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鬼的地方》白羊座张文君

19、神秘像

　　1

　　归墟观百来位弟子，共同见证了建观以来第一个绯闻诞生。

　　绯闻对象是不知具体年纪的尸佼和猫又万俟蔡琳，而绯闻诞生的过程极其复杂——一名弟子撸化身狮子猫的万俟蔡琳时，发现她脖子上挂着一个圆形吊坠，吊坠里是一张合照，一个是尸佼，另一个是化身人形的万俟蔡琳，两人照的是大头照，姿势也是情侣最爱的脸贴脸。

　　于是，弟子们粉粉加入吃瓜大军。

　　这不是普通的绯闻，万俟蔡琳虽能化身人形，本身还是一只猫又，是妖怪，也是野兽，尸佼不管活了多久，也不管，道行多深，其实还是一个人。

　　人妖恋，人兽恋，老少恋——不该有的禁忌，没想到被一对情侣占齐。

　　尸佼是归墟观最大牌的人，地位之崇高，连张拂尘的师傅也要叫一声师兄，而他的真实年纪一次次打破常识，张拂尘还添油加醋，说他是归墟观五百年来的最强法师。

　　弟子们不敢找他，只能向张拂尘如实禀告。

　　张拂尘嘴上说，这都是谣言，让大家要不信谣，不传谣，不造谣，其实也加入了吃瓜大军。

　　以后要喊万俟蔡琳师叔母吗?

　　他咧嘴一笑，师叔还真是爱打破世俗传统，和从前一样放荡不羁爱自由。

　　中国是没有种族歧视的，和谁恋爱都是个人自由。

　　叶容君忙于农场的技术研发，整整三天，把自己泡在科技园，终于解决了大棚温差的问题。

　　他刚出来，就发现微信里的道友群热闹非凡，很快就发现了那张罪魁祸首的合照，惊讶地嘴巴都合不拢。

　　我去！

　　叶容君想过他生理不行，也或许心理有病，唯一没去想的是，他不喜欢人类，却喜欢妖。

　　不过，想到万俟蔡琳，叶容君又能理解了，磨人的小妖精确实实至名归，哪个男人不爱像猫一样的女人?

　　拥有最强八卦之心的他立刻保存图片发给母虞，结果对方一个小时都没理他，待他急眼之前，收到了母虞的回复:归墟观守则第一条，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附言——妖怪才看不上那个老东西。

　　叶容君挠头，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咋跟个老干部似的，她不会是嫉妒吧，毕竟这儿就两个雌性。

　　母虞不喜猜忌，当即去找万俟蔡琳，万俟蔡琳此时在屋顶晒太阳——比在其它地方晒太阳要冷。

　　“绯闻?”万俟蔡琳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不知所措地说，“是店员说，情侣合照可以抽奖，奖金是西风骑士团的玩偶，尸先生求我变身才拍的。”

　　母虞冷笑道，“那玩偶是不是代理团长琴?”

　　“咦?这你也知道。”万俟蔡琳惊恐地望着她。

　　“这有什么，”母虞让她冷静下来，“尸师叔最喜欢的角色就是琴。”

　　不出三日，绯闻就烟消云散。

　　第四日，亦释五行又带来了新单子，不过，钱并不多，内容也稀松平常，安全性高，工作等于旅游，这是母虞最喜欢的。

　　但不是尸佼喜欢的，他果断选择拒绝，万俟蔡琳一听他不去，也放弃同行，道友们又是一番揣测。

　　母虞和叶容君抱着二人旅行团的心情赶往目的地。

　　2

　　桂林地处低纬，属亚热带季风气候。境内气候温和，雨量充沛，无霜期长，光照充足，热量丰富，夏长冬短，四季分明且雨热基本同季，气候条件十分优越。

　　象鼻山原名漓山，位于桂林市内桃花江与漓江汇流处，山因酷似一只站在江边伸鼻豪饮漓江甘泉的巨象而得名。

　　冰荷漓江是象鼻山风景区的售票员，也是这次的客户，当叶容君第一次见到她，若不是该女子一口流利的、带回族口音的普通话，叶容君都准备拿出蹩脚的英语来搭讪。

　　从冰荷漓江介绍，他的父亲是加拿大人，穿上裤子，人就飞回枫叶的怀抱。

　　她今年才二十一，秋衣秋裤紧紧贴合着身体，衬托得块头格外大。

　　她个头仅一六二，一只手能握住的小蛮腰、长而直的大腿。

　　一头细致金色的大波浪，披于双肩之上，白得发亮的肌肤犹如刚剥壳的鸡蛋，清澈的眼眸、圆圆的眼睛、薄薄的红唇与皮肤的白色，更显分明。一对小酒窝均匀的分布在脸颊两侧，浅浅一笑，酒窝在脸颊若隐若现。

