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神赋》沿冬华

20、19.蓬莱岛有鬼

　　他肃穆着脸，来了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蓬莱岛有鬼。”
　　“鬼？孤魂野鬼还是怨奴厉鬼？”
　　“是蓬莱仙君。”
　　我略一思索：“你是说蓬莱仙君心里有鬼？”
　　“不错。”
　　“何以见得？”
　　“自来此地，我们处处受限，一举一动皆在他的监视之下，若是问心无愧，何须多此一举。夜长梦多，他非真心留我们住下，只是查探我们的态度。”
　　他一番推理并不是没有理由，我问他道：“那太子可有两全之计？”
　　“方法不是没有。”他目光深不可测，“得借你身边那位名唤阿梓的仙侍。”
　　“阿梓？”我不明白，“你要借他做什么？”
　　他道：“我不会对他怎么样，你无需戒备。”
　　我打着哈哈：“谁说我戒备了，太子殿下何许人也，同为仙友，哪用谈借不借的？阿梓同意的话，我当然没意见。”
　　“别再叫我太子了，叫我的名字。”他一双眼眸深沉得如同旋涡。
　　我：“……”清清喉咙，“那敢问太子殿下名讳？”
　　是有那么点难堪，我成天呆在下界，哪知道天君给我找的未婚夫姓甚名甚。这可不能怪我，九重天上的神仙也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喊他。
　　他的眸光晦如浓墨，不知是否在生气，却忽而一叹，包含了浓浓的无奈道：“阿缇，你记住了。我叫朔清。这世间除了上位者，只有你有资格唤我的名字。”
　　我呛喉：“咳咳咳……”
　　别别别，我可承受不住这等荣幸。
　　他的元神一动，下一刻却止住了，也许他刚才猛然想到他现在是元神出窍的状态，就算想摸也摸不到。
　　咳完了我自找台阶：“大家同为仙友，我又老了你一辈，这称呼似乎也没什么不妥。”
　　他黑着脸默默的盯着我。
　　我移开目光，生硬的转移话题，“只是你要借阿梓做什么？阿梓常年居住在八景宫，对外界的事情能帮上什么忙？”
　　他看了我半晌，终于开口道：“他的身份的确不足以制衡蓬莱仙君，但我若猜的不错，阿梓的母亲和蓬莱仙君之间有交情。”
　　“什么时候有的交情？依我了解，两位都是深居简出，压根没有机会见面。”
　　“我来之前听到过一些传言，是关于阿梓的身世……”
　　话没说尽，我们一同听到对面们传来声响，竟是仙侍然舒在敲朔清的房门，“太子殿下，天亮了，请洗漱更衣，仙君有请。”
　　我回头看了看此刻待在我身边的朔清，他朝我点点头，有意让我等与他真身见面了再谈。不消片刻，朔清的元神化为一缕淡烟，从我的床上消失不见。
　　须臾，对面门开了。在之后，东西两边的门接连打开，我听阿梓极有礼数的拜见朔清，而霍寻直接越过他，用力拍我的房门，“大仙，太阳晒屁股啦。再不起来太阳要下山了。”
　　他的话顿时让我醍醐灌顶，我这不是愁着用什么法子留下来，现成有一个，也顾不上脸面身份这些东西，掀开被子盖身上，扯着嗓子就嚎，“我起不来。”
　　“怎么一回事……”伴随着门被撞开，一马当先抓起帘帐的是刚刚我们正见面的朔清太子。
　　他反倒先怔了一下，我对他使了个眼神，让他配合我演一出戏。他看着我似乎松了口气，问我：“阿缇，你怎么了？”
　　我眼角瞥见随后进门的霍寻，他在我百花宫进进出出习惯了，还没有进门先征得同意的知觉。阿梓和然舒却迟迟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我装作有气无力道：“不知为何，昨儿个还好好的，今晨醒来忽然觉得四肢无力，就好像被吸走了一部分精元一般。”
　　阿梓担忧道：“上神可还好？”
　　霍寻大喊，“不好不好，吸取精元的怪物混进来了！”
　　得亏他大喊大叫，我从朔清侧过一边的空隙下发现然舒的脸豁然惨白。
　　有猫腻。
　　这个仙侍肯定知道点儿内情，就算不知道霍寻口中的怪物，他和他家仙君也绝不可能不知外面的异样。
　　选择充耳不闻，是为何？
　　朔清放下帘帐，脚步缓慢，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来到门口，对他们道，“我方看过了，阿缇浑身无力，双目无神，症状的确和精元受损无二。蓬莱乃仙地，为何阿缇只是睡了一夜便变成如此？”
　　他语气虽然平淡，却像是在质问。然舒低下眸光，“太子殿下莫急，百花神的症状很是奇怪，小仙也是第一次听闻，不如容小仙先去禀告吾家仙君，再做定夺。”
　　朔清盯着他颔首，“也好。”
　　然舒作揖退下，阿梓蹙眉，“上神没事吧？”
　　朔清摇了头，没有多说。
　　我让阿梓也进屋，他踌躇了一下，偷看了朔清一眼，才踏进屋。不过就算他到了我跟前，也不敢掀开帘帐和我说话，倒是霍寻一向没有讲究，在阿梓制止前突然拉开一条缝。
