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你》悲欣交集

55、回首来时路的艰辛

　　二零一四年的初冬，我离开了北京，回到了家乡。远离了大城市的喧嚣与繁华，但我仍然觉得陌生和孤寂。

　　一个周六的晚上，我给杨红梅打电话，告诉她我要回曾经的学校走一走。

　　“你要回哪个学校？”杨红梅在电话里问我。

　　我回答说：“所有的，所有我和张远一起经历过的学校！”

　　杨红梅担忧的说：“姝雅，你还是要找张远是吗？”

　　我笑了笑：“不找了，从普渡大学回来的那一天，我就不再找他了，也许是天堂里太过美好，张远舍不得下来，也许他是在天堂等我，我们一起走入下个轮回！”

　　“下个轮回？”

　　“对，这辈子我们注定无缘，只能祈求下个轮回！”

　　第二天，我坐上了开往二中方向的客车，因是周末，车上人很多，也很嘈杂。

　　我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欣赏着沿途的风景，冬季的大山，尽显苍凉，而田地里早已是光秃秃的一片，没有人烟，记得小时候，也只有这样的季节，爸爸、妈妈才会乐得清闲。

　　身后不断传来两个年纪稍大妇女的嬉笑声，我已经无心看风景，闭上眼睛，静静倾听着他们谈论的家长里短。

　　“你看，那不是老陈家的闺女吗？又出来挖荠菜了！”其中一个妇女说了一句，我有些不解，这个季节怎么会有荠菜？睁开眼睛，远远的看见车窗外，有一个身影蹲在田地里，身旁放着的似乎是一个篮子。

　　“是啊，从高一开始就落下的病根，幻听十多年了也没治好，反倒是比以前还严重！”

　　我有些恍惚，那会是陈静吗？那个在大雪之夜跑出教室，从此我不曾再见过的同学！车子很快的行驶过去，也将她的身影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转过头来，我淡然一笑，即便刚才那个身影是陈静又怎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也一直沿着自己的心路前进，永不停止！

　　客车在二中的门口停了下来，我下了车，怔怔的望着曾经进出无数次的学校大门。从零三年毕业，过去了十一年，大门依旧没有改变，只是门前的土路早已变成了沥青路，只是我已不再是青春年少，只是我的身边再也没有了张远！

　　看着大门，我缓缓的向前走去，一位门卫大叔将我拦了下来：“哎，干嘛的！”

　　我停下脚步，笑说：“大叔，我找人！”

　　“你找谁？”

　　“我找郑老师，就是一直教文科班语文的郑老师！”

　　门卫大叔一脸疑惑望着我：“郑老师？郑老师早就调到一中了，已经好几年了，你……”

　　“是高姝雅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过身去，看到了一个戴着大眼镜的中年男子，是我高一的班主任，那个我们曾经亲切的称之为“孙大圣”的孙老师，如今的他发福了许多，但风采依旧！

　　我热情的向前和他打起招呼：“孙老师，好久不见，您还好吗？”

　　孙老师笑着点点头：“挺好的，你毕业也有十年了吧，怎么，回母校看看？”

　　我微笑着“嗯”了一声，孙老师对一旁的门卫大叔说：“这是我以前的学生，回来母校看看，你就让他进去吧！”

　　门卫大叔点点头：“那行，先登个记吧！”

　　我在来客登记本上签上名，跟随孙老师走进了学校，环顾周围的景致，我有些感慨：“这么多年了，二中的一草一木都没有改变！”

　　孙老师笑说：“是啊，二中的草木没有变，但学生送走了一批又一批，所谓人面不知的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觉得应该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更恰当些”

　　孙老师笑笑：“到底是文科班的学生，对了，你现在做什么工作？你们毕业后，就再没有见到你！”

　　我回答说：“我刚辞职，现在没有工作，这些年一直没有给您打电话，我有些惭愧！”

　　孙老师摆摆手说：“现在就业压力大，你们工作忙，这很正常。不过前些年，孙超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好几个同学都去了北京，还说你要结婚了，和三班的张远是吧？不过后来又听说张远去了美国，你们……”

　　我神色黯淡下来，轻声说：“我们没有结婚！”

　　孙老师没有继续追问，我也没有向他解释，因为我实在无法向他解释关于张远的一切，那就像是一场梦！

　　正走着，孙老师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很快就挂断，笑着说：“姝雅，校长让我过去一下，你……”