　　母虞在咨询后得知，不能免费游象牙山，叶容君也叫她不要用土遁，破坏景区。

　　冰荷漓江还在上班，三人约好在一家离景区不远的特色菜馆见面。

　　冰荷漓江点了个油茶火锅，还有一大桌子烫菜，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没有火锅的冬天，是不完美的。”

　　二人不言不语，安安心心地大口咀嚼。

　　吃饱喝足，冰荷漓江又贴心地点了三杯热饮。

　　“事儿你们也晓得，”冰荷漓江眼神里带着多重情绪，难过、担忧、恐惧、失落，“我是看你们评价不错才找的，可你们看起来也太年轻了。”

　　母虞不屑解释，“能力与年龄无关。”

　　叶容君拍拍肚皮，发出有弹性的回音。

　　“把那张灵异照片给我们瞅瞅?”

　　叶容君也看过许多灵异照片，人为制造的较多。他阿爹和他聊过，告诉过他，鬼都不爱拍照，不幸被拍，是会生气的，有可能祸及家人，叶容君问了一句为什么，他阿爹耐心地解释，人活着哪个不爱美，死了也一样，变成鬼以后，有几个好看的?

　　“全家福?”母虞扫了一眼。

　　这张全家福是彩色的，共二十二人，按辈分站位，最大的已到期颐之年，最小的刚到始龀，爷爷健在，父母、叔伯婶婶和他们的子女，算上冰荷漓江和她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唯独缺了奶奶佩蓉子文——准确地说，彩色照里没有，她侧着头，呆呆地望着冰荷漓江，看不清楚是慈祥还是凶狠。

　　奶奶不是她的亲奶奶，是母亲的婆婆，继父的母亲，佩蓉子文打小不喜欢这个拖油瓶，此番诡异地出现在全家福，令她十分不安。

　　叶容君视力不错，但“奶奶”太小，只有一厘米左右大小，不注意是看不到的。

　　“不是p的。”

　　母虞嘀咕道，“有一股怨气，看来她死得不甘心。是自然死亡?”

　　3

　　“要看怎么理解了，”冰荷漓江的语气中竟有一丝丝尴尬，“你们看新闻少，奶奶的死早就成了大家的茶余饭后。”

　　叶容君果断点开当地新闻，按照佩蓉子文是半个月前死亡的说法，他只得加快手速，很快，新闻从五天前跳到了十天前，终于在第十三天前找到了和老太太相关的讨论，热评上百条。

　　母虞凑过来，看完后，也理解了冰荷漓江。

　　“就因为人家小伙子不给她让位，活活把自己气死，”母虞也传染了“尴尬癌”，“你奶奶挺——刚。她一直这么强势?”

　　叶容君突然噗嗤一笑，“卧槽，你们家还起诉人家，法院居然真判赔，靠，四十万，真牛！”

　　“是我叔叔谷梁合浦 ，他是律师，”冰荷漓江脸都红了，没办法，谁没几个不要脸的亲戚，“那个小伙子家庭成分不好，被他抓住把柄。”

　　“家庭成分?”母虞听不太懂这个词。

　　“他爹是个杀人犯，还关在监狱，”冰荷漓江一阵长吁短叹，“法院自然不会认为小伙子是什么好学生。”

　　叶容君反问，“实际上呢?”

　　“他爹是被人抢劫，失手杀人，小伙子有前途，人也好，还是重点班高材生，可是因为他爹，重点大学都不会要他。”

　　叶容君十分不解，“凭什么?”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冰荷漓江眨着无辜的小眼神，“歧视是由人类的傲慢与偏见产生，而且人类也深知这一点，却不愿改变。”

　　母虞凑上前，揶揄道，“律师更知道这一点。”

　　冰荷漓江都不好意思看二人。

　　“那个小伙子还活着吧?”母虞不会放过任何一种可能性，灵异事件永远不能排除人为。

　　“活着，”冰荷漓江欣慰地说，“叔叔提出赔偿款是经过调查的，公仪艺博家刚拆迁，分了两套房，卖一套不是问题。”

　　叶容君啧啧称奇，律师就是律师，凡人何必纠结律师要有良心这种事，要真有那东西，也喂狗了，不挣钱的玩意，谁会留着?

