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凉薄如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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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清晨，沈从戎顶着寒风起了个大早。今日是初试的第二天，作为朝廷的代表，自然避免不料一番当众的寒暄，客套。这也难免，最近商国情况实在不稳定，保不齐哪天就要开战。而这打仗，讲究民心所向，所以武林这步棋，是凝结一国力量之根本所在。
心里正想着事情，手下就按照自己每日的习惯要去打开窗子，透透空气。动作一顿，瞥了一眼内间紧闭的房门，一抹笑意勾上唇角。
沈从戎小心翼翼的推开那暖阁门的瞬间，一阵淡淡的血腥味飘过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在想那床榻看过去，那少年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望着他。显然是刚刚醒过来，明亮的眸子因着昨夜高烧而有些泛红，眼神带着刚醒时的迷离。真好似一只误入猎人陷阱的林间小鹿-----呸呸呸，陷阱，什么措辞？？
尽管沈从戎推门的声音轻之又轻，但毕竟不是内功行家，而偏生又沈辞欢自幼养成了警觉的习惯。身子差，但是惯性还是在的，猛然起身，就看见自己…父亲…那副哭笑不得的矛盾样子。
“对不起。辞欢，睡过头了。”声音浅浅，充满了歉意。
嗯？睡过头。沈从戎抚额，是自己起了个大早好不好，这还不到鸡鸣的功夫吧？“咳。没事。是为父想让你多休息休息。”
为父。还是有点生涩到怪异。不过，还没听过这孩子叫自己呢。会想瑜儿一样喊爹爹？不可能。十有八九是和那个怄气的臭小子一样，父亲父亲的叫个没完。对了，这一大早，怎的不见疏桐？
正思量着，外间传来了徐伯的声音“老爷，初试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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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因为太阳没升起来的缘故，周遭雾蒙蒙的。偌大的比武场也显得有些压抑。众人杂七杂八的围坐一圈。有些年纪轻的弟子，显然是一副刚刚被人从被窝里硬拽出来的模样，可是辈分小，又不能像那些师叔师姑一样，有个椅子靠靠。只能自己抱着自己的兵器，一副昏昏欲睡的不耐烦样子。
沈辞欢随着沈从戎来到比武场上，众人才开始有一点点骚动。不免低声议论开来。关于沈辞欢的身份，一晚上各门各派动用了各自的关系脉络，也大都查到个大概。虽然不知道他是双杀门门主的儿子，但是，他的身份，与双杀密切得很，绝对不是一个门下小喽啰那么简单。
这般一来，难不成双杀已然投靠了朝廷？朝廷用以维和的中立立场，可就有问题了。
沈家两人把一切看在眼里，自然知晓其中厉害关系。当下，沈辞欢只能与白羽觞等人划开距离，在沈家的场子上落座。
沈从戎登上中央那台子，淡淡扫视了一眼人群。不怒而威，与生俱来的将者气度，生生令全场鸦雀无声。缓和了目光，沈从戎缓缓开口“今日，各位英雄云集此地，共商联合大事。我等深感荣幸，能得庄主款待，邀约。”
……
“今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人人都该为巩固我大幽万世基业，而献瓦添砖。”
……
洋洋洒洒一席话，大家心里也都明白。这是国家动乱不息，在武林之中拉拢人心呢！众人各有心思，思虑正在摇摆间。不想，一抹青影，冲破黑魃魃的人群直直向着比武台冲去。
泱泱全数千人，惊于变故，也并不好出头。看那人跌跌撞撞的模样，似乎是个醉汉，但明明又没有酒的味道。沈辞欢细细分辨了那人的背影，是沈疏桐…？
站在台子上的沈从戎显然也认出了他，摆手让一干拦在他身前的护卫退下。皱眉道“疏桐，你来这里做什么”
方才光线昏暗，并未看得清楚。待沈疏桐走近，沈从戎一惊。只见那沈疏桐衣衫上滚满了积雪淤泥，面色泛黑，双眼确实猩红一样的颜色。口里泛着白沫，一直不停的在絮叨这些什么。
沈从戎飞身下台，扶住摇摇欲坠的儿子。正要为他探脉查息，可那人猛的攫住他的手腕，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他，突然放声大哭“父亲！！……你为何要抛弃母亲啊啊啊！！她死得好是凄惨……啊啊啊。一个人啊…………为什么，为什么……”
沈疏桐力气大的惊人，沈从戎一时挣不开他，只好一边温声安抚着，一边向场外退将出去。
那疯癫的沈疏桐倒是也没挣扎，由着沈从戎的力道一点点走出去。却在见到沈辞欢的一刻，放声大笑，声音尖利“哈哈哈！是他，对不对？！！…啊啊啊啊！？？！那个贱人的小杂种！！？？哈哈哈哈啊-----------！！我杀了你！！”
