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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临安茶陵事【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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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锋
闫衍枳将册子递给许行荇和闫衍枳二人翻阅。宋仪恒巴巴地在后头瞅着这奇怪的画册。
许行荇看完忍不住长吁短叹一番:“没想到这个阳垚居然有这么一段往事,真可怜。”
胡卿夜道:“我就说仙界那一帮子人都不是好东西,黎民苍生有难时袖手旁观,还不允许别人拔刀相助。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还不如小爷我有正义之心呢。”
许行荇赞同地点点头,又有些犹豫地问道:“不过,这册子上说的,和我们见到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册子上的阳垚是个有慈悲心肠的小仙童,我们见到的,却是个嗜血成性的大魔头啊。”
“有什么好奇怪的。一个因为做善事被惩罚的仙童。一个险些被打下诛仙台的堕仙。一个差点被剔去仙骨的人,在经历了那么多后,独自一个人在沼泽潭边过了一千五百多年,什么善心都被磨平了。我看啊,他现在最恨的就是凡人,巴不得全死光了才好。”胡卿夜道。
许行荇摇摇头:“我倒觉得,他或许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他的本心还是好的。不然的话,他在这居住了一千五百多年,早就能把这周边附近的凡人杀光了,为什么没有杀光呢,说明他心底还存着一些善念。”
“谁知道呢。我们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子,哪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胡卿夜伸了个懒腰:“睡觉去。”
许行荇歪着头想了想:“也是。不想了,去找周姐姐去。”
“你怎么又去?小心那郭大牛起了疑心。”胡卿夜道。
“当然要去可,以前是不知道他不是人,现在知道了,我怎么能让周姐姐跟一只怪物同床共枕?再说了,我可不怕他了,不过是一朵莲花做的傀儡么,真惹急了,我就捏死他。”许行荇作势握拳。
“你现在捏死了他,你周姐姐怎么办?”胡卿夜一针见血。
“这……”许行荇犯了难,索性不想这个问题了,“这不是还没到那时候么。现在先去找周姐姐要紧。”
“我陪你去。”闫衍枳牵起她的手。
“不用。”许行荇笑道,“就这几步路,一会儿就到了。嗯,让仪恒跟我一块儿去就好了,他惯爱找东林说话的。”
宋仪恒听见自己的名字立刻从画册堆里抬起头来,颠颠地跑到许行荇身边。动作迅速又敏捷。
闫衍枳也不再坚持:“也好。那你路上要慢些走。”
许行荇笑着指了指天上的大月亮:“衍枳哥哥放心吧。天亮着呢,不会摔沟里的。”
周家人刚吃完晚饭。周东林正要将院门栓上,远远就听见有人喊着东林叔叔,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许姐姐家的那傻小子宋仪恒。周东林开了门,笑着转头冲屋内喊了一声:“姐,许姐姐又来找你说话了。”
正在院子里井边握着手柄摇辘轳的郭大牛顿了顿,觉得有些不对劲。自己带着媳妇回门以来,在岳丈家住的这几天,这闫家的媳妇回回晚上都来找棠娘说话。说的尽兴了,不是留在周家与棠娘挤一屋,就是拉了棠娘回闫家去,几次下来,倒好像是故意不让自己跟棠娘住一屋似的。郭大牛心里一凛,莫非这闫娘子看出了什么来?若是真看出些什么来,那么,就不要怪自己不客气了。
许行荇从郭大牛身边走过去,笑眯眯地喊了声“大牛哥”。因为事情已经有了线索和发现,所以她现下有些露出了志得意满的样子,郭大牛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她一眼,而她自己却浑然未觉。
许行荇照例又找到周棠娘说了会儿话,磨蹭到天有些擦黑了,她刚想开口叫周棠娘跟她一块儿回去睡一屋,周棠娘倒先开口了:“许妹妹,今天我就不留你了,也不跟你一块儿走啦。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不然闫公子会担心的。”
这倒令许行荇吃了一惊,她悄声问:“怎么啦?大牛哥不高兴了?”
周棠娘抬头嗔了她一眼:“就你知道的多。”
许行荇没想到真是这样,她有些担心地想,莫非是自己来的太勤快,所以那郭大牛起了疑心?她想至此凑近周棠娘:“周姐姐,是真的吗?因为我来的太勤,所以大牛哥不高兴了?他说什么了?有没有做奇怪的举动?没对你下手吧?”
