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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弹簧腿 ...

  •   1

      “混沌?”母虞这两天经常听到有人私底下在议论,说是在不周山某处发现了它,说得有鼻子有眼,连她都生起了好奇心。

      世间真有这般凶兽?

      “是真的,”叶容君滔滔不绝地说,“它形状肥圆、象鹨谎红,长有四只翅膀、六条腿。”

      亦释五行添油加醋道,“混沌是象狗或熊一样的动物,人类无法看见它、也无法听见它,它经常咬自己的尾巴并且傻笑。”

      母虞顿时觉得无趣,那不就是狗,讥讽道,“我想知道,混沌喜不喜欢骨头?”

      “倒是没听说过。”叶容君深思熟虑后,轻轻摇头。

      “无法看见,无法听见?”母虞冷着脸说,“难道是摸出来的?”

      叶容君和亦释五行不禁莞尔,有这可能。

      “有个鬼,”母虞气急败坏地说,“修道之人,平时不好好修炼,尽传一些乡野奇谈,思之令人发笑。”

      叶容君一脸委屈地样子,嘟着嘴,“可是——外界传得跟真的一样。”

      “连出处都搞不清,”母虞更气了,“平常看书还有注释呢。”

      说完,顺道看了一眼亦释五行,对他指指点点,“他也倒罢了,你怎么也凑热闹?”

      亦释五行也不脸红,急切地解释道,“好奇心。”

      “除了好奇心,还该有敬畏之心,”来人正是张拂尘,昨日买到“巴适少女”写真集签名,已高兴了一整夜,“即便是上古凶兽,你不招惹,它们也不会伤害你。凶恶是本性,没必要过多指责。人类也不是好东西。地球不属于任何人,是所有生命体的。”

      亦释五行羞愧得低下了头。

      “是,师傅。”

      “为师已经了解过,”张拂尘气定神闲地说,“最近几天的混沌传闻来自一个八岁男孩,是他奶奶编出来哄他睡觉的睡前故事。”

      叶容君接茬,“我爸妈每回都只讲狼外婆。”

      “我父母不爱讲故事,”亦释五行唉声叹气道,“只有爷爷会给我讲《道德经》。”

      母虞也来劲了,她回答得异常开心,“我天不怕地不怕,母乙就吓唬我,再不睡觉,就让师公那个牛鼻子老道带我去读书,我最讨厌读书了。”

      母虞仍未意识到气氛有多尴尬,一个劲地嘚瑟。

      “母乙是这么称呼我的?”旁人都听到了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那还有假,”母虞突然说,“这算是一个比较好听的称呼。”

      “他自己不也是个臭道士?”亦释五行明显感到,张拂尘鼻孔里在冒气,像一只野牛。

      母虞认真地说,“准确来讲,咱们全观都是。”

      张拂尘不说话了,一会儿就跟母乙开视频,好好聊聊睡前故事的事。

      叶容君看出母虞的用意,阴侧侧地说,“小鱼儿,你是故意的吧?”

      “哪有?”母虞天真地说,“前两天我给他介绍对象,他楞说人家丑得像我,给退了,害我被琪际白鹭骂了。他是我父亲,我当然不会亲自生气喽。”

      叶容君一脸懵逼,“琪际白鹭只比你大五岁,我让你帮我推荐,你还不乐意,居然介绍给你爸?”

      母虞立刻一本正经地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她要是做了我妈,以后就不用老来我们家串门,省路费。”

      “你以后就嫁隔壁来王算了,”叶容君针锋相对,“连婆家的路费都能省。”

      母虞竟真的脑补起来,“你说得对!可我家隔壁没人啊。”

      “你不会觉得他们年龄差距太大吗?”叶容君又抓住一个痛点可劲造。

      “嗯,”母虞眼神也暗淡下来,突然又神采飞扬地说,“我相信母乙不会嫌弃她年纪小的。”

      叶容君一口老血差点没吐出来。

      “要是他们有了孩子——”,叶容君故意引起她对“二胎”的恐惧之情,“你的地位恐怕……”。

      母虞抄着计算器,计算下来,然后坚定地说,“孩子我来带,彩礼、房子、车子我都可以给。我养得起。”