　　“既如此，你奶奶为何逗留人间，不肯离去，还带着一身怨气?”

　　冰荷漓江哀叹一声，“那是你不了解她，钱虽然赔了，却和她没关系，她肯定是不高兴的。现在钱在我爷爷手上，她更不会高兴了。”

　　“你爷爷和她关系不好?”叶容君八卦心骤起，“怎么不好，说两块钱的?”

　　“他们从四十多岁就开始分房睡，”冰荷漓江也猜到会有人不信，连她也觉得不可思议，她母亲冰荷念遥嫁给继父时，谷梁三思都四十多了，“叫她离婚，她也不离，说舍不得孩子，奶奶生了三个儿子。”

　　叶容君点头，“其实就是没有勇气一个人面对生活。”

　　“谁又真的有勇气?”冰荷漓江竟然在流泪，为了那个对她不好的老太太。

　　母虞本欲说她圣母心泛滥，被叶容君及时制止，想什么呢 ，那可是金主大大。

　　“家庭伦理的活不归我们，”母虞突然严肃地说，“就这么一张照片，你要我们做什么?”

　　4

　　“你的目的不是让我赶走她，”母虞犀利的眼神看着她，“说吧，谁让你来找我们?谷梁合浦?”

　　冰荷漓江顿时大惊失色道，“这也能猜到?”

　　“你也没受到实际伤害，而且我在你身上没发现鬼气，它根本就没真正接触过你 ，”母虞一副生意人的架势说，“你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你叔叔想必对我们归墟观有过较深的了解，否则不会请我们。”

　　冰荷漓江也同意，深深点头，“确实是我叔叔想请你们，他只想你们帮一个小忙。”

　　“什么样的小忙?”母虞可不信有什么小忙。

　　“事情是这样子的，”冰荷漓江一改温吞的性子，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大概四十年前，奶奶和爷爷因为一样东西大吵一架，从此就分居了。后来 ，奶奶把那样东西藏进了堪比瑞士银行的天地人银行，而且每年都要改一次密码，这两年直接换上了人脸识别加指纹和视网膜解锁，可是，奶奶一死，这东西就再也拿不出来了。我们去过七八趟银行，银行就撂下一句话，让她自己来取，这不是扯皮吗?”

　　母虞苦思冥想半天，突然说，“这家银行我听过，是不是把人家存款一千万借到二零九九年的?”

　　冰荷漓江噘着嘴，“就是它。”

　　叶容君低头，他已预感到对方的企图，不过，仅收三万，如果真要做，吃亏是一定的。

　　“你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母虞不由自主地看着冰荷漓江，“谷梁合浦知不知道?”

　　冰荷漓江嗫嚅道，“这个……我感觉他应该不知道。”

　　母虞有些无奈，“你把照片发给我，感觉错过了什么。”

　　冰荷漓江乖巧地说，“你先把我加好友。”
　　二人互关，不到一分钟，母虞就收到了照片。她试着去感受“诡丝”，不断放大照片，再放大……她竟然看到佩蓉子文的嘴在不可思议地蠕动，重复着同一个单词“扫帚”，仿佛在对着冰荷漓江呢喃，又像是威胁，看得久了，也不觉得她表情狰狞。

　　她到底想对冰荷漓江说什么?

　　死了还不能放过?

　　母虞不得不转头，对冰荷漓江说，“你确定她不喜欢你?你们关系特别差?”

　　冰荷漓江急了，手舞足蹈地，“这还有错?我被她拿扫帚打过几十回，是她用上好的花梨木做的柄，是她的御用扫帚，扫把上还写着我的名字，两年前，我搬了出来，才没再遭毒手，为了羞辱我，第二天，她还把扫帚寄给我，让我好生珍藏。就因为我不是他们家的种，她恨我，也因为我不是男孩，要说最重男轻女的，不都是女人?”

