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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老陈头求饶 ...

  •   012
      老陈头被石匠们扶着,浑浑噩噩回了石场。

      按着大梁的律法,商户纠纷报官后,双方之间若只有利益纠纷,不扣押人,各自回家等候传唤。

      老陈头开开心心地去,失魂落魄地回来。

      不吃不喝坐了两日,儿子陈大志回来,张口就问:“爹,怎么回事?我一回家就听说我们家的货被臻品斋扣了?”

      “你还敢问?”老陈头两天没吃喝,气息微弱得很,“都是你想出来的主意,掺了库里旧年的石板,被人家看出来了。”

      陈大志脸色一白,却也不肯承认自己的错,只说:“我们送去那些旧年石板又不是不能用,他们验得这么仔细定是故意的。你倒是出去问问,高门大户的采办哪个是两袖清风的,还不都是好的里面掺次的!要这么整你,定是我们打点不到位!我问你,这几回与李掌柜打交道,你可有送他好处?”

      “李掌柜与我客气得很,处处为我想,怎么会想到还要打点?”老陈头托着头叹。

      陈大志顺着说:“这就对了!爹,你取些钱来,我那还有刚从明州带来的特产,一道送过去,这事还有缓转的余地。”

      可怜的老陈头只剩下几个棺材板钱,本留着送终的,到了这会也不得不取出来,只剩二十两。

      陈大志一把夺过数了数,拍回桌子:“爹,这事我不能出面,我在山南县里也算是有头有面的,还得你去,悄悄地去,别让人看到!明天就去!”

      一旁的老陈头媳妇听不下去了:“儿啊,你爹两天没吃没喝,赶不了这么多里山路。”

      “这个我不管,这事耽搁不得,要再传下去,先前找我们家订货的铺子就要违约了。要是因为质量不好违约,我们是要赔钱的。”陈大志跺脚。

      老陈头急得忙应:“去……我明天就去!”

      第二天一早,老陈头拄木仗赶去了越州城。

      运气很好,是遇着了李掌柜,李掌柜见他时,脸色很是不好,也没收他的钱,只将他客客气气地请了出去,还帮他雇了顶竹轿。

      “老店官,臻品斋是诚信经营,童叟无欺,是你掺杂劣质石材在先,我们也是按约办事。”李掌柜说道。

      老陈头哭着求了半天,最终还是无奈回了家。

      陈大志一见急了,拉着老陈头就说:“爹,一定是我们求错了人!你再想想看,李掌柜是怎么找到我们石场的,又是怎么看上我们家石板的?”

      老陈头遂将李掌柜去了卖鲞店官租的屋子,看到石板不错,便由卖鲞店官介绍来了他们家采购石材的经过说了一遍。

      “就是他了!”陈大志忙说,“爹,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找那个租房子的卖鲞店官;我去山南县找鲍捕头,我跟鲍捕头有点交情,万一卖鲞店官不理你,我就让鲍捕头对付他。最好李掌柜不肯拿的钱给我一半,我让鲍捕头去打点主薄大人,双管齐下,就不怕卖鲞店官不肯帮我们的忙!”

      “好好!”老陈头已经六神无主,满口就应,跌跌撞撞去了平阳村。

      一打听却发现,崔洋已有半月未曾回平阳村,又打听崔洋不住平阳村的时候住在哪儿?村民皆摇头。

      老陈头面如纸灰。

      再说陈大志,急匆匆回了山南县后就立刻去拜访鲍秋生。

      鲍秋生听过陈大志的名,知道他是平阳村旁石场主老陈头的儿子,是个眼高于天,被那群公子哥们玩弄在手掌心里的傻子。

      公子哥们从来不把他当回事,偶尔带他一起玩不过缺个小丑逗乐,或是差个掏钱的主。

      前端时间,陈大志忽然得意起来,还随着县丞家公子去了趟明州,吹得天花乱坠的,以为真入了人家公子的眼。

      鲍秋生虽只是个捕头,平时也混,但格外看不起陈大志这种,打发了个手下去问了事。

      结果说是租他家祖屋的崔洋跟他有点过节,让鲍秋生帮忙对付。

      鲍秋生当即来气了,佩刀拍到了桌子上:“什么东西!也敢指使老子我!”

      陈大志最近春风得意,何曾被这般羞辱过?立刻破口大骂:“你不过就当了个捕头而已,就敢这么摆脸色给我看,你也不出去问问,就是到县丞公子府里,他们对我也是客客气气的。”

      这一骂立刻引来了不少人围观,里头有几个店铺的伙计,一见陈大志就想起东家的吩咐,说是陈大志讹了他们的钱,让伙计们擦亮眼,看到他就逮住他,有赏!

      于是一个接一个地喊:“是陈大志,抓住他!”