疯子的话自然是没有什么逻辑的。但是围看的众人却是听得清楚，怎么？这双杀门的门主竟然和沈从戎有拉扯不开的关系？双杀结下仇怨太多，人群中已经有人按捺不住的蠢蠢欲动了。
舒杳然居于高位，这一切变故尽数落于眼中。众人黑压压的包围圈之后，淡淡透着焦急的声音’适时’的响起“众位英雄莫动兵戈，在沈家与双杀的关系里头，大家想必是有误会。”
这话说得很是讨巧，听上去是维和并安抚众怒的话语。但是话分两端，换句话的意思就是，沈家与双杀门有掩盖不了的关系。原本那些在远处看得不甚清楚得人，现在大抵也都知道了沈家与双杀有染的事情。
疯子的力气本就大出常人许多，沈从戎又沉浸在深深的震惊之中，一个措手不及，便被撞了个满怀，结结实实的摔倒在地。还未等起来，那沈疏桐不知从谁的手里抢来一杆长枪，胡乱的向沈从戎甩了过去。
一片混乱中沈从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杆枪向自己袭来，不禁苦笑，自己靠着一杆枪打下了天下。最后，也要死在自己儿子的一杆枪下吗？
始料未及，正在他淡笑认命的一刻，那个疯癫的身影猛然一顿。沈从戎抬头与那双疯癫的血眸一同望去-------一柄长剑，生生贯穿了沈疏桐的胸膛。
沈从戎接住大儿子倒下的身躯，透过刚刚升起的旭日光泽，看到了自己的另一个…儿子。黑衣默立，长剑，血染。
轻轻将沈疏桐的身子放平，为他合上不瞑目的双眸----一双空洞的，再也见不到朝阳的黑眸。静默的起身，缓缓走出人群。
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那些本来抽出兵刃，打算报复双杀的人也悄悄藏起锋利的寒芒。还能说什么呢？走到这样的境地，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自己是父亲的儿子了吧？沈辞欢笑了，迎着初升的朝阳，踏着凝结成冰的血水，笑意，凉薄如雪。
“木头，你干什么去？”有人拉住了他，是忧心忡忡的白羽觞。
“沈辞欢做事，自当有个交代。”给父亲一个交代，给自己，几日的温馨，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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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戎其实哪里都没去，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下人把沈疏桐的身子暂时安顿了。自己回到空荡荡的暖阁，炭火烧得很足，但是，有点冷。
“老爷，二公子他…在院子里跪了两个时辰了。”徐伯推开门，看见自家老爷无悲无喜的样子，心中难过。
“嗯，知道了。下去吧。”现在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呢？狂怒？冲出去砍了二儿子为大儿子报仇？失望？二儿子为了救自己动手弑兄？呵呵，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冷静了…或许，疏桐是对的，在自己的心里，真的对若兰从未重视过吧。那样小心翼翼的一个女子，只会默默的对着细雨流泪，默默的拾起绣针，一针针刺绣着心头的鸳鸯……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啊，那样细腻温婉的女子，怎么会对自己有了爱慕之意？
一路走来，太多恩怨，今日也就一并了解了吧！……
“徐伯，你让他进来！”沈从戎提声叫道，声音嘶哑。
“进来做什么？杀了他替你那个窝囊儿子报仇吗？”推门而入，云天游声音微微愠怒。
是，他云天游已然对院子里不吭一声的那人心灰意冷。但是，他看不得沈从戎这幅模样，看不得他不经思虑，就莫名其妙的给别人扣上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或许他只是不肯承认，他还是看不得那个默默的孩子受委屈。
“天游。”沈从戎凝眉。
“嗯。”一声鼻音，遮了怒气“刚才的情况你冷静的想想。不这样做，不仅你的命要交代再那里，沈家上上下下，包括你家那个小宝贝疙瘩沈瑜，都会成为武林的公敌，合力消灭的对象啊！”
不是未曾想过这一点，沈从戎动摇过，但是…
“嗖----”说话间，一枚形状奇异的飞镖经由窗子钉在了桌子上。那是沈家暗线的通信镖，沈从戎皱眉，打开了信件。扫阅两行，‘咣当’一声，拂袖而起！
云天游上前看去，瞬间变了脸色。
“小少爷离开沈府。被双杀门擒住。”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凉薄如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