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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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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灯笼红喜帐,帐中端坐新嫁娘。
房外热热闹闹的鼎沸,更趁着屋内冰冰凉凉的凄冷。
桌上花烛燃半,央歌的心也随着一簇簇火光从炙热,到燃舞,再到挥散,终化为烛泪,缓缓落下,凝成一团赤色。
她怎么也想不到,所谓重回川府,竟是以妻名义。
难怪同九千岁下山前,玉无衣远远忘来那一眼,当时当刻,她还未懂其中含义,只觉难过。
如今,似乎才觉出那是什么,同情抑或悲凉,总之都不该出现在师傅那样人的面容中。
谪仙般的公子,理应是对万事都清清淡淡,无可无不可。
不是吗?
离开学艺三年多的岭雪山,是她的选择。
却不知在她选择之外,千岁大人所做下的安排,远比央歌想得要难猜测万万分。
红烛闪烁,半弯月光,渐渐隐入云层。
紧闭许久的房门慢慢被人从外推开,央歌身子不由僵直,心跳的忙乱,即便念几遍清心咒也压制不住。
那人一步一步,如踩着她的心窝处,咯吱咯吱响在耳里。
她通身的血都静下来,凝固,像赤色的烛油。
脚步在近前停驻,带着凉意的指尖,修长而美,隔着盖头,自她脸颊轻轻摩挲。
片响,有平稳的气息声探来,先是绵软布巾碰到她的唇,之后,是丝丝缕缕的温热,试探着,压上她唇瓣,时轻时重,随意撩拨。
央歌双手紧紧攥住床铺,指甲都扣进边缘里,有些疼。
可也只有疼,才能令她维持清醒。
磨人的热气离开那刻,她仿若让谁抽了魂,一背湿。
遮着视线的盖头被掀起,央歌抬眼,却在此刻,桌上红烛噗嗤一声燃灭。
万籁俱静,她再无法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高大身影微微动了动,沉冷嗓音,或是饮太多酒的缘故,不同于往日,竟带着一丝哑。
“脱鞋,躺下。”
央歌一颤,犹如得到指令的木偶,低应过后,利索的褪去鞋袜躺倒在床。
双手自然放平到两旁,直直挺挺,一分都不敢多动。
须臾,恍惚一声轻笑,在黑暗里听起来十分愉悦。
“躺过去些,你难不成让我睡到地上?”
“……”
耳朵烫起来,央歌想都未想,慌忙在炕上一滚,伴着头顶凤冠发出哗哗啦啦的声响,再回神,她人已到最里侧,距要和她同床的这位,她的郎君,生生隔出两尺远。
央歌无所措的咬着唇,想挪回去一些,又怕他不愿。
左右思量会儿,她支起身子。
“千岁——”
“别动,你就睡那里。”九千岁出口止住她的话,一撩衣摆,人已躺下。
黑色的常服与夜色相融,可央歌还是逐渐瞧出了他的轮廓,笔挺侧身,映在她眼中,巍峨似山。
连她嗅到的气息,都沾染了淡淡梨花香。
身旁的呼吸平稳至平缓,变化极为微弱,要不是央歌耳力好,根本感知不到他是否睡去。
也就无法感知,哪怕他亲吻她,心跳都是一丝不乱的。
好似岭雪山上,那唯一可称为湖的水面,常年冰霜烈雪,它如死去。
永远不流动,永远静止。
央歌重新躺下,已是困意皆无。
她还未练就出黑暗中清晰视物的本领,却执拗着,强迫自个儿一遍遍描绘他的轮廓。
她的千岁大人,从今起,便是夫君了。
师傅,若你道,这究竟是福是祸,是对还是错呢?
一夜无话。
隔日清晨,央歌慢慢睁开眼,才惊觉昨夜不知何时睡着的,惊恐向身侧望去,空无一人。
她翻身而起,手掌迅速摸过去,是冷的。
天光的白亮预示着一天的开始,白日里,房中艳丽的大红色并不温暖,甚至让她想到血。
起身,她光着脚去柜里取出一身白衣,凤冠摘下,褪去喜服,连忙替换。
待才换完,房门有动静传来,央歌即刻侧头看去。
“夫人,您醒了。”
小丫鬟说着迈步进来,手中端着梳洗的水盆,看着她,神情毕恭毕敬。
“奴婢帮您梳洗打扮吧。”
央歌抚在腰带上的手继续动作,三两下穿好衣裳,转身说:“不必,我不用伺候,你大可去忙你的。”
话音落,面前丫鬟已噗通跪倒在地,连哭带叩头。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不是故意晚来,是想夫人您昨儿定是疲累,想您能多睡会子。”
央歌傻住。
看这阵势,她急忙几步上前,去扶小丫鬟,“你误解了,我不是怪罪于你,是真不用丫鬟伺候。”
小丫头抬头看她一眼,仿佛想在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却最终放弃,流着泪接着磕头。
那一声声“夫人饶命”,令央歌心里升起团火,转而又镀上层冰。
一冷一热,在她心上,更迭交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