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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命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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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嵇尧天一早就被卧室窗外的嘈杂声给闹醒了,他支起身一看天还黑着,立时不悦地对说:“天都没亮呢,师傅肯定不会这么早叫我背书的。”
守夜的宫女说:“殿下睡吧,奴婢把宫门也关了就是了。”
庄嵇尧迷迷糊糊地重新睡下,拉起被子盖住耳朵,恼火于清梦被搅,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混乱是因为一名宫妃失去尚在腹中的孩子而造成的。
师傅今天如果不抽背大学段落就好了。庄嵇尧想着,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贺兰仪接到彤云通报的时候刘淑媛已经死了,死于流产后的大出血。
她掀开被子对彤云吩咐道:“去请皇后。”
彤云低声说:“长春宫的映桃姑姑已经来了。”
贺兰仪动作不停,表情愈发地严肃。她这件事已经做得很隐秘了,为什么何尚清还会知道,并且那么配合?
贺兰仪穿戴整齐地走进前殿,映桃果然已经站在殿中等她了,见到她以后点头行礼。
“映桃姑娘免礼了。”贺兰仪制止了她,“娘娘已经知道消息了?”
映桃道:“娘娘是后宫之主,没有事情是不知道的。”她抬起头,盯着贺兰仪的双眼继续说道:“娘娘遣奴婢来,让奴婢务必转达她的话。”
“娘娘说,大皇子是个好孩子,以后是可以坐得住大魏江山的君王,请娘娘一定要爱护他。”
贺兰仪被映桃戳中了虚心事,脸微微侧了侧,表情变得莫测起来。
同样是有人死去,冰清堂是一片混乱,而景仁宫此刻却一片死寂,再没有一个人敢多嘴说话,仿佛这座宫殿的人都被送去殉葬了一样。
卧床上,刘淑媛的身体以一种不堪的姿势被摆在床上,平时金尊玉贵的身体赤裸着任由产婆们查看,脸还是那张美丽得令庄予雍连宣五日侍寝的脸,纤长的睫毛湿润,如果这双美目还能睁开的话不知道得有多么的惹人怜。
可惜啊,已经死了。
贺兰仪站在庭院中听着御医的汇报,偌大的一个景仁宫里除了不晓人言的雀鸟外,只有苍老的御医干枯的声音。
听完了汇报,贺兰仪总结道:“所以是刘淑媛不听劝告,乱服食药物所致流产的?”
御医点了点头。
贺兰仪的表情愈发严峻,她知道刘淑媛有多么的得庄予雍的心,忽然用这么站不住脚的理由解释她的死因,庄予雍绝对不会接受。
唯有寄希望于何尚清了。
贺兰仪伴君多年,深谙后宫之道。杀是杀不完的,堕胎也是不凑效的,这次她铤而走险是因为刘淑媛危害到了前朝。
许多站对了队伍的世家到了这一代多半都是皇帝荣养着的象征,手中的实权一代代地交付出去,早就不剩多少了。这一类家族,其中就有后族贺兰家。
还有一类,是开国元勋或出身寒门得到皇帝重用的家族,为新贵,刘淑媛便是出身于这类家族。
新贵与世家的斗争永远不会停歇,皇帝也需要他们这样来平衡势力,不过近来世家们逐渐落了下风,担任要职的世家子弟日渐减少,所以贺兰仪才需要出面来杀一儆百,敲打敲打新贵们。
私心里,她也不愿意看到盛宠之下的女人诞下任何孩子。
庄予雍的仪架很快就到了,中衣之外草草地裹了一件棉袍,无视所有人走入内室,片刻以后面色铁青地走出来,怒火简直要在体内爆炸。
“淑媛有了身孕,为何朕不知?!”庄予雍瞠目欲裂。
贺兰仪还跪在冰凉的石板地上,道:“后宫规矩,妃嫔有孕前三个月不能告诉任何人——”
“不需要你来提醒朕魏国的规矩!”庄予雍喝断了贺兰仪。
“朕对你很失望。”
“是。”贺兰仪的声音都颤抖了。
庄予雍重重地闭上了眼。
他只有六个儿子,这还远远不够。难得遇上一个漂亮又听话的女人却死了,前朝那些世家和新贵们正闹得不可开交,他甚至有了要离开宫廷的想法。
反正这里没有慰藉。
“皇后娘娘驾到。”
贺兰仪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亲眼看到庄予雍是怎样地睁开双眼,眼睛里焕发出光彩的。那种光芒,宛如是一个垂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陛下。”何尚清走近庄予雍,“我听说刘淑媛去世了。”
“是流产。”庄予雍苦涩地对她说道,“朕…朕没能保护好她们母子。”
何尚清清冽的笑声在景仁宫的庭院内回荡着,她肆意大笑,眼神肆意又挑衅:“陛下没能保护好的又何止是刘淑媛母子呢。”
连贺兰仪都呆住了。她原本以为何尚清会玩最拿手的那一套服软撒娇,没料到她会放肆至此,直接挑战庄予雍心底最脆弱的一块。
“你想说什么,”庄予雍的语调冷了下来,“今天就一并给朕说清楚了。”
再不说清楚,我们之间还有几个十年能这样耗着呢?
可是说清楚了,我又能拿什么来要挟你呢?
何尚清慢慢敛起笑容,忽然靠近庄予雍,状似亲昵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是恼啊,我恼你居然会为了她生那么大的气。”她双手攀住庄予雍的后背,声音动情缠绵,“你都没为我发过那么大的火呢。”
庄予雍抬起手将何尚清锁在了怀中,不顾庭院还有那么多的仆从御医,额头抵在何尚清瘦削的肩膀上说道:“清儿,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们不该是这样的。”
“这一点,就得问陛下了。”何尚清涂了红色胭脂的嘴唇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诱人,却吐露着最毒辣的话语。
庄予雍静静地靠了几秒,深吸一口气后放开了何尚清,整了整有些凌乱的棉袍,离开了景阳宫。
“把她关回长春宫去。”
何尚清仰起脸,痴痴地笑了几声后走到还跪着的贺兰仪面前,扶她起身。
“刘淑媛的身后事便有劳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