宫女。三等宫女教习完了,也是送到各宫的一等宫女那,连各宫的主子都见不到,何况皇上。
“你想好了?”孙嬷嬷跟她确认。
伶仃坚定的点了点头:“掌事,我想好了。”
孙嬷嬷赞许的对她点点头:“好,既然你想好了,那我便应了你。日后你若后悔,便来找我。我重新给你安排差事。”
伶仃心里长舒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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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批三等宫女齐刷刷的站在伶仃面前,伶仃一眼望过去,全都透着平庸和胆怯。教她们规矩,也学的慢。伶仃前世做姑姑,教导的都是一等以上宫女,各个聪慧过人。今日倒是头一遭碰上这样一群,单单是一个请安便练了许久。一条腿撤到另一条的后方,弯曲膝盖,身子要笔直。
面前的宫女不时有人倒下,不消片刻,看向伶仃的眼神已经挂着泪珠。伶仃心里叹了口气,问她们:“累了?”
齐刷刷点头。
“这样吧,稍事休息片刻。我带大家玩个游戏。”伶仃从怀里拿出一枚铜钱:“咱们来玩藏钩,就用这枚铜钱当做道具吧!”她指挥宫女们分成两队,又讲了游戏的规则,而后把铜钱递到其中一队人那里。那几个宫女立即围成一圈,窸窸窣窣,不知在鼓捣什么。过了好久才转过身来,齐齐把手伸出来。这时候,另一队要派出一个人来猜,铜钱在谁的手里。
伶仃看了看藏铜钱的那队人,大家用各异的神色去隐藏铜钱的去向。有一个宫女,蜷着的手笔别人握的更紧些,伶仃看了一眼便知铜钱在谁的手上。
对方出一个人来猜,猜错了。一直到第四个人才猜对。大家嘻嘻哈哈笑作一团,刚刚的疲惫和紧张一扫而空。
“游戏做完了,我来问大家:通过这个游戏,你们可领悟到了什么?”伶仃忽然开口问她们。
一个个都愣住了,不明所以的看着伶仃。
过了许久,握着铜钱的的丫头怯怯的开口:“姑姑是想教我们…要善于….隐藏?”
伶仃冲她微微点头:“你说的对,叫什么?”
“如意。”
“如意说的很好,但只参悟到了一点。”伶仃的眼神扫过她们:“在深宫里做活计,最重要就是保全自己。如何保全自己?一是要藏锋芒,你们猜了四次才猜对,证明如意锋芒藏的好;二是要察言观色,对方的人站在那,脸上那么多表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表情看不出来动作还看不出来?以后伺候主子,不懂察言观色,脑袋早晚搬家;三是要懂策略,直来直去,最终输的是自己。”
“姑姑您能猜出来吗?”一个宫女看伶仃说的头头是道,忍不住问她。
“可以试试,你们一起来。”伶仃说完背过身去,给这些三等宫女时间去藏铜钱。
过了片刻,如意唤她:“姑姑,好了。”
伶仃回身挨个看了她们一眼,指着如意:“在你那里。”
大家都惊呆了,如意缓缓摊开手心,一个铜钱贴在她满是汗水的手上。
“再来。”不知谁提议。
伶仃又背过身去,这回时间久了点。
“姑姑,好了。”
她回身大致看了一眼,指着其中一个宫女:“伸手。”
大家倒抽了一口冷气。
“姑姑是怎么猜到的?”
伶仃心里暗暗发笑,如若你们在宫里斗过十年,兴许比我还要快。表情讳莫如深:“你们猜。”而后拍拍手:“接着练!脑子不够,基本功就要扎实。因为礼数丢了脑袋,得不偿失。”
孙嬷嬷站在门外,看着发生的一切,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伶仃是个剔透人,年纪轻轻,懂的道理便这样多,说话做事举手投足恰到好处。这样的人,选秀之时落水也好,不然做了妃子,难免要去斗,可惜了这么个人。
她这样想着,轻轻转身,却看见皇后宫里的惠心不知何时来了。她心里顿感不悦,语气自然生硬:“宫令有何指示?”
惠心也不答话,走到门口头向里探了探:“里面那位就是落水的贵人?”说完也不等孙嬷嬷回答径自说道:“因祸得福了。这等姿色就算不落水,恐怕也选不上。落水了,居然得了个从五品,上辈子积德了。”
“宫令今日来究竟何事?”孙嬷嬷不搭她的茬。
惠心的眉头挑了挑:“孙掌事对我,真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不敢。您是皇后面前的红人。”
“我不与你废话,这批三等宫女里,有一个要分到我们玉清宫做膳食宫女,皇后让你挑一个伶俐的。”
“是,请皇后放心。”孙嬷嬷点头。
惠心看孙嬷嬷这样不冷不热,一甩袖子便走了。
回到玉清宫的时候,白锦容正抱着一个暖炉闭目养神,她头上戴满了簪花,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睛上一抖一抖,鼻翼□□,脸部线条丰满,身子却似柔弱无骨。听见动静幽幽的开口:“怎么样?”
“奴婢看了,姿色着实一般,不知如何过的初选复选。就算不落水,恐怕也是选不上。”惠心仔细回忆了一下伶仃教导宫女的样子:“虽不到二八年华,穿的倒是素气,有点老气横秋。咱们皇上指定是看不上的。”
白锦容长舒了一口气:“既是如此,就让她在尚仪局呆着吧。如果安分守己,到了三年就放出宫。如果敢逾矩,就处理了。该给的殊荣本宫也给了。”
“皇后娘娘还是宅心仁厚,要我看,扔到尚仪局做个普通丫头也不算委屈她。”说完走到白锦容身边轻轻为她捏肩。
“本宫不许你说这样的话,本宫掌管后宫,第一条就要仁厚,不然皇上不好办了。”白锦容说完便倚在塌上,惠心肩捏的舒服,不消片刻她便进入了浅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