      叶容君哀叹一声,她好像根本抓不住重点。

      2

      烟台市属温带季风气候,与同纬度内陆地区相比具有雨水适中、空气湿润、气候温和的特点,可谓冬无严寒、夏无酷暑。

      蓬莱区。

      向阳马戏团。团长办公室。

      招待四人的就是委托人醉波里香,今年三十有五,已婚,育三子,浑身上下透着熟女的气息,她是典型的山东女子,个头一米七八,在山东大汉眼里,只能算娇小玲珑,室内开着空调,暖气充足。

      她镶金边的白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一片白茫茫如凝脂白玉,半遮半掩,竟不盈一握,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大长腿,最可惜那脚,四十五六码,略大,不过比例匀称,倒也勉强接受,这女人的装束无疑是大胆艳冶的,但这与她的神态相比,却逊色许多。她的大眼睛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也不知涂了哪个名牌口红,红唇微张,欲引人一亲丰泽,她似乎无时无刻都在引诱男人,和塞壬不同,她用的是眼神。此刻,她的眼神在撸猫的尸佼身上不断打量,恨不得将他吃下。

      叶容君摇头,早知道就不叫尸佼,红颜祸水啊,又偏过头去看母虞,却发现她比任何人都看得入神,紧盯着人家的玉峰 ,然后在心里说,哇,原来这就是女人啊。

      不过,尸佼不搭理任何人,忙着梳理万俟蔡琳的头发,手上还拿着红色橡皮筋,而猫又被摸得很舒服,发出懒洋洋的声音。

      母虞看了尸佼一眼,“色胚。”

      叶容君回头看了她一眼,母虞忍不住说,“男人!”

      他不由得感叹,女人就是这么奇特的生物,她可以阅尽天下美男,但你看一眼美女就是色狼。

      他不敢再看,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古人诚不欺我!

      “不知各位听过弹簧腿杰克没?”醉波里香嘴里多了一支女士烟,不一会儿,空调房里就烟雾弥漫。

      母虞诚实地摇头,叶容君瞬间就提起兴趣,“听过。维多利亚时代的怪物,如火焰般的红眼珠子,口中能吐出蓝白色的火焰,善于跳跃,怀疑其脚下是压缩弹簧,并在指尖戴有金属利爪,他不杀人,但会伤人,而且他的目标都是年轻女性。”

      醉波里香满意地点头,左手按压住手心。

      “法师果然见多识广。”

      母虞咪起眼,挑眉,她对醉波里香的装扮既羡慕,又鄙夷。

      “他跑到这里来了?”

      醉波里香憋着笑,轻轻摇头,“那毕竟是传说。你们可能还不知道,最近半年,出现了一个类似的怪物,专门袭击下班回家的女性,搞得现在女性下班都要结伴而行。”

      母虞也不好立即拒绝,“它的活动范围呢?”

      “就咱们蓬莱区。”

      “你应该清楚我们是干什么的,”母虞还在想托词,继续扯,“怪物不归我管,如果发生伤害、刑事犯罪,应该找警察,毕竟人家拿了工资,属于免费劳动力。”

      醉波里香晃着两条大白腿。

      “鬼怪也是鬼啊。”

      叶容君听出的弦外之音是,虾米也是海鲜。

      “小鱼儿,来都来了,有钱干嘛不挣 ,来回路费人家可不报销。”

      母虞一听“路费不报销”,不禁心疼起来。

      “那好吧。不过,你先告诉我,你干嘛这么好心?我看你并未遭到袭击。”

      醉波里香突然露出凶狠的表情,“他袭击了我的会计羽烟天爱。现在还在医院里,要修养三个月。”

      叶容君有些动容,她竟是个体贴的老板,从前他知道的中国老板都是以剥削为己任,不把老百姓剥十层皮、敲骨吸髓,绝不放手。

      “我他娘的根本不懂财务,这些天忙得我焦头烂额,”醉波里香愤恨地说,“她的医药费、误工费全算我的,这叫什么事?”