　　母虞也点头表示赞同，不过，女性重男轻女也是由于男权思想的缘故，古时生女孩和男孩的境遇可是大相径庭，被无故害死的女婴数不胜数。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带我见谷梁合浦，否则，不帮忙。”

　　冰荷漓江似乎早有所料，拿起手机就打。不一会就按着手机一面，“他同意。”

　　5

　　叶容君把谷梁家打听明白，倒吸一口凉气。

　　谷梁家前家主谷梁星溱，也就是冰荷漓江的爷爷，还健在，身体康健，一餐能吃五个馒头，据说年轻时是特别强势的家长，说一不二。

　　目前，他已然卸任，将权利移交给大儿子谷梁合浦，他还有两个弟弟，谷梁耘亦和漓江的继父谷梁三思，谷梁三思是老幺。

　　叶容君突然心疼起冰荷漓江，这根本就是封建社会的大家长制度，就差来个族长。

　　看来，谷梁家一直都不承认冰荷漓江的身份，她才会跟母亲姓。

　　“你母亲是因为你才嫁给你继父?”叶容君只能想到这！一种可能。

　　冰荷漓江眼里都是心疼，如果不是她，她母亲完全能找一个更好的家庭。

　　“她也在桂林?”

　　冰荷漓江眼里噙着泪水，“五年前被奶奶赶出来了，大概是怕以后分家产，她还想让妈妈离婚，爸不同意。

　　“你妈在谷梁家过得不好吧?”叶容君古装剧没少看，“离开或许还是一件好事。

　　冰荷漓江也点头，“妈妈和我住一块，我挣的钱，付的首付。”

　　叶容君犹疑地问，“你好像和谷梁家关系没那么僵，居然会听谷梁合浦的话。”

　　冰荷漓江叹口气，“也不是啦，毕竟生活了二十多年，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而且，大舅舅对我也不是最差的，两年前，大舅妈过世后，他就经常帮我说话。”

　　刚说完，冰荷漓江指着蹲在门口台阶上晒太阳的一名地中海大叔说，“那就是我大舅舅。”

　　谷梁合浦早已过了知非之年，头也秃了，腿脚也不灵便，见冰荷漓江带人过来，勉强抬头看看。

　　叶容君赶紧忘掉何以琛，现实中律师原来是这样。

　　“来啦。”谷梁合浦发出磁性的声音。

　　谷梁合浦看到冰荷漓江特别开心，还抚摸着她的小脑瓜，“大了，大了就好。”

　　叶容君没看出什么，不过母虞却固执地认为他长相猥琐 ，没有好感。

　　“你知道你妈在天地人银行里存的是什么吗?”母虞不由分说，“你知道，对吧?若不是重要的东西，你何必耍这小心思些。”

　　冰荷漓江狐疑地看了一眼，谷梁合浦也并未被激怒，而是平静地说，“还能是什么?四十年了，我爹都说不出它在哪。除了被妈藏在保险箱，还能在哪?她死得太突然 ，现在想拿走太晚了。我妈也是蠢，银行怎么能信?难道我不比银行可靠?”

　　“四十年?”冰荷漓江一激灵，四十年前，爷爷奶奶就是因为这个分的居，“漓山的地契?”

　　叶容君和母虞皆大惊失色，谷梁家竟然拥有一座山?

　　“别误导人家，”谷梁合浦淡定地看说，“具体来说，是谷梁村离漓山不远处的那座小山，面积不过一两千平方米，高六百多。”

　　叶容君哇哇个不停，“那也不小了，我家才七八百平方，还只是煤矿。”

　　母虞瞪了他一眼，你是来炫富的吧?

　　“是金矿?”

　　“早就请专家探测过，”谷梁合浦略微失望地说，“什么贵金属都没有，里面都是土。”

　　叶容君失望了，那还是不值钱呗。

　　“从前是不值钱，”谷梁合浦呵呵一笑，“不过，谷梁村发展很快，我家这座山就在高速公路下面，它想绕都绕不开。如今，它就是一座金山。”

　　母虞并无多大概念，还是叶容君给他解释，至少能敲几千万，她才深呼吸一口气。

　　“妈呀！这么多。什么时候不周山建高铁?”

　　叶容君不理她，想象力请不要那么丰富，天上是不能飞高铁的。

　　6

　　“借尸还魂也不是不行，”母虞开门见山地说，“以你的智慧，尸体肯定还没火化，进银行取地契需要活人的视网膜、指纹和脸。僵尸没用，唯有借尸还魂，虽然身体里的人不是，只要身体是对的就行。”

　　叶容君提议道，“把你妈的魂请进她的身体，不是更简单?”