      陈大志认出这几个伙计,知道不好,拔腿就要跑。

      哪知鲍秋生手下的捕快一直就在门外看着,一见这情况,一拨跑回去告诉鲍秋生,一拨跟着抓陈大志。

      不多时就将人拿住,鲍秋生亲自问了那几个伙计,听说是陈大志讹钱,二话没说就禀告了主薄,将人押下。

      可怜老陈头颤颤巍巍回家就听说了儿子的事,惨叫一声昏死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下午才醒来,老陈头媳妇在床边哭得死去活来:“儿他爹,我们没这个赚大钱的命,本就不该去赚。年前我求过一支签,道士说:让我们这样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不要妄想,记得积善行德就好。”

      积善行德?

      老陈头听到了媳妇的这番话,将最近石场的事情前前后后仔细想了遍。

      发现自己还漏了一个人,卖鲞店官虽寻不到,但还有陆峰。

      最初鲍秋生家祖屋石板的生意就是陆峰介绍的,正因为有这笔生意才有之后臻品斋的大单。

      别人找不到卖鲞店官,陆峰一定可以。

      但想起陆峰,因为不肯跟他一起运石板去越州城,他出门前就将人辞了,这几日也没见他来。

      还有之前他因为陆峰没用库存的石板,克扣了他的提成。

      老陈头叹了声,与媳妇说:“你去数三千五百文钱来,我去一趟平阳村。”

      “儿他爹……”老陈媳妇欲言又止,连番巨难,家里剩余的银钱真不多了,再拿出去这个家就毁了。

      老陈头知道她的意思,安慰:“你放心,这笔钱一定不白花。”

      傍晚时分,陆峰挑着担上好的干柴回到家。

      没了石场的活,他只能暂时以砍柴为生。

      平阳村四周的山都是村里的,不能砍,陆峰需要进深山去,走好几里鲜有人迹的山路。

      挑回来的柴也不是卖给村民,而是明天赶早挑去山南县城里卖。

      临近深秋,天暗得早,陆大娘舍不得点灯,母子两就着柴火的光吃着饭,地瓜白米稀饭,大部分都是地瓜,少少的一些白米,且大部分白米都在陆大娘的碗里,陆峰吃的不过就是几坨地瓜。

      正吃着,老陈头住着拐杖登门。

      他下午醒后,被媳妇恳求着喝了几口粥,稍有了些力气,面色还是很不好。

      走到门前问了句:“陆小子在家吗?”

      陆峰愣,他听出是老陈头的声音,他知道臻品斋识破了老陈头送去的旧年石板。

      当时还嘲笑了句:终于搬石头砸自己脚,自作自受!

      他怎么也没想到老陈头还会来找他,也没给好脸色,瓮声瓮气地问了句:“你来干什么?”

      “老头我来给你赔错。”老陈头说着,也不进门,直接在门口给陆峰跪下,“是我贪便宜,一时蒙了心,当初不该扣了你的提成,这会我把提成给你送来,请你在卖鲞店官那说个好话,放过我们一家老小吧!”

      竟是为这事?

      陆峰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跟卖鲞的崔洋也不过几面之交,哪有这么大面孔能说动人家?

      倒是陆大娘开了口:“老场主,你的事我听说过,是你自己将库里的石板卖给人家,阿峰劝过你,你不听。”

      “是、是、是!是我的错。”老陈头连声点头,哭,“可现在臻品斋要跟我打官司,旁的其他店家要问我拿钱,儿子还被扣在了县衙里,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啊!求求好婶子,救救我们家吧!”

      老陈头嚎啕大哭,嘶哑又凄惨,马上惊动了平阳村村民,三五成群地围了上来。

      有不少人知道了石场的事,见老陈头这样,指指点点地说了起来。

      被戳到痛处,老陈头无地自容,哭得更加凄惨。

      陆大娘皱了皱眉,把陆峰喊过来,低声说:“你照着这般跟他说。”

      陆峰低头听着,点着头,而后出门,朗声说:“老场主莫要哭了,这事原就是你不对,与其在我这里哭,不如想想其他办法!”

      又指着地上的几吊钱,“这些原就是我的提成,你无故克扣了去,现如今你落难,我也不落井下石,原说好是五分,你又添了一分,如今我只要五分,不要你添的。”

      他说着捡起两吊钱,又解开第三吊钱,先是数出四百文,又拿回一百八十文,说,:“我一月工钱是300文,这月做了十八天的工,这是合该算给我的工钱,余下你都拿回去吧!”

      账虽算得这么清,但好歹钱是收下了。

      老陈头止住了哭,用干枯开裂的手抹了抹眼泪,捡起地上的钱穿了回去,住着拐杖离开。

      折返回屋的陆峰不解他娘的做法,问:“娘,我们收了钱,老陈头的事真能了结?”

      “你且静看着。”陆大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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