      3

      “小爱,你把当天的情况好好和法师说,”醉波里香剥着香蕉,“等抓住它,非剥了它的皮,给你做件衣服。”

      羽烟天爱气色不错,脱臼的胳膊已接上,正在恢复期,脸颊上还贴着纱布,包括眼角旁,都有瘀伤,但总体而言,并不严重。

      叶容君专注地看着羽烟天爱的黑眼圈,母虞也觉察出了什么。

      听完羽烟天爱的叙述,三人马上告辞。

      “好浓,”叶容君都感觉到羽烟天爱身上遍布着不同寻常的鬼气,“不是一只厉鬼,就是一具行尸。”

      母虞偏过头,对醉波里香说,“羽烟姑娘会道术?”

      “怎么可能?”醉波里香十分肯定,“会道术还能受这么严重的伤。”

      母虞低下头,被这么一只厉鬼缠上,竟然只受这么一点轻伤,不合理。

      “为什么不是行尸?”叶容君小声嘀咕着。

      “羽烟天爱有变行尸吗?”母虞像看上你傻子一样,“行尸是无知觉的死物,咬人是它的本能,况且,鬼和行尸自带的气味也不同,没有腐烂的味道,造成的伤口也不同,如果换做行尸,羽烟天爱就算不死,浑身也会弥漫着死尸的气味而厉鬼伤人,受伤者只会沾上鬼气。”

      “这能说明什么?”叶容君还想反驳一二。

      母虞微微一笑,“要么有人帮她,显然没有,她没理由不说出来,要么,这厉鬼和她相熟,有所克制。”

      “她为什么不讲?”醉波里香讶异地问。

      “她或许也没认出来,”母虞想了想,“既然这样,厉鬼应该不会第二次加害她。”

      母虞闭上眼,深呼吸一下。

      “羽烟天爱是在哪里遇害?”

      醉波里香似乎略有不悦,指着西南方向说,“我真背!就在马戏团出口附近的小巷子里面。若不是,我也不用赔那么多钱。”

      母虞点头,继续问,“那其它受害者呢?”

      “她们都是附近的居民,离马戏团不远,”醉波里香仔细回想,“好像有一些还是我们马戏团的常客。”

      “全都住在蓬莱区?”母虞眼神犀利地盯着她。

      醉波里香不知其深意,点点头。

      “是又怎么样?她们可能都来我们马戏团看过表演,我们都经营十多年了,搞不好全山东都来过,我哪记得那么清楚。”

      叶容君也很费解,难道这厉鬼专门攻击爱看马戏表演的女性?

      “案发时,她们是正常下班,还是从你们这看完马戏才回去?”

      醉波里香也踌躇了,报纸上都说是下班时间,其它,她也不甚了解。

      “我真不知道。”

      母虞随意地瞥了她一眼,“我建议你去了解一下。如果真是这样,说明你的马戏团被厉鬼盯上,如果被大肆宣传,你这马戏团还开不开得成,都是问题。”

      趁醉波里香转身的空挡,母虞又问,“醉波团长,你们这马戏团没有违法交易吧?”

      醉波里香一惊,连忙摆手,“哪里的话,我们都是合法经营,我们和带货主播不一样,不偷睡不漏睡——不偷税不漏税。”

      “除了偷税漏税呢?”母虞语气有点冷,她隐隐感觉,对方有所隐瞒。

      醉波里香一走,母虞忽然又记起了什么,她看了眼叶容君,“他们又去哪了?”

      尸佼和猫又再次失踪。

      “万俟蔡琳看上了干物妹小埋玩偶,尸先生陪她去挑,所以还没回来。”

      4

      “被你们说中了,”醉波里香眼里都是忧心忡忡,她让负责售票的宇文成功搜索了半年内在马戏团订票的观众,排除所有男性,指定时间,竟发现,出事的人都曾在案发前购票,无一幸免,“我们被针对了!”

      母虞就像预知到一样,一点也不惊讶,她冷静地说,“能带我们参观一下你们马戏团的后台吗?”

      醉波里香愣了愣,现在还有心情参观?

      “现在不是应该拿法器出来,除掉它吗?”

