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第一公约》毛厚

15、第 15 章

　　两分钟后。

　　火堆旁，小龙崽捧着八分熟的鱼排埋头大啃。

　　白惑一脸纵容地帮他把嘴角沾上的酱汁抹掉，叮嘱道：“慢点吃，别卡着。”

　　纪北全程目瞪口呆。

　　这位慈父，你的原则呢，说好的不给吃半生的呢？纪北就没见过谁丢包袱丢得这么快的，见小龙崽和胖鸟都爱吃，自己那份干脆就没动，留给俩孩子。

　　“你快吃，否则一会儿他俩连骨头都不会给你留。”白惑劝说。

　　纪北常年久病，胃口小得和猫差不多，摇头道：“没事，我不饿，小孩子长身体，让他们多吃点。”

　　白惑遂把埋在火堆下烧热的青稞酒挖出来，递给他一小坛。纪北接过，闻了闻，好奇地尝了一小口，立刻呛了出来：“好辣。”

　　白惑大笑：“纪警官不常喝酒吧？”

　　“从不喝。”纪北咳嗽两声，脸颊上浮起潮红，“队里事多，必须保持24小时清醒。”

　　“这样啊，其实这酒不烈，多喝点就适应了，口感不错，很爽口。”白惑没卖出安利，显得有些遗憾。

　　扭头看小龙崽，小孩儿正低头一口撕掉鱼尾上的一片肉，咕噜仰头吞进肚子里，动作十分豪迈。进入软鳞期之后，小龙崽的胃口明显大了起来，吃东西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小口小口了，而是逐渐暴露出龙类凶狠的本性。

　　可惜小孩儿不能喝酒，白惑颇感寂寞，一个人喝了这么多年的酒，一个能陪的都没有。

　　两个大男人都是精瘦的类型，尤其是白惑，纪北好歹穿得多，白惑就一件薄薄的衬衫，袖子还挽到了手肘。湖面上有微风吹来，火光映照中，白惑的面部轮廓分外柔和，从颈脖往下，肤色白得近乎透明，性感的锁骨隐没在稍显凌乱的白衬衫下，他眯眼拎着酒瓶，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慵懒而迷人的气息。

　　小龙崽和胖鸟为了最后一条鱼打得鸡飞狗跳，白惑全然放松，一副观看斗鸡表演的悠闲表情，也不打算劝。

　　还是纪北看不下去，帮他俩把鱼分了两半：“一人一半，好好吃饭。”

　　龙类虽然会化形，但那毕竟是要消耗神力的，作为神力有限的幼崽来说，保持龙类原始形态，对他们而言会更加舒适。

　　得到白惑首肯之后，小龙崽变回了龙身，低头啃鱼。

　　纪北见那毛乎乎的小尾巴在他附近摆弄，手痒得不得了，忍不住偷偷伸手摸了把。

　　摸了一手的毛。

　　白惑见状，大笑出声：“手感如何？”

　　“好……好软。”纪北懵怔。

　　小龙崽察觉有人偷袭，警惕地瞥了眼纪北，两步钻进白惑怀里，背过身不给摸了。小龙崽两只前爪上还沾着酱料，这么一蹭，直接在白惑制作精良的高定衬衫上蹭出了一堆油爪子，白惑也不恼，视若无睹，宠溺地拍拍小孩儿的脑袋。

　　纪北总算知道白惑衬衫上那些皱巴巴的印子都是从哪儿来的了，作为一名受过训练的处女座警察，他顿时感觉到了强烈不适。

　　白惑身材修长，但和强壮基本不沾边，抱着小龙崽的胳膊甚至有几分纤瘦。纪北眼看他白衬衫上的污渍越蹭越多，不禁想，当个单亲爸爸也不容易，再怎么不靠谱，喂饭洗衣服哄小孩儿睡觉这些事总归只能自己来。小龙崽一看就是被养得极好，从没受过半点委屈的，孩子刚才打架的时候他也没发火，可见平时对孩子多有耐心了。