周棠娘嗔道:“许妹妹胡说什么呢?大牛哥怎么会对我动手呢,大牛哥才不会干出这种事。你怎么把大牛哥想的那么凶啊?许妹妹怎么像是对大牛哥有些偏见的样子。”
听出周棠娘话里有些许不快,许行荇一愣:“不是的。只是你说大牛哥不高兴了,我才会以为大牛哥他……”
周棠娘这才有些恍然地笑起来:“傻妹子,你误会了。我没说大牛哥不高兴了,只是这两日我日日与你睡在一块儿,大牛哥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肯定会有些不习惯。他陪我回娘家呆了这几日子,却只能和东林挤一屋子,我瞧着也有些心疼。”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红着脸道:“新婚夫妻如胶似漆,许妹妹是过来人,不是该体谅一番么。”
原来自己无意间成为了破坏别人夫妻感情的罪人,而且这罪,还是被自己的好姐妹控诉的。许行荇顿时有苦说不出,无话可说了,她只好道:“那好吧。那我走了。”
周棠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她的手:“许妹妹,不是我赶你走。你别不高兴啊。”
“我没有不高兴。”
“那,我让大牛哥送你一程?”周棠娘说着转头去唤郭大牛。
“不用了不用了。”许行荇道。
郭大牛却已经走了进来:“闫家妹子,路上黑,我就送你一程吧。”
许行荇看了他一眼,心道这样也好,自己可以在路上试探试探这人是不是发现了端倪,于是她也不再拒绝,笑道:“那多谢大牛哥了。”
乌云遮了大半月亮。
许行荇推着磨磨蹭蹭明显一脸还没玩够的宋仪恒往前走,前头的郭大牛侧过头露出一张笑脸来:“闫家妹子,今日怎么没再多待会儿啊?”
许行荇笑道:“可不敢再多待了,再待下去,周姐姐可要嫌我烦了。郭大哥也肯定嫌我日日过来吵你们了吧。”
“怎么会呢。你多来找棠娘说说话,我也高兴。”郭大牛憨厚地笑道,“闫家妹子在我面前可不要太拘谨了。我们头一回见面时,你可不是这样拘谨的人啊,你当时还打趣说我像个黑炭呢。”
“啊,我们头一回见面我可没跟你说过话呀。你当初不是在船上么,而且你也不是特别黑啊……”许行荇一时顺嘴道。
郭大牛道:“这么说,是我记错了。那闫家妹子是不是觉得,我与当时不一样了?”
许行荇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被他套话了,怕是他心中已经起了疑心,才故意说这些没有发生过的事,心里一凛:“没,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郭大牛心里却是已经起了疑心,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他缓缓停下步子不再往前:“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啊?”许行荇装傻充楞,“我什么也不知道。郭大哥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什么也听不懂。”
郭大牛扯出一个笑来:“是真听不懂还假听不懂?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不管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你都不该再出现在这个世上了。只有死人,才让我安心。”
他伸手就要来抓许行荇,一旁一直懒懒的宋仪恒却忽然冲过来,从背后一把抱住他的腰,冲许行荇喊道:“娘,快跑。”
郭大牛被宋仪恒拖住,他用手肘狠狠地撞击宋仪恒的腹部,想把他甩开。
一下又一下。
宋仪恒的嘴里喷出血来,他仍旧没有松手,咧开嘴,露出一口染了血的牙:“娘,快走。”
“仪恒!”许行荇失声尖叫,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她抹了一把泪咬咬牙转身就跑:“仪恒,你再坚持一会儿。我去找衍枳哥哥。”
郭大牛见人跑了,不知哪来的力气,反手揪起宋仪恒的衣领,狠狠的将他甩了出去。宋仪恒的头磕在路边的大石头上,一下子晕了过去。
郭大牛追上许行荇,抓住她的手卸了她的一只胳膊:“想跑?没那么容易。”
许行荇疼的嘴皮子都在哆嗦,苍白着一张脸:“你把仪恒怎么样了?”
“现在还有心情担心别人,还是先担心担心你吧。他没死,你却必须死。”郭大牛说着张开嘴,发出一阵凄厉的鸟鸣。
闫衍枳与胡卿夜二人坐在窗下喝茶。
胡卿夜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碗盖:“小杏子宋仪恒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又待在周家打算跟周棠娘睡一屋吧。我都困得不行了。”
“就算行荇不回来,宋仪恒也是要回来的。再等等。”
“不行了不行了。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了,我先睡觉去。榆木头你慢慢来。”胡卿夜站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鸟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刺耳。
“糟了,行荇有危险。”闫衍枳站起来,身形一晃,很快消失不见。
“哎,等等我。”胡卿夜反应过来后顿时惊得瞌睡都没了,急急忙忙地追出去。
一道掌风刺向郭大牛的咽喉,将那半截鸟啼生生卡在喉咙里,郭大牛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自己的喉咙,瞪向来人。
闫衍枳落地,半拥着扶起许行荇:“行荇,没事吧?”他忽然觉得有些异样,“行荇,你的手怎么了?”
