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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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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应声而动,在内殿中四散而开。
“你们谁敢?”荀雅仗着平日的威仪,急得厉声大喝,“我姨母是当今皇贵妃,我表兄是三皇子,我是当今太子最宠爱的侧妃。”
她也自知事情紧迫,故而只想忙慌慌上去阻止:“禁足也是我姨母的旨意,你们不奉圣旨,不请皇贵妃,竟然敢搜内殿?”
“来日等我解了这禁足,仔细回头来死无全尸。”
言语之间,她还不忘了恶狠狠瞪向林温芷:“就凭你,也配在我头上动土?”
“你们林家有爵位是个国公又怎么样?我荀家也有爵位在身,谁又比谁高贵?”
“何况,我爹扈城侯不日可是要进宫来的,你爹呢?你那短命的兄长和爹,这辈子也别想再……”
只是还不及话音落下,林温芷面无表情反手便是一掌,径直掴在荀雅脸上。
不等荀雅回神,林温芷反手便又是一掌。
等扇完了人,林温芷才慢条斯理地蜷蜷手:“荀侧妃,且定一定,给你们荀家和扈城侯留几分体面。”
“京中谁都知道,扈城侯那爵位怎么来的,凭着皇贵妃得了恩封,既来得快,去得便也快,保不齐哪日就会丢。既然是这么稀罕的东西,你该叫你们荀家把那爵位搂紧,少拿出来张扬才是。”
“如今你分明知道殿下不在宫中,合该明白这清宁宫现下归谁掌管,你殿中若无猫腻,又何惧宫人搜寻一番?”
荀雅登时失衡倒地,她又羞又愤,满眼错愕地望着林温芷:“你打我?”
“我爹都没打过我,你……你怎么敢打我?”
林温芷仍是面不改色,只居高临下睨着荀雅:“你伙同张缘祥谋害皇长孙,用心恶毒之极,怎么打不得?”
“别说是打你,就是现在捆着你押到御前,那也在情理之中。”
荀雅听得越发情急,忍不住叫嚣:“林温芷,你这毒妇竟还敢诬陷我!”
“你别太得意了,等我告诉姨母,告诉表兄,你就等着你的好日子到头吧。”
林温芷闻言,却只伏下身朝黔驴技穷的荀雅哂然一笑:“我如今对皇贵妃的沉稳,倒是越发敬重。”
“我若是有个你这般的外甥女,怕是早已经忍无可忍,掐死她三五回了。”
荀雅被莫名吓得一噤,叫嚣的声音忽然便断了。
她往日好似从没对上过林温芷的视线,因为太子妃深居简出,即便逢着年节与宴,也总是低着头,温驯又少言寡语。
可此时骤然瞧见,她才发现林温芷的眸子是淬着寒意,连声音也是冷的。
林温芷的话半丝也不容置喙,方才再多的底气,此时也都已然悉数烟消云散。
荀雅怔怔地瞧着林温芷使个眼色,便见宫人抬了一具白布盖住的尸首进内殿。
林温芷泠然道:“荀侧妃方才不是急着要找张缘祥么?”
“我替你送来了。”
言罢,宫人便随即将那白布彻底掀开。
布下的尸身此时再无遮蔽,在众人眼底下一览无余。
张缘祥还穿着出门时候的那身大襟,可如今衣裳都被水彻底浸过,嘀嗒淋漓地淌着水,便是手指也被水泡得发皱。
人都已经死透了,肤色甚至还露出泡久了被沤出的白色。
荀雅吓得尖叫一声,整个人连着朝后退出去一大截,转而便忍不住连连干呕起来。
谁都觉得死人晦气,荀雅自然不例外。
内殿中的宫人们也纷纷被惊地连连闪避。
荀侧妃的居处一贯讲究细致,地毯是波斯供物,殿内燃的香也经过专门调和,透着不刺鼻的清淡。
可现下张缘祥就这样不遮不避得被丢在殿中,周围一时间仿佛都萦绕满了死人的腥臭之味,荀雅连带着内殿的宫人便接连溃不成军。
林温芷却并不为所动:“可惜了。”
“荀侧妃这如意算盘,终究是打不响的。”
荀雅呕得泛出来满眼泪花,却又不知出何言以复,只能忿忿瞪着林温芷。
时令一点一点随着太阳西沉而流走。
内殿中几无声息,只萦绕着满满的焦灼情绪,滟滟地裹挟着心猿意马的两方。
直到一声回禀将这一切彻底划破:“娘娘……娘娘……”
“找到了!找到云缃姑姑了。”
内殿中忽而闹嚷嚷一阵,随即便见云缃叫人搀扶而出,顺带押出来的还有荀雅贴身的宫女桑蕊。
云缃早已是神情恍惚,半张脸上又红又肿,血渍横撒,像是开过了一番水陆道场。
宫人们这才又连声控诉:“桑蕊这坏了心眼的,也不知听了谁的吩咐。”
“她听见娘娘来了,便要将云缃姑姑按在盆里溺死,想要死无对证呢。”
林温芷眼角一跳,不假思索伸手扶住死里逃生的云缃,满眼心疼地唤她:“云缃?”