　　“没用，”谷梁合浦很认真地摇头，“四十年了，她都不肯拿出来，她谁也不信，只信她自己。不值钱也倒罢了，可是它值钱啊。”

　　母虞算看明白了，像这种家庭，只分值钱和不值钱，即使是自己的母亲，也只分有没有价值。

　　佩蓉子文果真是个聪明人。

　　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在这里活不下去。

　　“借尸还魂的时间不长，”母虞接着说，“不过，到银行取个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

　　谷梁合浦满意地伸出手，“和母法师合作，非常愉快。事成之后，我必加钱。”

　　“那是自然。”母虞理所当然地说。

　　谷梁村祠堂不大，仅百来平。古代讲究排场，官做得越大，祠堂越大，无奈，谷梁祖辈就没出几个大官，顶多一个道台、两个探花，加上人丁稀薄，难以光耀门楣。

　　正中央是一副木棺材，后堂却是一具冰棺，佩蓉子文就躺在里面。

　　母虞也不啰嗦，随意瞅了一眼女尸，就下令道，“准备开坛做法。”

　　谷梁合浦早有准备，香案几乎是说话间就摆上来。

　　“首先，要保证作法时，没有其它鬼趁机夺舍，”母虞左手中突然多了一个符咒，右手拿着装满符水的碗，口中念念有词，“玄科禁祝，谨咒曰，天有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若有如狼似虎鬼来临，地头如狼似虎走不停，天清清 ，地灵灵 ，法师母虞奉三茅祖师之号，何神不讨，何鬼不惊，急奉祖师茅山令 ，打扫鬼邪万妖精，急奉太上老君令驱魔斩妖不留情，吾奉三茅祖师急急如律令敕。”

　　不到一分钟，叶容君也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不再混浊，也没有那么湿润。

　　好像还有一点暖和。

　　母虞可不想告诉他，之前有数十只恶鬼匍匐在冰棺之上，爪子挠得冰棺声声作响，此外，还有此起彼伏的鬼哭狼嚎。

　　随后，母虞大念离魂咒，魂魄瞬间离体，钻入佩蓉子文身体中，众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见证了尸体在冰棺中吼叫，当它推开冰棺上的盖子，一直在哆嗦，说不出话来。

　　佩蓉子文，不，夺舍后的母虞说，“真他妈冷！西伯利亚都没这么冷。”

　　冰棺旁，母虞静静地躺着，像是睡着了。

　　7

　　“佩蓉老太太?”行长璐青贞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是死了吗，报纸也有假?

　　“妈了个巴子，”佩蓉子文恶狠狠地说，“老娘的东西，你也敢截?不想活了?”

　　谷梁合浦已将佩蓉子文的性格和口头禅都教会了母虞，叶容君都不禁竖起大拇指。

　　璐青贞弘愣了五秒，赶紧扶着她去保险柜，他心想，若是假的，肯定过不了后面的关卡，双胞胎也不是一模一样的。

　　人脸识别——指纹认证——视网膜扫描，竟全都通过了。璐青贞弘气得牙痒痒，寻思待会儿把负责老太太业务的职员好好训一顿。

　　要知道，他刚刚还截下了二十年前一张手写存折，价值六百万，存折是真的，但银行是真不想兑现，索性找了知名律师谷梁合浦，这回官司铁定能赢，要让对方吃一回牢饭，存我们银行的钱，那就是老子的私人财产，岂有拿回去的理?

　　母虞入眼就看到金库额头上的八卦镜和铜钱绳 ，四周还有数十张符纸 ，保证阴阳两路都进不来。

　　母虞随意扫了一眼，确实一个鬼魂都看不到。

　　“0069，老太太，”璐青贞弘贴心地一路护送，谄媚地笑着，下一单生意还指望她儿子呢，“我都记得，老太太，这个69是您最喜欢的姿势——不，字数。”

　　璐青贞弘脸憋得通红，可看了看老太太，她好像也没听懂，于是，默默抹了一把汗。

　　璐青贞弘打开0069，赫然是一个桐木造的带锁小木盒，躺一张地契不成问题。

　　“怎么回事?”璐青贞弘仍不敢相信，木盒里什么也没有，“不可能啊，根本就没人来过。”

　　璐青贞弘琢磨着，老太太铁定是要发飙 ，把他打死都是小事。

　　熟料，佩蓉子文只是冷冷地说，“等着接传票吧 ，我儿子会替我打官司。”

　　叶容君也纳闷，他可以肯定，母虞没有做手脚，东西早就被人取走。

　　8

　　“不可能没有，”谷梁合浦歇斯底里地望着叶容君，“是你们动手脚了。”

　　母虞已回到自己的身体 ，她直直地望着谷梁合浦，“你可以让璐青贞弘调摄像头，我们什么也没干。”

　　谷梁合浦恶狠狠地说，“没有东西，就没有钱。这是规矩。”

　　“不行，”母虞依旧坚持，“我的规矩不是这样，你知不知道，拖欠农民工工资是犯法的。”

　　冰荷漓江拦住急火攻心的谷梁合浦，“我当时就在那，可以替他们作证。”

　　“你一个外姓人，”谷梁合浦对着她怒目而视，眼睛里都快迸出火星子，“有什么资格让我取信于你?”