　　再说了，这么贵的衬衫，说报废就报废，作为一名无业单身父亲，虽然没吭声，但内心肯定很心疼吧。原来白惑也就是表面看上去光鲜，其实内里还不知道怎么心酸无助呢。

　　“一个人带孩子挺辛苦的吧。”想到这，纪北不由肃然起敬。

　　白惑“啊？”了一声，不知道纪北此刻的脑洞已经直逼林氪，从对面那双眼中接收到浓浓的敬意，一时摸不着头脑。

　　实际上——

　　关于吃饭，小龙崽自己会抓鱼，再不济点个三文鱼外卖就成，只要有鱼，小龙崽根本不挑配菜，白菜蘑菇胡萝卜给啥吃啥，白惑唯一要做的就是盯着他防止他吃不干净的生肉。

　　关于洗澡，自打小龙崽破了壳，白惑也就正儿八经给他洗过一次蛋液，之后这孩子莫名有了羞耻心，死活不让白惑给他洗，宁可自己跳进湖里游上两圈。

　　关于睡觉，只要白惑爸爸的气息在身边，随时都能睡着，根本不需要哄。

　　另外，家里的清洁、一家大小的衣物，都是清洁工帮忙收拾的，白惑请的清洁工是龙族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地龙，做事仔细又利落，白惑只有被她数落的份儿，家务事压根儿操不上心。

　　总结来说，这孩子实在太好养了，白惑带他这几个月，每天除了上麻将桌输点钱，几乎什么正事也没干过。

　　这么一算，白惑那颗被狗啃过的良心终于上了回线。

　　这样下去不行，他得当一名对孩子负责的慈父。

　　好在纪北职业素养高，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发散，转而问：“小临溪现在相当于人类几岁？”

　　白惑惭愧地抚摸着小龙崽的脑袋：“从时间上算是三岁，不过这孩子，大概有些智力超群。”

　　纪北点点头：“我刚看见，你拿的好像是一本幼儿园宣传册？你打算让他接受人类的学前教育吗？”

　　“还在考虑。”白惑直言，“再过几天，他的毛就该换完了，到时候带他去学校看看，再做决定。”

　　纪北于是道明此次前来的缘由：“其实我这次来，不光是为了叙旧，而是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白惑注意到他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反问：“包括我儿子？”

　　果然一涉及到小孩儿，白惑就警觉多了，纪北顿时感觉到了一丝压力，用尽量缓和的声音说：“是这样的，半年前，我们连续接到家长报案，称橡树国际幼儿园有儿童失踪，我和罗队展开调查之后发现，这是一起有组织有计划的儿童拐卖案件，受害者都是幼儿园阶段的男童。这个犯罪团伙非常狡猾，我们追踪他们近半年，两周前正打算收网，那边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没了动静。”

　　“你是想……”

　　“如果我们推测得没错，他们一定还会继续作案，”纪北道，“通过对比受害儿童信息，我们发现，他们的拐卖对象都具有鲜明的特征，比如身高体重适中、大眼睛、皮肤白……”

　　白惑往自己儿子身上瞅了眼。

　　“我们曾经想过找合适的人类儿童来配合警方完成抓捕，但是三岁的孩子，真的太难了，一是太小不可控，二是危险性太大，没有哪个家长愿意拿自己的孩子来冒险。”

　　白惑不理解：“纪警官，我理解你想要着急破案的心情，但是你怎么能肯定，我会让我儿子参与呢，我也是家长啊。”

　　纪北显得很惭愧：“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但是白惑，能不能再考虑一下，这个案子不破，夕城的孩子们都会面临危险，你们龙族毕竟比人类强大，这件事我只能求助于你。安全方面你放心，我们会安排便衣，全程保护临溪的安全，绝对不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见白惑犹豫，纪北又从车上拿来卷宗给他，强调道：“要不你先了解一下？我们可以给你报销所有费用，包括国际幼儿园的高额入学费。”

　　白惑摆摆手，拿起卷宗粗略翻看。

　　他倒是不缺钱，毕竟比人类多活这些年，信息源和门路都比人类多太多，想要做点什么营生还是相当容易的。早年国家还不怎么发达、法律也不完善的时候，白惑在沿海一带蹓跶，某天临时起意，忽悠几个人类大佬开了几间地下酒吧和牌楼，后来大佬们熬不过他，相继去世，店子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一个人头上。鉴于他这人懒得连数钱都嫌麻烦，后来便拉了贺灵入股，自己只留一半股份当幕后老板，每年拿点分红。贺灵别看不爱说话，在人界就是个商业奇才，经过这么多年发展，积累起来，也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了。

