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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访四海酒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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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章殿里,齐妃一身银灰锦服,坐在西窗边的榻上,手里正拿着针线缝着一对护膝。
怀王和宋念齐齐走进殿来,堂堂地行了礼,“儿臣给母妃请安。”
另一个清脆的女子嗓音在殿中响起,“臣媳宋念向母妃请安。”
齐妃见他俩进来,忙说免礼,示意宫婢扶他们起身,放下手中的针线,起身到怀王身边,为他解下披风,笑盈盈地唤着:“匀儿来了,见过父皇没?”
怀王不紧不慢地坐下,淡然地说到:“刚去向父皇请安,赵公公传令说父皇命儿臣先来看看母妃,母妃今日可还好?”
“好好好,一切都好。”
宋念杵在原地,静静地听母子俩唠家常,想着即便做回宋侯爷的千金,还是备受冷落啊。
齐妃是皇上刚刚登基时入皇宫的,跟在皇上身边几十年,未获盛宠,也从未行差踏错,温润柔和,宠辱不惊,不争不抢,倒算是宫中的一股清流,皇后与贵妃平时掐得紧,齐妃倒能从中转圜而不沾身。她本提前找过宋家千金的画像来看的,长得十分妖媚,她心中不喜,可圣旨难违,也只能苦了儿子。如今一看眼前这儿媳,与那画上的不太像,听着名字也与以前打听的不太符合,有几分端庄娴静的样子,又见她静静地立在一旁,不擅自逾矩,心中多了一些欢喜。
轻声开口到:“我知你是侯府千金,想必在闺中也是被家里娇宠着的,如今嫁进怀王府,要静心修己,好好侍奉怀王。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多向张嬷嬷请教。”
宋念软软地应声:“臣媳谨尊母妃教诲。”
“来人,给王妃赐座。”
宋念这才坐下,用了些茶水。
齐妃又问:“你刚刚说你的名字叫什么?”
宋念又软糯地回到:“回母妃,我名叫宋念,思念的念。母亲当初生我时,思念远方的家人,便请爹爹取了念字。”
齐妃一听,愕然地看了看怀王,再看看宋念,满脸疑色地问到:“我以前只听说宋军侯有位千金叫宋语柔,何时多了个宋念出来?”
宋念一听齐妃的疑问,顿时觉得这齐妃是个畅快性子人,丝毫不避讳,明着问她身世了。略略稳了稳身子,满声清脆地说:“回母妃,我的母亲是是爹爹原配杜氏,十年前后因母亲病逝,我执意要回蜀郡祖宅为母亲守丧,便一直深居祖宅,此次父皇赐婚,爹爹考虑到我是嫡长女,长幼有序,才将我嫁进王府。”
齐妃一听,顿时豁然,也是一个孝诚的女子,脸上便多了许多慈孝之色,再说这儿媳看起来甚合心意,美得端庄秀丽,美得敛静英华,也不再发问,示意婢女赐茶。
又从手中取下一个嵌宝金镯子,开口说:“你也是个孝顺姑娘,既然回了京城,嫁进王府,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这个镯子,我一直戴在身边,就当见面礼吧。”
宋念本就觉得这齐妃静默淡然,又看那镯子上镶嵌的红宝石华贵,嵌在金镯上十分好看,知道这是齐妃对她的好意,便随即起身接过镯子,嘴角浮出有限的笑意:“这镯子真好看,我十分喜欢,谢过母妃。”
