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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第六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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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麦唱出的祭祀之歌,带着原始世界的粗犷,那低沉沙哑的歌声犹如巫师吟唱的咒语,神秘莫测,又直达心底,在震动共鸣。
我怀中抱着小胖,在众人的注视下被皇太极一把抱下马车。我的脸不禁微红,皇太极最近愈发我行我素,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对我的宠爱。对此我心中甜腻又充满无奈。皇太极用张狂来掩饰害怕。我知道,即使他不说,半年前那无端的昏迷是我们俩不愿再提的伤痛。
皇太极小心扶我落地。环顾四周,是黑压压的大片人群,明安贝勒率众走来,身后跟着土谢图汗奥巴和寨桑贝勒。论辈分,这三人以明安为长。论尊贵自是科尔沁首领奥巴。我起初还诧异怎么一向自傲的奥巴今日甘居人后。然细想,皇太极此次到访的是莽古思、明安所属的科尔沁部落,况且去年奥巴还因犯上被皇太极收拾了一顿。自然今日收敛不少。
皇太极同明安、寨桑行蒙古族的拥抱之礼,便有人手捧托盘奉上银制的酒碗。明安亲手执起银制镶玛瑙珍珠的长壶,将略带奶白色的酒斟入酒碗中,瞬间酒香四溢。
怀中的小胖不安分的扭动身体,努力伸展短小的脖子向前冲。由于我离皇太极半步之后,小胖自然够不着酒碗,嘴巴只能发出咂咂的声响,浑然一副小馋猫样。我哭笑不得,小胖啊小胖,你难道还真应了这小名,向着胖子吃货的道路一去不复返?
皇太极自然是听见了小胖流口水的咂巴声。在接过酒碗祭天、祭地后。皇太极用指沾酒,转身点在小胖的嘴上。小胖伸出小舌头舔嘴巴,舔了又舔,意犹未尽。
“真是虎父无犬子,小格格长大必不输于巴图鲁。”
说话之人穿着萨满法服,手端托盘,是个女性萨满,在蒙古语中称其为伊都干。她的声音听着阴冷,我不禁打量她,那异常苍白的肤色在常年处于阳光暴晒的蒙古族人中显得尤为突兀。
感应到我的打量,她抬眼对视。
心脏猛然一跳。
瞳仁占据了大半空间,几乎看不到眼白,被那毫无波澜的眼睛注视,让我感到夺命般的冷意。
“呜……”怀中,小胖毫无征兆放声大哭。
“怎么了?”皇太极转身询问,手中还拿着未喝的下马酒。
“阿玛!呜,阿玛……”小胖的小脸哭成一团,扭动身体想扑到皇太极那里。
场面一度变得尴尬。
我试图安抚小胖,刚摸上小胖的脑袋,掌心感受到的是烫人的温度!
“这是怎么一回事!”皇太极的声音冷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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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大汗,酒中并无毒物。”
“那三格格为何突然发热?”
“回禀大汗,恐怕是三格格年幼,经不起连日车马劳顿。加之草原日头狠毒,格格沾了些许烈酒,吹了风便勾起体内热症。”
“荒唐!”
“请大汗息怒,格格并无大碍。只需静养数日便好。”
“下去!都给我下去!”
那些医师忙收拾了药箱撤出帐子。我漠视这一切,只抱着小胖呆坐在榻上。
“哈日珠拉……”皇太极回头看了我半响,叹息道。
我问:“那些个医师是看不出什么名堂,可也不能保证那酒就一定没问题。你为何不审问那伊都干?”
皇太极无奈的说:“我知道你心急。可现在没有证据证明那酒有问题。”
听了皇太极的解释,我愈发激动,“酒是她献的,小胖之前好好的!就是喝了那酒才出的问题,这就该让她负责。你为何不请众萨满一起检测那碗酒?”
“现在敌暗我明,我们尚且不知是哪个萨满与莽古思福晋勾结。你让我如何同他们对峙?更何况目前的一切只是猜测,你不能因为出了梨树的事就认为一切是巫术搞的鬼。”
“皇太极!”我惊叫道:“你这个迷信之人居然还指责我比你迷信!?”
吼完之后我和皇太极同时愣住了。
在印象中我和皇太极从未像今天这样发生争执。而今天因为小胖,令我愤怒到极致。
谁都不可以伤害我的孩子,谁都不行!
我浑身在颤抖。皇太极弯腰揽住我,叹息道:“我明白,我都明白。”
我努力让自己理智些。“除去证据不足,那个伊都干是什么身份?”