许行荇另一只手捂着受伤的胳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我没事。就是胳膊受了点伤而已。衍枳哥哥,你快去看看仪恒,他为了救我被郭大牛生生地甩了出去,摔在那边不省人事。你快去看看。”
说话间匆匆忙忙赶到的胡卿夜已经跑到宋仪恒身边,他探了探鼻息道:“还有气。不过他看着伤的挺重的,榆木头,这我该怎么办?这种事我没什么经验啊?”
闫衍枳本是想先看看许行荇的伤势,许行荇推开他跑到宋仪恒面前,一脸的担忧:“衍枳哥哥快先来看看仪恒怎么样了?”
闫衍枳蹲在胡卿夜对面伸出手探了探宋仪恒的脉搏,封了他的心脉:“伤的有些重。现下我先封了的心脉……”他说话间一顿,忽然抬手向胡卿夜劈出一道剑芒。胡卿夜只听见身后一声惨叫声,这才发现郭大牛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后不远处正准备冲他下手。
“倒是个高手。”郭大牛偷袭不成反而被剑芒伤到,倒在地上哑着声音道。
闫衍枳站起来,走到郭大牛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色冷漠:“不是高手也能杀的了你。”他忽然笑了,看在郭大牛眼里只觉得如修罗般恐怖,“一朵早就枯死的莲花,本就不该出现在世上。”
郭大牛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道士?神仙?还是妖?”
道路两旁的树叶子忽然开始发出响动,轻微的沙沙声,逐渐转响。郭大牛心中一喜:“主人来了。主人会杀了你们的。你们放了我一马,我可以在主人面前替你们求求情。”
闫衍枳道:“不需要。你的主人能不能杀得了我我不知道。我倒是知道我能杀的了你。你伤了行荇的一只手,把宋仪恒弄的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一笔一笔,我都要讨回来。”他说着对胡卿夜道:“胡贤侄,这儿不安全。你先把宋仪恒和行荇护送回去。”
胡卿夜点点头,搀扶起宋仪恒:“那你自己小心。”
闫衍枳这才转头重新看向郭大牛,轻嗤一声:“你主人来了与我何干?在我会会他之前,解决你是轻而易举。”
闫衍枳抬手捻了一个奇怪的诀,郭大牛有些惊慌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慢慢变轻,然后缩小,最后原就变回了当初的那朵莲花。
闫衍枳将花托在手心,猝然握紧,花汁从指缝里迸溅出来:“你主人难道没有告诉你,遇强示弱才是生存之道吗?”
“衍枳哥哥做的好。”
闫衍枳闻言转头:“行荇,你怎么还没走?”
许行荇摇摇头,弯起嘴角笑笑:“我要跟衍枳哥哥共进退。因为我是衍枳哥哥的娘子啊,夫妻不是该一体同心,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吗。”
沙沙声越发响了,时不时有清脆鸟鸣响起。现在要走,怕也来不及了。
闫衍枳轻叹一声:“傻姑娘。”他指着身后那片密密的草丛,“快躲进草丛里面去。”许行荇还想说什么,闫衍枳接下去道:“不是不让你跟我同进退。是你若是跟在我后面,会成为我的弱点,我不仅要提防阳垚,还要顾及你。所以你只要悄悄的躲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哦。”许行荇捂着手往草丛里走去,背影有些失落。
“行荇。”
许行荇停住脚步。
“你能留下来陪我。我很高兴。”
黑袍男人看着地上破败的莲花,看向闫衍枳,沉声道:“你杀了他?”
闫衍枳轻笑:“杀?不。我只是让一个不该出现在世上的人回到他原来的位置而已。”
四周的叶子晃动的更厉害了。黑袍男人挥动手臂,一串水珠在空中连成一柄泛着泠泠水光的长剑:“你的闲事管的未免太多了。”
闫衍枳一侧身避开水剑锋芒,顺手拔下一束长草。长草作剑,与水剑短兵相接,剑气四散开来,男人的风斗被迎面而来的剑气吹落。男人抬起头。
剑眉星目,很周正俊朗的模样。
“你是妖?”男人一挑眉,“既然同是妖,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从此以后,不要在我的地盘上闹事。这样的事……”他拿剑指了指地上的莲花,“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男人说完转身欲走。
许行荇惊讶地站起来,这样就算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男人看了她一眼,不发一言地擦身而过。
闫衍枳却忽然悠悠开口:“你说你是妖。你就这么厌恶你原先的身份吗?仙童阳垚。”
阳垚转过身,身上的杀气倍现:“你到底是谁?哼,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不。我只是好奇。一个人为什么变化那么大。”闫衍枳道。
“变化?”阳垚将这个词轻念了一遍,嗤笑一声,“若你也跟我一样,曾经以为只要一心向善就有好回报,可有一日却因这善念而被惩罚,你也会跟我一样,成为这样的人。既然善念是错,那我们就做对的事,成全了恶,难道不好吗?”