转手将镯子戴在身上,喜滋滋地转动手左看右看,又不由地叹声说:“母妃这镯子上的宝石,色泽如此红艳娇莹,莫不是光珠,是难得的宝物,对女子身体极有裨益,儿媳这是夺爱了,谢谢母妃。”
那齐妃看宋念如此识货,夸赞的话又说得如此得体自然,笑着说:“你还是个识货的,别人只当这是红玛瑙,就你看出了是光珠,看来送你是送对了。”
宋念脸上的笑都快溢出来了,这个手镯和母亲当初的手镯工艺是一样的,嵌的宝石质地也相当,母亲去世后,那个镯子就被父亲收了起来,再也没见过,如今见到这个镯子,并觉得分外亲切。
那齐妃看着宋念如此喜欢这镯子,也是十分高兴。
宋念忽然反应过来,忙正了正身子,有些难为情地说:“今日请安,想着第一次见面,儿媳也为母妃准备了礼物,本来儿媳还挺满意的,现在和母妃送我的镯子相比,简直拿不出手,还请母妃勉强收下吧。” 说着,便请张嬷嬷呈了个锦盒到齐妃身前。
“这是儿媳回京时在秦山寻来的云中菌,是难得的美味,有清明神目、生肌养心的妙用,当然,臣我吹上天,它也就是一佳肴,母妃莫嫌弃。”宋念笑语盈盈地说到。
那齐妃素来喜欢恬淡朴实,偶尔也有看药经,一听便知这是滋补身体的佳品,知宋念送这礼物也是废了一番心思的,嘴角沁出了浅浅的笑意,吩咐人好好收好,恬淡地说到:“你有心了,这个礼物本宫很喜欢,这么一早请安,也没好好用早膳吧,我吩咐人给你们留了些麻饼和葵羹。”
宫婢们端着精美的食盒,将早膳放在怀王和怀王妃面前。
宋念却属实肚子也饿了,闻到葵羹的味,那肚子里的沟沟壑壑就开始了一阵响动,那麻饼看似简单,一口咬下去,满口芝麻香,中间还有桂花的清甜,不干不腻,这宫里的点心比起宫外的好吃了不少。
看着宋念吃得津津有味,齐妃的面色愈加慈祥。
怀王,从头到尾都端着茶杯仔细打量宋念,他想起山间那个一身青衣布衫背着背篓在青山间采药,轻灵飘逸若山中精灵的姑娘,再看看如今面前这位八面玲珑、华贵雅丽的侯府千金,宋念,哪幅面孔才是真正的你?
一行人转到椒兰殿,拜见皇帝皇后。
皇帝听监礼官说了怀王府拜堂的情形,派人去查了个明白,谁曾想到那宋远波有两个女儿,这宋老狐狸又恰巧把不受宠的在蜀郡长大的女儿嫁了过来。
本来皇帝是想变着法好好敲打宋狐狸的,可夜里齐妃郑重地感谢皇上为怀王娶了这么个好儿媳,齐妃素来娴静,行如此大礼,也看得出是实在的满意,皇帝也就作罢了敲打的心思。
只是后来,奉天监报册封名册的时候,东宫多了位淑人名叫宋语柔,皇帝这才懂了,那宋老狐狸的葫芦里卖的是这等药,太子这羽翼是越来越丰满了。
出宫时,那怀王推说还有公务,未与宋念同行回府。
宋念乐得逍遥,那怀王面冷心冷,最近又痛失意中人,少与他接触总是好的,待过段时间他心情好些,再去磨磨那心中大计。
回到王府里,宋念就与云珠换了身衣服出府上街去了,这车水马龙、流光溢彩的京城,这么久没回京城,得好好去逛逛,尤其是四海酒楼,那里的铜锅涮肉可是京城一绝。
到了四海酒楼,宋念直接就去了二楼的雅间,点了一桌子的菜,蒸鱼、馄饨、炙羊肉、染炉涮肉,和云珠吃了起来,也算犒劳这一阵子的辛劳了。吃饱吃香,明天才有精力应付侯府的人啊。
云珠看着小姐小巧的脸庞若白瓷娃娃,粉唇微张,那口中的羊肉在她香腮上鼓出一个小包,吃得津津有味的。云珠也喜滋滋地大口吃起来,这羊肉可香了。
没吃一会儿,那掌柜的敲门进来,对着宋念深深地一揖手。
宋念见是他来,忙摆了摆手,慢慢嚼了嘴里的涮肉,那粉唇因为油气更加鲜亮动人,随手从袖口里拿了巾子擦嘴,方起身,又折回来拿了个羊排,走到掌柜面前,爽朗地说到:“掌柜的怎的来了?”