“大萨满长女。”皇太极说。
我瞬间冷静下来,嗤笑道:“那可真是难办。”
萨满教产生于母系社会,最早萨满一职全由女性担当。直到进入父系社会男性才逐渐取代女性成为萨满。然而在阿尔泰语系的一些部落中,女萨满的比列依旧很高,且地位尊贵。在《蒙古秘史》中可汗和族长的女儿称为别乞,别乞一词由“博”变音而来,“博”在蒙古语中最早便是萨满的意思。
因此皇太极才会有如此大的顾虑。
在神权和政权尚未分离的蒙古部落。萨满的神权不容侵犯!
“我不会让你和女儿有事的。”皇太极捧住我的脸,双眼直视着我。“他们再急也不会在下马酒中做出放诅咒的事。”
“可是……”
“相信我。”他说。
我知道我被小胖的事气昏了头,丧失该有的理智。
可我害怕。
自皇太极告诉我莽古思福晋和科尔沁萨满有勾结后,在潜意识里我将所有的萨满都视为敌人。
皇太极环住我和我怀中的小胖,以保护者的姿态将我们护在怀中。我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还在昏睡中的女儿。
“我信你。”
我的手与皇太极的紧紧相握。
小胖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到了第二天早上她就恢复了精神。
额吉来的时候,带来了新做的奶酪干。这种奶酪偏硬,适合当零嘴般一点点咀嚼着吃。不过小胖还小牙都没长全,额吉便掰了一小块,让小胖拿在手里舔着吃。
有了吃的,小胖自然眉开眼笑的。
额吉拉着我的手感叹道:“这几年我愈发感觉日子过的太快。我的大女儿当了额吉,过段日子满珠习礼那小子也要成亲了。唉,老了、老了。”
我笑道:“额吉这说的什么话,你说自个儿老了,那科尔沁的那些女人们都快无地自容,个个成老太婆了。”
“你这丫头怎么跟出嫁前一样?”额吉嗔笑道:“真是,亏我以为你当了额吉会稳重。”
我吐舌,“这叫本性难移!不过满珠习礼那小包子要成亲了?这也太早了吧?”
额吉意味深长的说:“不小了。早点定下,少年夫妻也恩爱。”
好吧,满珠习礼这样确实不算早。女真和蒙古族一般十二三岁就大婚了。真是的,我常常恶趣味的想十二三岁新郎新娘,这在玩过家家吗?他们能懂人事吗?之后我才顿悟,难怪许多大婚,女方都比男方大一些,少则一岁,大则两三岁。这样想完我的思维向着更诡异的方向发展,倒把自己给雷了一阵。
我将自己如万马奔腾的思维拉回。“那满珠习礼定了哪家的姑娘?”
“你额齐格的一个部下。”额吉说道这儿,面色稍异。“原本我是看中扎鲁特的一个格格,不过人家心性高,可看不上我家满珠习礼。”
“哟,是哪家的格格?”我好奇了。
“扎鲁特戴青贝勒的女儿,人家可是草原上才女。”额吉说话的语调怪异,明显就是对此事耿耿于怀。我听了好笑,可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额涅……”小胖舔完了零嘴,便开始犯困了。她手脚并用爬到我身上,努力睁大着眼睛却哈气连连,小眼泛着水雾。看着这样的小胖,我的心都快化了。抱起女儿,我忍不住亲亲她的小脸。“乖,今天想在哪里睡觉?”
小胖歪了歪头,含糊不清道:“恩,要阿玛。”
这个小负心鬼!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可是阿玛不在呢!”
小胖嘟着嘴哼了一声,不一会儿眼睛就耷拉着昏昏欲睡。
额吉在一旁看着,笑道:“这孩子那么粘大汗?”
“都说女儿是额吉的贴心小棉袄。我看这小负心鬼是他阿玛前世的小情人。”
额吉乐了,“哎哟,你这算和你自个儿女儿争宠吗?有你这样的额吉吗?”
我将小胖安置在床榻上,摸了她的额头,确实没有发热的症状。便安心拉过薄毯盖在小胖身上
。
额吉慈爱的摸着小胖浓黑的头发,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欲询问,额吉拉上我的手,摇着头叹息道:“我的女儿啊,大汗现在是宠着三格格。可是格格终究不是阿哥。大汗膝下算上在世的,还有三个阿哥呢!”
“我知道。”
我神情淡淡的,不想再提这个话题。
“布木布泰呢?”额吉问道:“怎么我昨个儿去,那里的丫头却说你妹妹病了,不能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