许行荇小声说道:“可是,你也不该杀人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杀了这些与你无冤无仇的普通百姓,这也不好呀。纵然那大虎二虎二人毁了你的成仙之路,是该对你有愧,可百姓何其无辜。。你从前的仁爱之心,难道一点点都没有了吗?”
阳垚道:“这有什么不好?我做错了什么?我有什么错?我又犯了什么罪?我可怜他们给他们水喝。我做了善事,却毁了一生。他们做着恩将仇报的事,让我永生永世难入仙籍,自己却得到了好名声,我在沼泽地度日如年的忍受长久岁月孤寂的煎熬时,他们却受人香火供奉,百年之后还有人惦记着他们的好。难道最可怜的人,不该是我吗?那二人毁了我的前程,拿着我的东西去造福凡人。这临安城脚下的凡人喝着我的泉水,世世代代受着我的恩惠,如今我只不过是取回我的东西罢了,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们不该付出代价吗?况且,这千年中,我不过杀了几个凡人罢了,谁叫他们长得跟大虎二虎二人如此相像。既然是他们的转世,我见一个杀一个。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这样,才能稍解我心头之恨。”
闫衍枳道:“他们二人,根本没有什么转世轮回。”
“什么?”阳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许行荇道:“是啊。那二人偷了泉眼便死了,他们为人做善事而死,而且永世不得超生。而你只是毁了一条前程,还有那么多的路可以走,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为什么要选择一条最人神共愤令人不齿的?你心中悲悯仍在,为什么要违背本心去害人?你最蠢的,不是用自己的前程成全了别人的善心,而是在之后,做了自己曾经最不齿的事。”许行荇说完之后才发觉自己似乎语气说的有些重了。她有些害怕地缩到闫衍枳身后,生怕对面的人一个掌风就把自己给扇死了。
阳垚却没什么反应的样子,他只是有些怔忪地抬头看向闫衍枳:“他们两个,为什么没有转世轮回?”
“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你的仙骨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曾被剔除?你心里不是早已经有答案了吗?只是你从来都不敢相信而已。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觉得自己杀人不会愧疚,是情有可原的。不是吗?”闫衍枳道。
“我要听你说。”阳垚声音有些晦涩。
闫衍枳沉默了一会儿:“他们两个,后来找过你。结果发现你因为这件事情受罚,所以心中愧疚不堪,跪在衡山山门前自请阳寿折半,今世之后魂魄灰飞烟灭,永世再不为人,以求得你能不受剔骨之刑罚。天帝准了。所以,他们两个人,没有来生,没有后世。”
魂魄灰飞烟灭吗?
没有来生,没有后世。那自己一直所怨恨的,所不忿的,所寻找的,所报复的,又是什么?
阳垚一瞬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明明是想亲自手刃的人,明明该欢愉的。
却不是。
自己一直所恨的人,长久以来在孤寂的折磨中能让自己有报仇的动力活下去的人,原来从来不曾存在。
自己所恨的人,毁了自己。却也救了自己。
那么。
一直以报仇为理由而杀了无辜百姓的自己,才是真正的刽子手。
阳垚有些痛苦的捂住头。
“走吧。”闫衍枳揽过许行荇的肩膀。
许行荇看了眼抱着头蹲在地上的阳垚,有些担心地问闫衍枳:“衍枳哥哥,我们这样走了,他会不会事后反应过来把我们给……”许行荇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咔嚓了?”
闫衍枳摸摸她的头:“不会。他心里慈悲未泯。”
“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
“为什么?”
“因为他慈悲未泯。所以在发现自己才是所有人中最坏的一个的时候,才会更愧疚。以前有多恨毁了他前程的大虎二虎,现在就有多恨杀了无辜百姓的自己。所以,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我们这些局外人,说什么都没用。”闫衍枳说着捏了捏许行荇的手,把她揽得更紧一些。
“啊!”许行荇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疼!”
“怎么了?”闫衍枳这才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因为许行荇之前一直捂着胳膊,所以闫衍枳以为是皮外伤,现在检查了才发现她的手已经脱臼了,软沓沓地垂在一边,,闫衍枳心疼地责备道,“怎么不早说?是不是特别疼?”
“之前仪恒比我的要严重,我光想着担心他,就没觉得疼。刚刚也是,因为想着阳垚的事,所以就没感觉…….啊,疼。”许行荇扭着脸呲牙咧嘴,眼泪汪汪地瞪着闫衍枳,“衍枳哥哥,你做什么!”
闫衍枳轻戳了她一下:“傻姑娘,我还能害你不成。给你接胳膊啊。你现在试试?”
许行荇试着抬起胳膊动了动:“不痛了!衍枳哥哥真厉害。衍枳哥哥,我们快回去看看仪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