　　“呃？大仙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瞪了他一眼，“闭嘴。”
　　阿梓也见到我气色颇佳，很快也明白过来我的意图，拉住霍寻道，“兄长就别捣乱了。上神这么做，难道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我道，“交朋友最忌讳不诚信，我也不想这么做的。”
　　若非不得已，我也不愿骗蓬莱仙君，这真真切切的无可奈何。
　　趁着蓬莱仙君来的空档，我提点了阿梓和霍寻，在事情水落石出前不要相信这里任何神仙，我们如今在他们的地盘，当谨慎为主。
　　而朔清则开门见山，说了先前和我商讨要借阿梓之事。阿梓除了有些吃惊，很是明事理：“若有需要阿梓的地方，太子和上神尽管吩咐。”
　　原先阿梓为我们引荐之后便可回九重天，没想到和料想的不一样，莫名其妙的掺和进极东太子，阿梓更是一时半刻走不开。
　　而我本意是不与极东太子扯上任何关系，往往事与愿违，观这朔清，来去自如，好像和我相识有几百上万年似的。
　　不多时，蓬莱仙君和然舒来了，先是看到守在床前的几人，怔忡了一眼的功夫，道：“几位不妨让我看看百花神的症状。”
　　霍寻道：“为何要给你看？男女授受不亲这个道理你不懂？更何况还是我们太子未过门的媳妇。”
　　我躺着心想，这霍寻什么时候成了太子殿下的迷弟了。
　　不过他还蛮机智的。
　　听到仙君笑了笑道：“不才我正懂些医理，或能为百花神医治一二。”
　　他还懂些医术？这下糟糕。谁会想一个仙君还懂医术，只要切脉我装病必会暴露无遗。
　　朔清回过头望着我，眼神里依旧是我看不懂的神色，不知是在为接下来的事情担忧还是打算把我供出去。当然这不过是我的臆想，我们好歹也是一条船上的，他总不至于这么无情。
　　当断则断，现下说来我们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我咬咬牙，发出虚弱的声音道：“那就有劳仙君了……”
　　“冒犯了。”他这么说着，轻轻掀开帘帐。举止温和，像是怕惊动了里面的人一般。如此君子，却实在不解其意。
　　他见到我，手顿住了。
　　不怪乎他这种反应。
　　我自个儿都快被自己逼疯了。
　　为了装模像样点，强行将自己的元神半拉半就，这种浑浑噩噩又极其强烈的不适不断冲击我的神识，可我又不能真的晕过头去，必须保持着三分清醒，去探究蓬莱仙君的反应。
　　蓬莱仙君观我脸色，替我把脉。把脉把的是脉象的强弱，我为此还赌了把大的，赌他看不出我用了什么法子把自己搞得这么虚弱。
　　他轻轻蹙眉头，似乎十分不解。
　　将帘帐关好之后，回身和他们道：“这症状来得甚是蹊跷，殿下放心，我即刻令人彻查此事，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如此最好，但本太子一向没有什么耐心，若无法给阿缇一个交代，别怪本太子不顾同道之谊。”
　　“明白。”蓬莱仙君说道，携然舒出去。
　　下一刻我的元神被朔清一掌拍了回去。
　　元神归位，我却如刚从海里捞出来似的，身上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
　　我大口喘气，拿着手背擦汗，心道，好险，差点就玩大了。
　　元神出窍这种事，我不常做，对半扯着元神出来更是生疏，万一一个神志不清元神回不去，我的仙途就搭在蓬莱岛了。
　　回神见朔清黑着脸对他们两个道：“出去。”
　　霍寻竟然乖乖的听了。
　　我感受到床沿一动，竟是朔清坐了上去。
　　要不是我现在没什么精力，我仍然想使个仙术将他挪开。
　　他真的是太放纵了，赶明儿得好好和他说说男女授受不亲的由来。
　　他擒住我的手腕，乌黑的眸子紧紧绞着我：“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我还在喘气。
　　他又道：“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就死了。”
　　我道：“那种情况下，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他眸中更暗，对我的话感到生气：“那也不该如此草率！你知不知道，我……”
　　“我知道。”我打断他，后来回想了才知道他未必是这个意思，“危机关头做出的反应也是没有办法，你看我还不是瞒过他了。别气了啊，下回有这种事定先和你商量。”
　　他：“……”
　　我用另一只手拍拍他：“好了，先把我放了。”
　　他闻言瞪了我一眼，眼神不知是责备还是无可奈何，反正挺复杂就是。
　　我松了禁锢，缓了口气。
　　没想到他力气还挺大，我还以为他要捏断我手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