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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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讣告虽没有发,但仍是诸事繁杂。原计划是乘胜追击,这阵子按兵不动,早有人心存疑惑,虽不便直接询问,暗自打听的却多已有之。一整个早上,前来回话问讯的将领络绎不绝,徐家惠见沈汉彰分身乏术,便自去电报室守着。
电报室的秘书们多和徐家惠相熟,见了面,照例是要调侃一番。他方进门,林秘书便率先道:“哟,大忙人还记得登这个门啊。”
徐家惠故做严肃:“我今天来原是有事的,你们别歪缠。”
秘书们哄然道:“左右就你一个有事,我们都是混的。不若你去报给少帅,辞了我们,独留你一个,也抵得过我们了。”
徐家惠忙告饶,道:“原是我说错了,今天我替大家守着,算是赔罪。你们各去干自己的便是。”他本是少帅面前的红人,电报虽不便给旁人看,他看倒是不妨的。众人又乐得清静,纷纷道:“承你的情,我们也不敢自去,你替我们把电报选一选就行。要紧的先呈过来,不打紧的不妨先压一压。”徐家惠应声道:“得令,遵从长官吩咐。”众人撑不住,一时间,笑成一片。
混了一通,已是近十点,事情也渐渐多起来,秘书们便各自回坐,自去办公。
电报多是从后方来的,都是说些布防,军粮之类的事,徐家惠慢慢选着,心下却极着急。陆文轩这一着,本是早就布好的。按说也该顺利接手了,却迟迟不见回报。秘书室的规矩是轮值,吃饭是分前后两班,轮流去。到了夜里,又有上夜班的人过来接手。前一班吃饭的人自去了,林秘书也在前一班,见徐家惠不肯去,便劝道:“徐副官废寝忘食,堪为表率,不过,一天也做不完两天的事啊,做好份内的,也就是了,再说,这里又哪有你份内的事。”徐家惠听了,心中却忽然一动,笑道:“你别管我,自去吃吧,我还饿不死。我今天算你们的编外成员,有的是功夫。”林秘书自去了。
徐家惠忙将以前的没呈上去的电报拿过来,前面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看到最后,终于见到了“互春,文轩”字样,忙叠了叠,携在了手里。电报纸并不甚厚,他这么一握,却也看不出来。徐家惠携了电报,笑道:“我该回了,下午少帅还有吩咐,改日再来替各位当差。”
众人各有事情要忙,也不和他客套,徐家惠出了门,估摸着沈汉彰在吃饭,便往起居室去。
沈汉彰果是在起居室,虽是军中,厨子也是分外尽心。除了正经饭菜,还有一碟子热腾腾的金丝卷。见他来了,命听差去添了一副碗筷。徐家惠略略辞了一下,便落坐吃饭。沈家虽是将门,但也讲究规矩,向来是食不言,寝不语。一时间,只听得碗筷杯盘声,不闻片语。
吃完饭,听差自上来收拾杯盘。俩人移到办公室,徐家惠方将电报展开,道:“少帅,陆文轩的电报到了。”沈汉彰问:“怎么说?”徐家惠道:“已顺利接手卢部,后方安稳,诸事务业已交割完毕。”沈汉彰听完,沉吟道:“陆文轩动作这么慢,我几乎以为看错人了。”
徐家惠笑了一笑,说:“少帅,他为求隐秘,是用电码写的,电报室多只识摩氏,以为是不打紧,便没呈上来。我今天过去寻了,才找着,还好没误事。”沈汉彰接过电报,略略一看,道:“你去把讣告拿去通电全军,再命杜天成过来守卫,等下绝不能出乱子。”徐家惠道:“少帅放心,杜秘书知道轻重。”沈汉彰“哼”了一声,徐家惠以为他必有话说,忙等在一旁。沈汉彰出了一会子神,却道:“你去吧,再过一小时召集全军开会。”
会议设在那日听戏的厅堂,那本就是大会议室。因料着讣告一出,必有人质疑询问,沈汉彰便先过去了。他去得早,侍卫们还在收拾茶杯,见他来了,忙立正敬礼。沈汉彰看了看布置,道:“把茶杯都撤走,等下也不用添茶倒水。”侍卫们以为不合他心思,忙自撤去,连同绛紫色的桌布也一起撤走了。
会议室本是一排的梨花木大桌,因拂拭得勤,撤了桌布后,倒更显得光鉴照人。沈汉彰自去坐了上首,不多时,人陆续来了。诸将没料到竟是沈汉彰先到,见他面色沉沉,一时间,也不敢询问,按各自惯常的坐位坐了。只一会子,桌后便坐满了人。不知是侍卫们工作疏忽还是有人促狭,竟还留了沈四得的位置。只那个位置是空的,在一排满座的人中,分外明显。徐家惠骇了一调,正要命侍卫撤去桌椅。沈汉彰已是瞧见了,脸上渐渐浮起笑意,摆了摆手,道:“留着吧。”
众人见他说话,忙屏息聆听。沈汉彰却不再说,晾了一会子,方道:“讣告想来诸君都看过了吧。”各部将听他询问,忙应声道:“是。”沈汉彰冷声道:“沈四得私换枪械,置我全军将士性命于不顾。幸而发现得早,襄军怎能容此败类。我留他的坐席,便是警诫大家,万勿复有此念。”他的声音本极铿锵,冷声说来,更有一股肃然。诸将只觉得浑身一冷,忙肃容答道:“不敢有此念。”沈汉彰听了,面色却益发冰冷,道:“此次召集各位,不是要听你们表忠心。谁是谁非我还分得清楚。大帅重托诸位辅佐,亦不是让我来施威的。此次召集诸位,还望诸位以大帅临终嘱托为念,辅我以成大事。” 沈汉彰继位,举措向来雷厉风行,这般嘱托倒是第一次。众将领心下明白,纷纷应声道:“少帅保重,日后任重道远,我等必竭尽权利辅佐少帅。”因军需之事不可走漏,沈汉彰又道:“眼下赣军不知我军虚实,还望各位严守风声,我沈汉彰的身家性命,暂且交给诸位了。”
临军布阵,最忌虚实被探,众人知道厉害,肃容道:“我们明白。”沈汉彰起身道:“既然明白,便自去办各自的事,等到后方军需调到,还有一场硬仗有劳诸位。”将领们忙立正敬礼,躬身出去了,各自面上自有一番神色。
刘统制待众人出去了,方说:“沈四得如此狼子野心,我素日同他走得近,竟没看出来,是我糊涂了。还是少帅英明,少帅身当大任,日后使唤得到我老家伙的,吩咐便是。”一席话,又是撇清,又是投诚。有劳二字本是托词,他倒当了真,沈汉彰一时哭笑不得,道:“统制多虑了,无事的话,且去歇着吧。”刘统制闹了个大红脸,忙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