　　贺灵曾经无情地计算过，如果白惑这些年不把钱挥霍在牌桌上，而是拿去搞房地产做投资，现在上个夕城富豪榜是绰绰有余的。

　　扶贫办主任，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嗯？”白惑翻看到卷宗某一页，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忽然皱眉，“这个孩子……”

　　纪北探头，介绍说：“这是最后一名受害者，就读于橡树幼儿园大班，失踪时间在一个月前，孩子父亲是上市公司高管，家里就这么一个儿子，宠得厉害。知道孩子被拐之后，家里人都疯了，他母亲更是悲痛欲绝，已经进了医院，每天靠打营养针度日。”

　　说着，纪北把照片往后一翻，背后是一名哭得肝肠寸断的母亲。

　　果然是这小孩。

　　小龙崽显然也认出了这两个人，嘟嘴用手戳了戳小孩儿的脸，他破壳之后头一次亮出尖牙，还是因为这小孩抢了他的玻璃珠子呢。

　　白惑把下巴虚虚地搁在小龙崽的头顶上：“你记得他？”

　　小龙崽不屑点头。

　　“还讨厌他吗？”

　　小龙崽沉默一会儿，片刻后摇摇头。

　　那件事之后，白惑给他买了一箱子的玻璃珠子当玩具，大的小的，什么颜色的都有，相比之下，这点小仇，他就很大度地选择了不计较。

　　白惑闻言，一边欣慰，一边又觉得惊异。这小子凶悍归凶悍，心怀还挺宽广，且权衡得失眼光不拘泥，实属少见。

　　“现在这个小朋友被坏人抓走了，你想去救他吗？”白惑又问。

　　纪北看着父子俩的互动，心中对白惑的印象再次刷新。

　　这次求助，虽然他找的是白惑，但最终的执行者其实是小临溪，白惑作为父亲，面临问题时没有自己大包大揽做决定，而是选择亲自询问小朋友的意见，这种做法出现在一贯缺心眼儿的白惑身上，着实令他意外。

　　如白惑所言，小龙崽看着只有三岁的外表，但智商明显在此之上，冷静地思考了一段时间，一双大眼睛往白惑脸上瞟：“你呢？”

　　“我当然跟着你。”白惑笑道。

　　小龙崽往白惑身上爬了爬，双手勾住白惑的脖子：“去冒险。”

　　纪北被这小奶音萌得肝颤，片刻后反应过来，激动道：“他这是……同意了？”

　　“试试看吧，”白惑把儿子抱紧以防他滑下去，认真地看向纪北，“不好玩的话我会随时终止。”

　　“好，好好……”纪北点点头，忽然站起来，郑重其事地对两个人敬了个军礼，“我代表夕城……”

　　“哎哎哎，坐坐。”白惑忙不迭打断了他。

　　纪北不好意思地笑了，揪了揪头发，这才想起来打电话：“我马上安排你们下周去面试。”

　　“面试？”

　　“是啊，”纪北边打电话边说，“现在幼儿园入学都要面试，小临溪是插班生，我会跟园长说让她亲自面，流程相对简单一些，走走过场嘛，不用担心。”

　　“那我要准备些什么吗？”白惑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儿子要上幼儿园了。

　　“准备点合适的衣物就行，其他的就和正常生活一样，哦对了，以防走漏风声，我们会对你们的身份进行保密，整个幼儿园，除了园长，任何人都会只当小临溪是个普通插班生。”

　　“另外我们会配置定位芯片和紧急报警按钮给孩子——喂？绿萝，白主任这边已经同意了，你立刻去一趟橡树国际幼儿园……”纪北拿着手机安排后续事宜去了。

　　胖鸟听到小龙崽要去上幼儿园，兴奋地从树上飞下来：“幼儿园！吃独食！”

　　白惑伸出中指将他一指头弹飞出去，看着小龙崽无知无觉在他怀里爬上爬下，把双腿当滑梯玩儿，心中五味杂陈。

　　毕竟是个男孩子啊，再怎么黏爸爸，向往冒险和新鲜事物也是本性。

　　要完！这突如其来的、宛如空巢老人般的失落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