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七章 ...
-
未央亭。
九千岁立身于亭下,仰头望着那块匾额,狂乱连绵的字体,每一笔都能瞧出所写之人桀骜不羁的性子,泼墨般挥洒在香木中央。
轻轻转动指上翠玉戒指,九千岁抬了抬唇角,低念道:“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
扭身,九千岁唇角笑意渐深,“此名好极。”
“千岁怕是会错了意。”玉无衣揩揩眼角,面容清浅,却绝算不上恭敬,“无衣一介凡夫,自然取得是长乐未央之用。”
“哦?那无衣却是过谦了。”
“师弟不敢。”玉无衣抬手,略弯身,做了个请的姿势,“还请九千岁上座。”
二人一前一后进入亭中。
岭雪山瓜果单调,美食更是少之又少,所甚他们有个贪嘴的公子,每月山下都有专人送些新鲜吃食过来,招待起千岁大人自不成问题。
作为奴仆随从的小牵牛,这回并未留在公子身边伺候,送完酒水便垂首离开,连九千岁的头发丝都不敢多看一眼。
央歌也在亭外半步距离站定,虽在川府待得时间不长,规矩至今未忘。和玉无衣不同,那男子是主人,是不可僭越的存在,她有意回避,实则心内还在因那句“师弟”感到微微惊震。
千岁大人与玉无衣竟是同门师兄弟,为何却从未听师傅提起,而他每段时日下山去会见的友人,又会是九千岁吗?
央歌正入神,忽听一把沉声在耳边轰响。
“进来。”
浑身一抖,央歌三魂回来两个,忙垂着眼碎步过去,即刻要跪。
膝盖还未着地,就感一股猛力将她掀起,惯力下,央歌后退两步,脚跟踢翻了亭里一盆兰花。
“谁让你跪的?”九千岁声似霜,刺骨侵肌,“卫央歌,本督耗费人财物送你入山学艺,三年,你就单学了这些陈腐朽烂的规矩?”
“大人。”央歌咬唇,将要抬眼争辩,“我并没——”
“住口!”
九千岁又一挥,央歌再退数步,背部猛抵到亭柱,磕得她眼底都在犯酸。
“滚出去,本督不想再在这里看到你。”
“是。”
央歌走远,亭里再复谧静。
片时,玉无衣举起酒盏,望着央歌离去的方向,淡道:“何必。”
“师弟不也未加阻拦。”九千岁手里捏起一颗葡萄,嗤笑出声,“怎么,心疼你那小乖徒了?莫要忘记当初又是如何拒我的,今非昨日,倒是有了颗善心。”
“善心。”
玉无衣将这两字放在舌尖研磨数遍,如同这杯里的酒,愈品愈苦烈,全然比不上他饮惯的竹叶青,滋味实在不喜。
放下杯盏,他问道:“九千岁此来想必是为曾经约定,如今你看也看了,她天生资质虽不差,终究劳神伤体多年,怕是不成。”
“是么。”九千岁眼尾拂过一缕清光,却是在亭外落上的雪粒子将将化去,他声音亦如雪般沁凉,“依师弟所言,又当如何?”
“等。”
“多久?”
“多则两三载,少则,半年。”
“呵。”一声轻笑,九千岁手中葡萄立时破开成水,染满他指尖,“可无衣,我能等,那人亦能等么?”
月当空,桌上烛火稍稍晃动,照在墙上影子扭曲跳跃。
央歌即刻翻身下床,想站起,却叫人按住一侧肩膀。
梨花香,似浓似淡,宛若这位当朝九千岁殷策,令人难以琢磨他对人究竟是好是坏,是近还是远。
而对于央歌,这是第二次猜对他心思,与三年前相同的暗示,她仍旧可以听懂。
与他眼里清冷不同,九千岁的手很暖。
真切感受到那丝暖热,比在梦中踏实,央歌强忍耐着心中激烈翻涌,任由千岁大人的指尖在她脸上游走,眉毛,眼睛,鼻,唇,直到颈项,那里是她脆弱的命脉,可眼前人令她不想有所反应,即便反应,她也知自己定是会输。
“怎么不讲话。”九千岁缓缓撤开手指,袖内那两道红丝线随着动作掩了回去,“这三年,过得可好?”
“大人。”
央歌抬起头,微弱光线中她甚至看不清千岁大人的脸色,怒或是喜,她不想再猜。
“嗯?央歌有话要与我说?”
“大人,我想回去,央歌想跟你回去。”
“回哪儿。”
“川府。”
“为何。”
为何?央歌哑言,因她没有想过到底为何,见到他前还是有过犹豫,会想师傅,会念岭雪山,可见到他那刻起,已全然忘记这三年在山上的快活自由,那个与将军府无甚不同的金色牢笼,竟想再次踏入,为得,却是面前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世人皆认为噩梦惧怕的九千岁。
见她不语,九千岁也不催促,同样沉吟半响。
才说:“你想报答我。”
落定的语气,央歌随之点点头,本想跪下,又顾忌先前所说陈腐朽烂的规矩。
“是,请大人恩准,央歌定将倾尽所学回报大人栽培,愿为您开道执烛,终生护奉左右。”
她自认赤胆忠心的表态,九千岁听后竟轻浅一笑,说道:“央歌,听你所言,我真觉自己像个万恶不做的匪首。”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想写一万来字,咋发现越码剧情越停不住,估摸完结还得过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