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眉痴》容卿

18、第十八章

　　徐家惠抢进门去，却只见满地都是飞溅的碎玻璃渣子。杜天成章笠之尚在旁边呆立，还没回过神来。徐家惠俯身检视了一下，那渣子中有一块略大些的，只模糊可以看到几句洋文，原来是沈汉彰昨夜喝的洋酒的瓶子。
　　徐家惠大大松了一口气，侍卫们均已闻声赶来。沈汉彰见他们都是极为紧张，却笑了：“没什么事，出去吧。”侍卫躬身退出，沈汉彰见徐家惠还在，道：“你也出去。”徐家惠壮了胆子，道：“少帅，家惠以为这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想出对策，及早解决后患。”沈汉彰本恼他代人回禀，闻言，只是道：“你有计策就说，说得好了，自是赏你，说得不好，自该认罚。”徐家惠匆忙间出口，哪来得及想什么计策，当下，说：“家惠驽钝，并无什么对策，情愿认罚。”
　　沈汉彰面沉若水，道：“那你这是调侃我了？”徐家惠说：“家惠万不敢有此心，少帅谋略过人，只是一时气极了，才失了计谋。家惠斗胆才敢提醒少帅。” 沈汉彰自是知道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然他一向治军严明，这样的娄子从来没有出过。被徐家惠一言提醒，心念忽动，道：“我本想不打草惊蛇，看来，卢崇喜也留不得了。”徐家惠不知他何出此言，只是一头雾水。沈汉彰心中计议已定，反而心平气和，道：“沈四得的线索就此断了，又涉及军械，万不可再与赣军作战。既要回去，还是先安稳后方为要。”徐家惠听完，自已明白了，立刻着人去通知了湘客。
　　湘客奉命严守卢崇喜，不离寸步。要解决卢崇喜，自是不费功夫。杜天成章笠之见风暴已过，忙自回去。不到两小时，便有侍从托了一个七寸大小的匣子进来。沈汉彰略看了一看，便挥手命拿下去。徐家惠知那必是卢崇喜的人头。沈汉彰看完，道：“卢崇喜死在章贡，不必宣布。后方的事，先着陆文轩接手。沈四得的死，少不得是要讣告全军。虽是讣告，但也不拘长短，将事情交代清楚为要。”说完，想了一想，又道：“本该人死留名，但赣军自来纪律严明，少不得是要把他所作所为公诸于众。你素来文字上功夫好，这个讣告自该罚你写。”徐家惠也不是蠢人，应声道：“是。”说完，抽了一张便签，便开始写讣告。不多时，便写好了，沈汉彰接过来一看，只见纸上墨迹淋漓：
　　“哀启：
　　哀启者，先军需处长沈君四得也。四得者，巴蜀人氏，赣军勇将也。甲申之岁，君龄一十有九。入赣系旁军，以为前卒。时赣军溃败，诸君远走，君于万军之中寻得先帅，此一功也。彼时敌军在侧，饮食匮乏。君渴饮马溺，饥食树根。然奉先帅以清水黍饼，此二功也。
　　后先帅还军，整治全军，复得失地。以良脂美酒犒劳全军，复封疆土，君以鄙薄相辞。不以为功，反克自省。至尊者宝，至坚者玉，君品行堪比璧玉，此一德也。先帅查君心志，乃不相强，以军械牢君。君素勤恳，数年无失，此二德也。先帅尝言：‘有四得，赣军无后顾之忧。’其誉实无过之。
　　先帅没，君辅少帅，事必亲躬，一日不敢有忘。少帅自用事以来，亦一心待君，虚衷延纳。然独夫之心，日益骄固。君不以少帅倚重为念，竟起反叛之心。结党营私，朋比为奸，少帅乃动疑。适逢少帅收章贡，查军需，竟知君私换军备，全军枪械竟无一弹。少帅甚怒，言己虽德行不磬，然君枉顾以全军将士安危，牺大节以成自业，尔何有功？尔何有德？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然君之过甚也。少帅顾其先父，乃令赐君全尸，君亦自愧，饮弹而亡。君本非贪利之徒，奈何晚节不保。少帅每思之，竟无一解。死者为尊，其行不复堪议。观君音容，竟已隔世，人生际遇如此匆匆。不胜哀痛，临诔涕零，不知所言。”

　　徐家惠文墨颇精，通篇读来，唯令人觉斥责何浅，惋惜何深，过错何巨，哀痛何真。沈汉彰看完，道：“可在后面再加一句，‘讣告全军，望诸君勿复有此念。愿诸君以兴复为念，辅少帅以成大业。先帅九泉之下得知，亦当含笑也。’”徐家惠忙加了，问：“少帅，是否就按这个讣告全军？”沈汉彰又接过来看了一看，道：“就这样吧。”徐家惠自去将稿子交给秘书处，方要出门，沈汉彰又命他回来。徐家惠以为他另有吩咐，忙走回来，垂手立在旁边。沈汉彰沉默良久，方道：“等陆文轩的电报来了，再发吧。”

作者有话说

　　……给络绎的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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