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 20 章 ...
-
荀雅闻言一哑,顿时后知后觉地跌坐回椅子上。
她嘴里还不停喏喏念叨着:“殿下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呢?”
“张伴伴,怎么办?咱们怎么办?”
“不如现下就闯出去找表兄,我要是因着这些事情受了罚,他定也不好过,他……他定不会不管我的……”
“侧妃不要自乱阵脚,殿下未必还知道得全须全尾。”张缘祥默了默,“往后您实在不该冲动,要三思而后行。”
“像先前那般招惹到殿下眼前的事,决不能再做。”
“眼下,咱们只能等个机会。”
“您得将那些押了花,列了官的名册账目都统统收好。只要熬过这些时日,还怕没有人来孝敬那千百两银子么?”
荀雅闻言,心下终于踏实几分。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得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动静。
紧接着,守在门外的桑蕊便泠然出声:“皇孙殿下今日怎么一个人来了?”
朱承铮果然应声:“蒙学的内监只会打手板,太子妃也不管他,我便背着云缃跑出来了。”
“我想回内殿,还想吃荀侧妃这儿的鹅油酥。”
桑蕊连忙挡住他去路:“侧妃如今还禁着足,正在休息,实在没法子替皇孙准备鹅油酥。”
“还请皇孙早些回去,免得太子妃担忧。”
朱承铮却不依:“我分明听到荀侧妃在跟旁的人说话……”
殿内的荀雅一惊,下意识抿住了嘴。
她满脸惊慌,方才压制下去的担忧,忽又卷土重来。
她只能压低了声音,急急望向张缘祥,做贼心虚地问:“怎么办?他是不是听见了?”
张缘祥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嘴边却忽儿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来。
他悄声安慰:“侧妃不必担心,方才说的机会,现下不是已经来了么?”
“这能是什么机会?”荀雅忍不住皱眉,“让你我送死的机会?”
张缘祥却不慌不忙:“侧妃忘了?皇孙如今可养在太子妃名下。”
“殿下唯有这么一个血脉,若要是折了,太子妃就算不死,恐怕也不会再有什么好日子过。”
“到时还怕殿下不放您出去?”
“您就只管把心放在肚子里头罢……”
张缘祥说着作了个揖,随即便回身,大步流星地推开了内殿的门。
门外的皇孙尚不知危机逼近,只见得张缘祥转瞬便带上满脸的笑意,迎着他走过来。
“见过长孙殿下,殿下今儿怎么得空来内殿?”
“奴才方才听您跟桑蕊说要吃鹅油酥?巧了,奴才正要去拿,殿下不如跟奴才一道儿去用一些?”
朱承铮见是张缘祥,便点了点头:“张伴伴的鹅油酥在哪?”
“咱们一道儿走,可别让云缃瞧见,不然回去太子妃问起来,又得打手板。”
“殿下放心,奴才带您走旁人都找不见的路。”
“等吃过了,您再悄悄回清宁宫,到时候您就说出恭,定然谁也发现不了。”他说着,便毕恭毕敬地引朱承铮出了内殿的廊子,头也不回地往远处走过去。
这东宫里的路,张缘祥自然是熟得很。
一路上避人耳目,全然不是难事。
张缘祥越走越快,朱承铮便又紧两步去追他的步子。
“张伴伴,你走慢一些。”
“咱们这是到哪去拿鹅油酥?”
张缘祥便回过头,弯起眼朝朱承铮笑了笑。
“殿下莫急,就在前头。”
眼前的甬道只要走到头再拐个弯,便是宫里的瑞南池。
那地方远在东六宫后,路不好走,往常并没有人。
而此时的池水,被午后的光耀着,定是波光粼粼的。
日光澄澈,公平地盖在宫廷的每一块角落。
蝉鸣盖过清宁宫里窸窸窣窣的动静。
林温芷翻过面前的书,也不知是怎么,忽而多出些心神不宁。
他正抬起头打算过问,书房那头便已然有人赶到偏殿通传。
老内监步履匆匆,见着林温芷便忙不迭行跪:“娘娘恕罪,皇孙……皇孙又逃堂了。”
“奴才将清宁宫找了个遍,也没寻见皇孙。”
林温芷正在翻书的手随之一顿,泠然撩眼:“逃堂?何时的事?”
“半……半个时辰前……”
林温芷皱起眉头:“半个时辰前逃堂?糊涂,缘何不早来报?”
