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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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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雷利每个月都要经过的路。熟到他闭着眼睛也能将货车开回家。
那辆白色的厢式货车,走在路上的几个镇子上,所有人都认得出来。
上面醒目的橙色大字:芙蓉池。好像马路上流动的广告牌。
别人都说雷利有经济头脑,这招在当时还是开先河之举。
也许,事情也就坏在太醒目了。
那天,伊美的眼皮总是在跳,左等右等雷利的车还没回来。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的心跳难以控制的加速。
“不会的,不会的,还有阿虎他们几个,应该不会有事……”
她默默地劝慰着自己,将结算台交给手下去打理,自己站在他每次回来的路口张望。
夜已经深了,伊美的感觉越来越糟糕。
他从没有这么晚回来过,那时候路上的照明并不发达,雷利总是会赶在天黑以前到家。
路上的车辆已经不多了,还是没有看到那辆白色的货车。
这时,服务员小徐慌慌张张的跑出来:“洛老板,不好了!市立医院来电话说,沈老板他们现在在医院里!说……车……被劫了!”
伊美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子夜时分。
她是坐着荆正学的车去的。那个时候,他是她唯一想到有能力帮助自己的人。
荆正学当时听到消息,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了一句:“嫂子,您在路口等着,我这就出来。”
急诊科里到处是血腥味道。走廊里临时支起来的床上,也都躺满了人。伊美没有看见自己的丈夫。
如果不是有荆正学的搀扶,她恐怕就要倒在地上。
“沈雷利的家属来了吗?”有个护士从一间病房探出头来喊道。
“来了,来了。”伊美浑身一个激灵,赶忙答道。
“家属进来一下!”护士简短的说。伊美放开荆正学的手,一步一步走过去。
那个不大的病房,挤满了医生和护士。
伊美一眼认出了雷利,就在最靠边的那张床上,他紧闭着眼睛好像死了一样。脑袋上身上裹满了纱布。
“天……”伊美一下子站不住,扶着那床跪了下去。连流眼泪也忘了。
“身上没有一处好的地方,颅骨也被敲碎了,万幸的是,拍片子竟然没有大面积的出血,内脏也没有致命的损伤,沈太太?”那个医生说着,看伊美没有反应,怀疑她是不是没听见。
“您的丈夫已经是一起来的几个人里,最幸运的一个了,卫虎,还有……林威,这两个人刚刚已经不行了……其他的也都在深度昏迷中。”
阿虎……阿威……他们已经……
伊美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伊美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猛然发现竟然那并不是一场恶梦。
荆正学正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您醒了,嫂子。”阴柔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伊美看看他,突然坐了起来:“雷利呢?我要去看雷利!”她跳下床,没有穿鞋就往外跑,输液针在血管里扭曲了方向,她全然不觉。
荆正学拦在她面前。
“伊美……你不要去看他了。我是说,你现在的状况也不好……”
伊美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为什么突然间,她觉得荆正学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让人难以名状的感觉。
而且,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
然而,伊美并没有在他这里费更多的时间。她迅速的拔掉手上的针,推开他,跑了出去。
荆正学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尽管她早已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急诊大厅的门又被撞开,殷红的血滴成一条线。
……
“芙蓉池的沈老板还真是命大啊!其他几个人不是死就是残,唯独他居然现在能下地了!”
事情过去一个月以后,芙蓉镇的人还没有停止对此事的议论。
“可不是!不过话说回来,这帮人怎么这么狠啊!要钱嘛!何必把人往死里撵啊?”“氤氲山庄”的温泉里,两个男人在低声地谈论着。
“所以说,我觉得这件事可不是光是打劫这么简单。”
“你是说……”说话的人脸上浮现出恐惧的神色。
对方很有把握似的点点头。
“可是,似乎应该冲着沈老板去的,怎么唯独他没事呢?”
“是啊……这个我也不太明白。不过,他的那些伙计也真是够意思,听说啊,当时,阿虎和阿威是拼死保护雷利的,身上被人砍的啊,都看不出人形了!”
“是吗!那沈老板这人情债可还不清了……”
“别说,雷利还真是讲情讲义的人,他几乎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抚恤这几个手下了。”
“啊……那芙蓉池还能再开下去吗?没有资金周转的情况下……咳!也不知道警署那边查得怎么样了!要不然,连找人赔偿都找不着。”
“别指望那些饭桶!他们很恨不能靠那些□□吃饭呢!这下,沈家还不知道肥了谁的腰包呢!”
“说的也是……这世道,越来越难混了!”
两个人一问一答的聊着,全然不知都被另外一个有心人听在心上。
他脸上盖着毛巾,正悠闲的靠在离他们两米远的池边闭目养神。
听到这里,那人揭开脸上的毛巾。右手上,一只活灵活现的老鹰刺青。
竹山市花园路C座8层的一间会议室里,一个身穿深灰色西服的男人,站在落地窗旁,卡其色的窗帘将他瘦削的身影与刺眼的阳光隔开。
他喜欢这种幽暗的光线,这让他能更好的观察外围的一切。
整个屋子里鸦雀无声,另外九个人脸上表情各异,齐刷刷的看着他。
他们都在等着他最后的裁决。
这个男人目光如炬,仿佛能看穿人的心思,每个人都是诚惶诚恐的做事,唯恐在他面前出现纰漏。
俞锦男,锦绣建设集团总裁,29岁。
此刻,他依旧靠在窗帘旁边,锐利的目光再次扫视围坐在会议桌旁的每一个人。
“自己站出来,可以留右手。”他轻轻地啜饮着手中的咖啡,似乎漫不经心的说。
在场的人听到这句话无不表情陡变,即使与自己无关——俞锦男如此说就表示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揪出那个人——可是,自从四年前,他们按照锦男的意思脱下了那身中山装,用建设集团股东的身份将自己尽量洗白以后,像今天这样要执行家法还是第一次。
四年前那次,锦男自己带着几个兄弟“做事”,结果身陷埋伏险些没能逃脱。
事后大家都觉得是有人出卖了锦男,可是他却在家族会议上说,会给那个人一次机会。
看来,这次将行动计划泄露出去的事情,已经激怒了他。
毕竟派去的两个兄弟都牺牲在那些保镖的乱枪之下。
从电视新闻上看,好像是那些保镖尽忠职守,反应敏捷才避免了徐议员的被刺,可在这些专业杀手眼中,却很容易看出对方早有准备,似乎从市政厅出来的一瞬间就已经找到了他们藏身的地方,还有似乎跟踪弹一样准确无误的射击……
“我很对不起这两位兄弟。如果四年前清理了门户,也许,今天就不至于再多搭两条人命。”俞锦男缓缓地说着,离开窗子,向九个人围坐的桌子走去。
“可笑啊!明明这双手已经沾满了鲜血,我却还会一念之任,放过这个畜牲……”
俞锦男说着,很慢的踱在九个人的身后。八个人低着头沉默,还有一个人,这时已经止不住心中的恐惧,抖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