云缃这才虚弱地抬了抬眼,登时浸上满眼的不可思议,她深喘下两口气,断断续续道:“娘娘……”
“云缃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娘娘了……”
云缃言语之间,血便又顺着嘴角滴落在衣襟上。
她眼前登时被眼泪蕴得越发模糊:“云缃没用,没保……护好皇太孙……”
“他们将皇太孙……推进清宁宫外的瑞南池里头,又想屈打奴婢,诬赖娘娘不肯尽心照顾长孙殿下,要将娘娘治罪。”
林温芷听着她的言语,只是不慌不忙地那手帕帮云缃擦一擦嘴角的血。
“没事了,别怕,这不是你的错。”
“咱们回去,将这些事原原本本禀告给陛下知道。”
荀雅默不作声地听着面前主仆的言语,顿时又忍不住锤死挣扎道:“皇长孙溺水而亡,本就是云缃该死。”
“娘娘管教不周,我什么都不知,不过是替娘娘教训她,何错之有?”
林温芷冷眼朝荀雅瞟过去:“荀侧妃半步也不曾出过内殿,怎知皇长孙溺水而亡?”
“是你的宫人敲到了却见死不救,还是侧妃学了打卦算命的本事,禁足在这内殿之中,却能窥见东宫外头的事?”
“我……”
林温芷便忍不住笑了:“不妨再告诉你,长孙有福星庇护,如今在偏殿里头,早已经转醒。”
“这可真是好一出不打自招,荀侧妃还敢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别急,等到了陛下跟前,侧妃可有的是时间分说。”
“只是到时候皇太孙和云缃具在,就看陛下究竟要信谁的话了。”
荀雅彻底哑口无言:“你……”
林温芷却连多一眼都再懒得朝荀雅瞧。
她有条不紊地吩咐着宫人:“封了内殿的门,里头谁也不准出去。”
“再将张缘祥的尸身带走,另将桑蕊带回偏殿看守关押起来。派人将此事通禀陛下,待长孙退烧无虞之后,便到御前去将此事做个分晓。”
言罢了,她方大发慈悲似的回过眸子嗤笑一声:“荀侧妃,女子既蓄了发及了笄,那便得学着做人了。”
“若还跟孩童一样,只知张口爹娘,闭口姨母,叫别人听见,臊不臊得慌啊?”
“凭着侧妃这点定力,还想打燕居冠的主意?你就没先问问自己,到底顶不顶得住?”
荀雅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满脸皆是呼之而出的愠意,却又被问得无言以复。
又不过片刻功夫,宫人忽又毕恭毕敬地端着一个盒子行到林温芷跟前。
“娘娘,内殿已经全部搜完。”
“奴儿们瞧着这些东西可疑,不敢擅作主张,还请娘娘过目。”
荀雅想要阻止,也已是迟了一步。
林温芷掀开盒盖,便见得锦盒里头搁着本册子。
只随手一翻,便能瞧见这本厚厚的册子里头记满了押花的人名。
林温芷目光一滞,整个人不假思索,立时将那名册合了起来。
杭氏先前就同她讲过,荀雅和张缘祥私下里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眼下这情形,即使不必细思,也能看得出这册子上记满了贿赂的人名银两,何况方才不过略略一眼,瞟见的银两便有百千之巨。
后宫干政本就已是大罪,何况这银两价值不菲,此事如若当真细究起来,怕是牵连巨大难以收场,清宁宫中定然是再难得安生了。
林温芷正了正神色,转而交代宫人道:“先着人通传陛下皇孙落水之事。”
“至于锦盒,仔细收好带回偏殿,勿要外传,容我细细查阅过,再做定夺。”
原本瘫坐在地上的荀雅见状,仿佛又忽然从林温芷的举动中,寻回来几分莫名的底气。
她扶着一旁的博古架站起身来,恨恨盯着林温芷,弯起唇角冷笑出了声。
“怎么,你怕了?你既然已经看到,自然也该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分量。”
“到时候若是查起来,轻易罢不得手,对的错的有什么要紧的?”
“表哥不会不管我,可你呢?别怪我没提醒你,太子妃,这宫里头的路可不好走。”
林温芷垂了垂眸子,对这番厥词不置可否。
朝堂安宁的确事关重大,可是非曲直总得得以分辨才能声张。
荀雅见她不言,于是更觉气盛,便洋洋自得地威胁道:“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就算你是太子妃,而我不过是个侧妃又如何?你永远也动不了我。”
“你如今敢在我眼前把桑蕊带走,便早晚要给我跪下,把人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