      叶容君忙说,“母虞法师的意思是,她想看看那只恶鬼会不会藏在马戏团里面。”

      母虞也不驳斥,就当是这样吧。

      醉波里香只好答应,“辛苦经营十多年,也没得罪过谁,到底是谁,死了也不放过我们。”

      “也许是一个马戏粉,”叶容君调侃道,“你们的表演,人家看不上。”

      醉波里香冷哼一声,“看个戏,还当真了不成?”

      刚说完,心中一咯噔,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故人。

      母虞忽然问,“羽烟小姐来你这多久?”

      “额,快八年了吧,一毕业就来了,她还是我们马戏团的粉丝。”

      母虞了然,在醉波里香的带领下,前往后台。

      叶容君趁没人注意,给自己加了道护身咒,天知道那厉鬼会不会对他不利。他嘴里念念有词,不断念出六丁六甲护身咒: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丁巳度我危,丁卯度我厄。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辰镇我灵,甲寅育我真。急急如律令!

      不到三秒钟,一道金光绕着他全身,紧紧把他罩在里面,这才舒了一口气。

      叶容君虽不学无术,好赖天赋异禀,学东西奇快,如今茅山法术已掌握了一小半,日常驱鬼保命足够。

      向阳马戏团后台,团员们都在练习 ,二人看得过瘾,节目五花八门,狗钻火圈、狮子打坐、狗熊晃板、猴子骑车、羊走钢丝……除了动物表演,还有人,呼啦圈、抖空竹、太空漫步、高椅倒立。

      叶容君发现,母虞在念的是开阴眼咒:天青地明,阴浊阳青,开我法眼,阴阳分明,急急如律令!

      叶容君心说,小鱼儿太鸡贼,明明随时随地都能开天眼,非要念咒,一点灵力都不想消耗。

      五分钟后,母虞收起阴阳眼,还擦了擦眼屎 ,啥也没有,后台干干净净。

      醉波里香提醒二人,后台已没有几个地方可去,该看的都看了。

      三人继续往里走,剩下的都是些废弃厂房。

      “咦?”母虞发现一处厂房里,一股黑气不断往上涌动,都快溢出来。

      叶容君也感觉到不对劲,遂指向东南方向问,“那是如此图放什么的地方?”

      醉波里香欲言又止,不断挠头,竟瞬间冷若冰霜起来,“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就不劳烦法师了。”

      叶容君略有不快,你叫我们过来,却不让查,这是何意?

      可醉波里香却十分坚决,丝毫不让步。

      叶容君看向母虞,母虞一句话不说 ,朝黑气聚集之处大摇大摆地走去,完全不理会醉波里香的声嘶力竭。

      这时,叶容君露出笑容,要说谁最不把衣食父母当回事,非母虞莫属。

      5

      “这么多怨气?”母虞推开已生锈的大铁门,一股冷气迎面而来,令她不得不打了个喷嚏。;

      不止一个人。

      这是母虞的第一反应。她打开灯,发现这是一个普通的库房,里面堆积着各种废弃的桌椅和道具,而且根据积灰来看,已经不少年。

      一只鬼都没有,却有如此多的怨气,不合常理。难道是许多人死后残留的怨气聚拢在了一起。母虞试着感受,只见脑海里一股股怨气像丝线一样,一道缠着一道,它们来自不同的人,气若游丝,空一缕残念在此,而它们的本体早已消亡。

      鬼都去哪了?

      母虞抬头看去,屋顶上竟有几道符纸粘连,还是恐怖的杀鬼符,只不过年代久远,失去了法力。

      她注意到一面墙 ,墙上是一张海报,最终标注的日期是八年前,它应该是一张宣传海报,海报上是一个双腿残疾的七八岁男童,他的双腿被固定在弹簧中,脸上带着假笑,这男孩是一名表演者,母虞并没有在后台看到这个男孩,算下来,现在也是个十七八岁的青少年了。

      母虞若有所思地看着海报,喃喃自语,“弹簧腿吗?”