　　听到“外姓人”，冰荷漓江抽着鼻子，不敢置信地望着他的大舅舅，原来，大舅舅也是这么看她。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声传出，正是刚才母虞刚才躺过的冰棺，而这人声，谷梁合浦再熟悉不过，是他妈佩蓉子文，只不过，这声音更温柔。

　　“被夺舍了?”叶容君讶异道。

　　母虞淡定地说，“无妨，被本人夺舍而已。”

　　“妈?”谷梁合浦颤抖地望着向他走来，他的腿不自觉地要跪下。

　　“小浦，妈多希望你不要像你那个自私的爹啊，”佩蓉子文哀叹道，“可你呢，偏偏去做了让人不齿的职业——律师。”

　　谷梁合浦不再开口，他有些不服气，也有些哀伤，在这种家庭，我有什么选择?

　　“别打漓江的主意，”佩蓉子文一字一顿地说，“我的意思是地契和我孙女。”

　　叶容君像看变态一样看着谷梁合浦，合着对她们母女好是心怀鬼胎，他早就看上了这对外姓母女。

　　谷梁合浦脸都憋得通红，而冰荷漓江傻愣愣地看着他们，放在古代或许能行，可这是新时代啊，差着黏你，呢。

　　“奶奶，你是为了保护我们，才赶走我和妈妈?”冰荷漓江感激涕零地望着佩蓉子文。

　　佩蓉子文一声不吭，而是缓缓走到谷梁合浦身旁，“什么地契不地契的，我跟你们说实话吧，你们也可以找糟老头子求证，四十年前，你们万众景仰的谷梁星溱和村里的无赖谷梁彬殷在年三十打牌，喝了酒，把漓江的地契输给jm了他。”

　　一直在他心中如同神一样的父亲，竟然会做出这种窝囊事。

　　“他在外面欠了多少债，你们清楚?”佩蓉子文咄咄逼人道，“你们以为我为什么经常回娘家，还一去三四年，我出国了，你们知道我洗了多少盘子，才还清他的债务，我换来了什么，他喝了一杯酒，地契没了，还想让我帮忙还?他就不是个男人！”

　　冰荷漓江哭得眼睛肿肿的，她很想扑过去，抱着佩蓉子文的身体，但佩蓉子文却严肃地看着她，“我当年也是像你妈一样，迫于无奈嫁给这个糟老头，我只是同情你，没别的。”

　　母虞看看天色，再闹下去就要天亮，于是，她对佩蓉子文说，“夺舍身体有违天道，会遭报应，劝你悬崖勒马，转世投胎，你的愿望不都达成了?”

　　冰荷漓江擦了擦眼泪，“奶奶，我终于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你用扫帚打我是给他们看的。”

　　佩蓉子文一愣，摇摇头，“我纯粹就是技痒。”

　　9

　　回到归墟观，母虞早已没有超度的疲累。

　　想到母乙将自己视如己出，比亲生的还好，就觉得特别幸福，迫不及待地要和母乙视频。

　　叶容君是了解父母的，这段时间是二人的鸳鸯浴时间，不在日本汤池，就是土耳其浴，他们这辈子都在秀恩爱，唯一的观众仅限他们的独子。

　　还是不要打搅比较好。

　　尸佼和猫又又消失了，诚如多名目击者所观，二人亲密无间，每回尸佼都是把她紧紧抱在怀中，这不是情侣，胜似情侣。

　　绯闻再次甚嚣尘上。

　　夜里十点左右，冰荷漓江和她聊天，还打了余款过来，并表示，地契没了就没了，都是身外之物 。

　　母虞随口回了一句，“扫帚不是在你那吗?没钱用就打开扫帚的柄，切记——要轻轻的。”

　　“轻轻的?”冰荷漓江鹦鹉学舌般地跟着说，突然，她眼珠子撑得老大，“你的意思是——我去——天呐——母法师，你真是天才！”

　　“天才?”母虞托着腮，肯定地说，“可能吧。对了，69是啥意思?”

　　冰荷漓江脸噗得就红了，急急忙忙地说，“不跟你聊了，我的住处多山，信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