那掌柜的声音颤巍巍,“老奴来晚了,见过少东家。”
宋念笑开了怀,敞亮地说:“孟掌柜好眼力,十年未见,我一来,你就认出来了,”边说边用手示意移步旁边暖阁,宋念全然不顾忌这孟掌柜在,随意地坐在案上,一腿翘起,一手拿着羊排小口小口啃着,一丝丝肉汁都不放过,都被那灵巧的舌头吸食进去前。
孟掌柜依然毕恭毕敬垂首立在堂下,精明干练的脸上又透着些许凝重沧桑,略带酸楚地说到:“少东家回蜀郡后,老奴日日为少东家祈祷,自是忘不了少东家,前段日子,蜀中传来消息,说少东家要回京城,老奴日日都在这酒楼盼着,今日终于把少东家盼来了。”
宋念听得孟掌柜如此衷心,灿烂地笑出声来,“娘亲常说,孟叔是可以倚仗的,我一直记在心上,所以这么多年,我是完全不担心这四海酒楼,我知道孟叔会尽心尽力地做好的,这不,我一从侯府脱身,便来这儿了。孟叔,这炙羊排着实好吃,要不再给我来一碟。”
孟掌柜看着眼前这少东家不似幼时那般娇滴滴,颇有几分男子之豪气,想来经营蜀中那堆产业没少费少东家的心思,顿时有些心疼少东家,“少东家,这羊排好吃,可易上火,日后机会多,老奴慢慢让厨子给你变着花样吃,现下老奴还是让人送些雪梨银耳羹过来,解解燥气。”
宋念一听,嘟着小脸,迟疑了下,叹了一声,“也罢,改日再吃。”
孟掌柜叹了下气,一幅吞吞吐吐的样子,一只手握紧另一只手,皱起眉头,问到,“老奴本不该过问,可老奴实在放心不下,怀王待少东家可还好,这京城传开了,说怀王瞧不上少东家,这王府深似海,少东家可千万不要苦了自己。”
宋念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凌厉,果然消息已经传开来了,那羊排啃得愈来愈斯文,味道也渐渐淡了些,轻柔地说到:“孟叔放心,我自有安排,说到这个,我今天来也正好有事要孟叔去帮我查一下。”
“少东家,有何吩咐,老奴必肝脑涂地。”孟叔的脸上毫无迟疑之色,眼中是诚挚、是关切。
宋念时常在想,母亲虽然走了,可她留下孟叔这样忠诚的奴仆,倒是另一番慰藉。她知道,这孟叔是极其能干之人,当初也帮助母亲许多,本来这四海酒楼她是有意不在过问,交由孟叔自行处置,所以在蜀郡时,对这四海酒楼置若未闻,如今回到京中,少不得还得要孟叔帮衬之处,今日方才特意来查访一番。
一根羊排已是被宋念啃得干干净净,拿出手帕仔细地擦拭手,毫不遮掩心中的想法,直言不讳地说到:”孟叔,我在蜀郡待惯了,嫁入怀王府本非我所愿,我看那怀王似是有意于秦王妃,你帮我好好打听打听个中因缘,我好做打算。”
孟掌柜当即应承下,又告诉宋念酒楼一直为她留了见客房,外人是不知道的,以后可随时来住。
宋念点了点头,便让孟叔先下去了,以免引人生疑,泄露了她的身份。
回到王府的时候,一轮明月已上了鼓楼顶,王府门前的小厮有开始往门房的赌桌上凑过去,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宋念和云珠静悄悄地回到院子里,云珠把孟掌柜准备的糕点分给院子里的人,众人谢过之后,便梳洗睡了,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