      她突然感受到一丝丝微弱的金光和一股淡淡的黑狗血味,就在这海报背后的墙上,于是,她走上前,拉开 ,只见这墙上用隶书写着一串符咒:北方黑帝,太微六甲,五帝灵君,光华日月,威震乾坤,走符摄录,绝断鬼门,行神布气,摄除五瘟,左右吏兵,三五将军,雷公霹雳,电激风奔,刀剑如雨,队仗如云,手把帝钟,头戴昆仑,行绕天下,搜捉鬼神,九州社命,血食之兵,不许拒逆,敢有红鳞,镇星缚手,北斗收魂,三台七星,持剑斩身,罪不重考,殃及子孙,邪精魍魉,耳不得闻,闻吾咒者,头破脑裂,碎如微尘,急急如律令。”

      “黑杀咒?”母虞眼珠子瞪得老大 ,何人竟如此残忍,用黑狗血作咒语,要知道,黑杀咒是对付穷凶极恶的恶鬼,普通小鬼,只要不是穿红衣服变厉鬼,不足为惧,什么人如此大动干戈。

      醉波里香?

      不是,如果是她,就不会主动联络他们了。

      母虞在角落里发现一个切割机,刀口还有残余的血迹,不过,早已凝固、变色,想必时间不会短。zhes,

      母虞闻了闻,这味道里有木屑、猪、牛、羊——还有人血,难道有人用它杀人?

      这时,叶容君颤颤巍巍地走进来,看了一眼墙上的符咒,又看到了切割机。

      “是连环变态杀手?”

      醉波里香后脚踏进来,“并不是。”

      6

      “畸形秀?”叶容君也是第一回听闻。

      十年前,马戏团还不是很正规,为吸引眼球,举办了声势浩大的“畸形秀”,类似于漂亮国拿黑人、印第安人当动物一样,展示给观众看。

      这群人大都是天生的残疾 ,有数十个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小矮人,实际上都是成年人 ,也有长相怪异的人 ,譬如毛孩、双性人、双头人等先天性疾病的人 。

      十年前的向阳马戏团,团长叫醉波黎泓,是她父亲,在最巅峰的时刻,参与畸形秀的演员却全被另一家“奇迹马戏团”抢走,一个月后,眼看入不敷出,马戏团就要倒闭,父亲不知从哪又搞来十几个畸形人,令马戏团起死回生。

      叶容君听后,震惊地看着这座库房,“人为制造?太残忍了。”

      “从哪弄来的人?”母虞也感到诧异。

      “一部分是从人贩子,”醉波里香低垂着头,“另一部分是从他们父母处收购。”

      “全都是你父亲亲自动手?”

      醉波里香摇头,“都是人贩子,我父亲只负责付钱。”

      叶容君难以置信,竟有人丧尽天良,如此对待孩子。

      “禽兽!”

      母虞皱了下眉头,“这些符咒是怎么回事?”

      “孩子多,有几个身体不好的,感染死掉了,”醉波里香不敢看他们,“于是,人贩子就把他们埋在了这里。后来,这里就出事了,有几个团员说半夜听到孩子的哭声,两个人精神失常,一个人差点撞到切割机,于是,我父亲就找了一个茅山道士,给弄了符、做了法。”

      叶容君相当气愤,指着醉波里香,“你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吗?把人家害死不说,还让人家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

      醉波里香脸像霜打的茄子,支支吾吾道,“这我真不知道啊。”

      母虞直截了当地问,“说说弹簧人吧?”

      “这弹簧人和那个小男孩不会真有关系吧,”醉波里香纳闷道,“我记得他是八年前来的,也是人贩子带来的最后一个男孩,他的父母出车祸过世,所有亲戚都不要,被人贩子骗来,本来就是打算弄成残疾人来讨饭,就卖给了我父亲。也是在这个仓库,男孩从一个正常男童成了马戏团的弹簧人。”

      叶容君难以理解,人类这是什么畸形审美,居然会看这个。

      “那一年,人贩子被抓,我父亲也被牵连,马戏团关门了。”

      叶容君指着向阳马戏团,“你为什么要重开?”