“云缃呢?她今日往书房侍奉皇孙,该一直跟在太孙身边的。”
老内监神色慌乱,吞吞吐吐地应了声:“娘娘容禀,从前太孙常逃堂的,奴才同荀侧妃禀过几回,侧妃说孩童生性/爱玩,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可今日时辰大了,奴才却连云缃也没找见,这才来寻娘娘禀报。”
林温芷闻言,登时立起身来。
云缃自不会任由着太孙逃堂,可眼下两人失踪这样久,却并不见云缃回偏殿来,便可知她定是遇上了脱不开身的麻烦。
依着云缃往常的行事,不该像今日这般毫无音讯。
也不知是怎么的,林温芷总觉得今日的事态隐约有那么些不对劲。
她登时随手一撩合住了檀案上的书,神色凛然道:“去找人。”
“立即就去,清宁宫找不到,就去周围找,不要耽搁。”
吩咐的话音还未落下,二进院的蝉鸣便又被再一次打乱。
林温芷定睛一瞧,始见得是清宁宫的内监福顺来了。
他走得跌跌撞撞,却仍是急匆匆的在二进院中道:“奴才福顺,求见太子妃娘娘。”
林温芷忙三步并两推门而出,却被眼前的画面惊得愣了愣。
福顺抱着皇太孙朱承铮,身上早已经湿透了。
“娘娘,皇太孙殿下呛水闭气,还得快快请太医来施救才是。”
“荀氏和张缘祥戕害皇太孙,云缃撞破阴谋,现下被荀氏的人押去了内殿,只怕凶多吉少。”
林温芷梭巡在福顺身上的目光滞了滞,连忙伸手接过皇孙。
半大的孩子浑身都是湿的,双目紧阖,眉头紧锁,显然目睹过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故而才十分痛苦。
知道越是危险时候,就越不能慌乱。
林温芷连忙强行定定神,抱着朱承铮躺平在地上,敛着劲压了压皇孙的胸腔,逼他吐出几口水。
皇太孙咳了咳,终于嗡嗡嘤嘤哭出声来。
“去请太医。”林温芷扣着发白的指尖,一边安抚皇太孙,另一边又下意识瞟向福顺。
福顺年纪小,却是清宁宫的老人。
她和嘉烁是看着福顺长大的。
只是如今事发得如此突然,福顺来得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林温芷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忍不住又问:“你救皇孙是大功一件,可你缘何会到瑞南池边去?”
福顺便顺势俯身跪倒:“娘娘,当年福缘公主就是跌进了瑞南池差些淹死,奴才是怕,这么多年才是不是去池子边上瞧。”
“今日正巧看到总管张缘祥要趁着没人推太孙入水,云缃要去挡着他,谁知内殿的桑蕊和几个宫人都在,他们将云缃绑走,只留下张缘祥一个,是打算溺死皇太孙,污蔑在云缃头上。”
“奴才是见着人当真都走了,才敢推开张缘祥,救起皇孙往清宁宫里赶。”
“如今张缘祥应是溺毙在瑞南池里,娘娘带人一验便知。”
“奴才所说,句句属实,只是云缃还被扣在他们手里,娘娘不能再耽搁了。”
林温芷闻言,眉头微动。
她几乎已经忘了那事,如今才堪堪想起,她更记起福顺的腿早年因着公主那事被磕伤过,每每跪下就疼得呲牙咧嘴。
她忙令宫人将福顺扶起身:“又不是问什么大罪,不必动辄跪倒,仔细膝盖疼。”
“眼下我自是要去内殿,你……先跟着偏殿的宫人换身衣裳。”
福顺一怔,忙又点点头:“是,还请娘娘放心。”
林温芷见已经托付好了偏殿这头,便也不再多言,出门直往内殿去。
荀雅向来不拿人命作数,害人的事情做了不止一两回。
如今不消福顺说,她自然也知道云缃落在荀雅手里,怕是性命堪忧。
先前是有毒的川贝枇杷膏,而后又是逼迫杭氏害人。
荀雅做过的恶事,细数仍历历在目。
往日里她总是避着风头,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荀雅并未收敛,反倒是气焰越盛,如今连六岁的孩子也能下得去毒手。
一味退让除过令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林温芷,没有换来一丝该有的回报。
更何况那样的日子,她早已经倦了。
她生来就是梁国公府的女儿,宁可做天边轰轰烈烈的绚烂烟花,也绝不想委曲求全的苟且度日。
若有人敢谋了云缃的性命给她做筏子,那她就定要那些人吃尽苦头。
这天底下的理儿从来不曾变过。
血债,自然只能用血来偿。
林温芷神色凛然,带着一行宫人再不加丝毫迟疑,便朝内殿而去。
荀雅明目张胆地谋害皇孙,证据确凿。如今就算是皇贵妃,也不能再大张旗鼓地偏袒荀雅。
只不过才行到廊子下,荀雅的声音便已然从殿中传出来:“张缘祥怎么还不回来?”
“这没根儿的东西都一个样,果然是个指不着的。”
“叫桑蕊去再看看,怕不是背着咱们又私下里干什么……”
林温芷眸色沉了沉,随即命人一把推开了内殿的门。
内殿中的宫人猝不及防被怼个正着,连带着荀雅皆是一滞。
谁也没料到太子妃会突然过来。
林温芷立在门前,面无表情地朝里两步,硬生生逼着内殿的宫人悉数朝后退了退。
荀雅见状,忍不住冷笑:“你来内殿有何贵干?”
林温芷却显然没有什么搭理她的兴致。
她只回过头浅声吩咐宫人:“把门上好,看住内殿的所有人,谁也不准出去。”
荀雅瞠目怒视,忙慌慌斥责道:“我虽被禁足,也是皇贵妃的旨意,何时不准我内殿的宫人出入?”
“你别以为趁着太子不在宫里,就到这拿着鸡毛当令箭,内殿是我的地盘,何时轮到你来狐假虎威指手画脚的?”
林温芷面不改色:“太子在如何,不在又如何?荀侧妃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指望着拿太子搪塞过去?”
“事关重大,我不想同你多费口舌的,云缃在哪?”
荀雅瞳孔微缩,竟不知林温芷是如何能这般快闻知消息。
她忙不迭掩住神色中的慌张,恨恨道:“娘娘真是莫不是忘了?妾被禁足了好些时日,寸步未离过内殿。”
“你们偏殿的人在哪,我又怎么会知道?”
林温芷却波澜不惊地垂了眸子,不假思索对宫人道:“那就一寸一寸搜。”
“把云缃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