　　“您忙吧，我自己一个人随便走走！”

　　“也好，回头你去办公室找我吧！”

　　我点点头，与孙老师挥手告别，穿过了校园的柳树林，我向操场走去。站在操场的跑道上，看着几名学生正奔跑着踢着足球！那年我也是站在这里，看着张远尽情的奔波，也是在这里，我们下了晚自习一起聊天，只是如今却剩下我一个人站在这里，一个人在这跑道上走着走着……

　　我没有进入教学楼，也没有去新建的宿舍楼，更没有去办公室找孙老师，走出校门的时候，一辆客车停了下来，上车的时候，我笑了，耳畔回荡着高中第一次大休时我和张远的对话：“你不等车吗？”

　　“不啊，我跑步回去！”

　　我到了南沟镇初中，杨红梅说这里早已经没有了学生，早已经合并！我本以为这里会和二中一样物是人非，不曾想这里连物都已非往昔，曾经上学的初中如今已经变成了养鸡场。

　　“买鸡蛋吗？”一个中年男子提着水壶向我走来。

　　我摇摇头：“不买鸡蛋，我以前在这里上学，过来看看！这里什么时候变成养鸡场了？”

　　“有年头了！初中合并以后没多久，我就包了下来！”

　　“以前这里每一级的学生都是上百人，现在说合并就合并了！”

　　“是啊，学生越来越少了，十里八村的也就那么几个！”

　　“我能在这里看看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们教室现在都改成了养鸡舍，你只能在外面转一转了。”

　　“谢谢你！我就看看，一会儿就走！”

　　走在校园里，感觉是那么的陌生，山楂树没有了，水泥乒乓球台也没有了，如今只有养鸡舍！

　　冬日午后的阳光，有些温暖，但并不刺眼，我找到初中时的教室，站在门口，驻足良久，眼前浮现出当年史地生会考后在这间教室里与张远相视而笑的场景，也浮现出我们传纸飞机的情形：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劝君更后退一步，黄泉路上无故人！”

　　想到这里，我的心剧烈的疼痛起来，我无法原谅自己，当初为何要写下这样的句子，却不想有一天变成了现实，如果当初我知道结局是这样的话，我宁愿不和他传纸飞机！

　　走出校门口，我四处张望着，一辆小面包车停在我面前，司机将车门打开，喊道：“打车吗？”

　　我点点头：“是啊，我想去西庄完小！”

　　“西庄完小？你说的是敬老院吧？”

　　“也许吧！”

　　坐在面包车上，司机问我：“你去敬老院看亲戚？”

　　我摇摇头：“不是，我只是看看原来的学校！我以前在这里上过学！”

　　面包车司机笑道：“学校有什么好看的？你还挺怀旧的，一看就是文化人，是出去上大学回来的吧！”

　　我说：“是上了几年大学，但是谈不上文化人！”

　　“也是，现在的大学生满街都是，工作也不好找，我儿子去年本科毕业，在北京转悠了一年，把我急的啊，这不，今年回来了，在县城找了个工作。”

　　我笑了笑：“其实你也别太着急，工作一开始都不好找，慢慢稳定下来就好了，到时候你也就不用再操心了。”

　　面包车司机叹气说：“我倒想不操心，可不操心行吗？买房子、娶媳妇儿哪儿样不得操心，本以为上了大学我能享点儿清福，可现在福没享着，还得继续添钱，一边摆弄地，一边开车！”

　　“现在不都这样么，其实不是我们不想去努力，只是有的时候现实离我们想象中的差距太远，以至于我们开始迷茫！”

　　“理解你们，都不容易！”

　　我不再说话，转过头，静静地坐在车里看着窗外的风景，汽车行驶到学校东边的小路，我忙喊道：“师傅，在这里停下吧！”

　　面包车司机说：“可是这里离敬老院还有一段距离，不用把你送过去吗？”

　　我摇摇头：“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学校东边的这条小路上，是我完小三年走过无数次的路，以前在西庄完小上学的时候总觉得这条路是那么的远，那么的长。蓦然回首，才发现，也还不到一站公交车的路程。

　　正如那个时候我们曾经学过的《柯利亚的木匣》：“时间一天天过去，人一天天长大，步子也在渐渐变大，周围的一切，不是都在起变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