      “我父亲进去后,马戏团关门半年,”醉波里香说,“爷爷把马戏团整顿了一番,毕竟这是他一手创建的。他从此再没和我父亲见面。本来他对父亲是给予厚望的。父亲后来也死在了监狱。”

      醉波里香还是不觉得弹簧腿和弹簧人是同一个。

      “我记得一年前他还活着。”

      叶容君猛摇头,“一个人从小遭受这种重创,受尽歧视、冷眼,自杀也是正常的。”

      “他自杀了?”醉波里香这才回过味来。

      叶容君指给醉波里香看华为浏览器上的新闻:天堂马戏团明星奉野长江自缢于家中别墅,发现尸体的是他的清洁阿姨,当阿姨打开门,奉野长江已吊死在客厅,地上还写着“向阳马戏团”五个大字,据闻,那是该明星梦开始的地方。

      “是噩梦开始的地方吧?”叶容君嘲弄道。

      母虞突然“嘘”了一声,“别吵,他来了。”

      7

      母虞手中多了两张镇魂符,左手上的桃木剑蓄势待发,她冷冷地看着虚空。

      “既然来了,现形吧。”

      虚空中的鬼魂很独特,它披着一件大衣,下摆特别长,不过,人死之后,浑身上下都是虚的,刻意拖长下摆毫无必要。

      母虞竟觉得此鬼特别害羞。

      “我不歧视你。”

      叶容君叹气,你这么说,太伤鬼的自尊了,它还要不要面子,以后怎么做鬼?

      他出现了,正是奉野长江。

      “你为什么要袭击那些女人?”

      奉野长江突然黑气弥漫,面目狰狞,“女人都是骗子。我对她那么好,她在外面养汉子,卷走了我所有的家产,还嘲笑我是怪胎、畸形。我恨女人。”

      “也恨向阳马戏团?”

      奉野长江立即说,“就是它,毁了我的一生。如果我双腿完好,即使过得苦点,以后也会有出头之日。可是我没有双腿,一辈子只能靠缺陷逗人开心。我一点也不开心,她们只会嘲笑我。”

      这时,滴了牛眼泪的醉波里香也看到了他。

      “对不起!”

      奉野长江森然地说,“道歉有用,杀人是不是就不犯法?”

      奉野长江的悲剧全拜向阳马戏团。

      顿时,周围黑气弥漫开来,一股极强的怨气充斥其间,叶容君大呼不好。

      母虞突然说,“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复的人早已离开人世,投了胎。你还滞留人间干什么。要报仇,下辈子呗。你现在还没有杀人,仅仅是伤人 ,下辈子找个好人家投胎,人生还有希望。你还是个孩子。”

      奉野长江愣住了,你也是个孩子啊。

      “你听也得听,不听也要听,”母虞有些不耐烦,“我会替你超度 ,提前祝你新年快乐,超度就当是红包了。”

      醉波里香抹着眼泪,“我替我父亲向你说对不起。我知道,说再多也弥补不了你受到的伤害,可是我只能做到这一步。”

      奉野长江其实十分善良,许多鬼都比人善良。

      “也不是你做的,我不和你计较,”奉野长江望着母虞,“你就好好替我超度,不满意我下辈子去找你。”

      母虞不理他,开始摆祭坛,至于焚香沐浴、沐浴更衣,能免就免了,繁文缛节,不需太多。

      母虞念起超度咒: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升鎗殊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债主冤家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穷由汝自招,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8

      叶容君和母虞回到归墟观,没有受到欢迎,也没人来问候,但观里依然热热闹闹。

      几乎所有人都围着尸佼和猫又,二人的装扮太独特,不得不引起重视。

      他们竟然玩《干物妹小埋》人物扮演,尸佼是土间大平,猫又则扮成土间埋。

      叶容君早就习以为常,他们一会儿情侣,一会儿兄妹 ,见怪不怪。

      半夜三更,母虞听觉贼灵,发现门口有动静,迅速打开大门,门口是一个大盒子 ,打开一看,是一套衣服 ,和猫又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土间埋的衣服。

      母虞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尸佼的主意。她直接把门关上,想让我穿这么幼稚的衣服,没门。

      第二天,她的头更大了。归墟观,除了她,人手一个玩偶,全是《干物妹小埋》周边,连食堂都挂着海报。

      叶容君也已沦陷,扒着手机看动漫,张拂尘不必说,硬是抱着小埋玩偶说是他曾孙女。

      母虞恶狠狠地看着罪魁祸首,尸佼正抱着猫又,在一旁品着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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