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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只是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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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旗风整个人完全处于迷茫又懵懂状态,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公寓,又是怎么独自沿着街边走。
当猜测得到证实的那一刻,其实并没有很震惊,反而是平静,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仔细想想,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
何徐行常日里冰凉又苍白的手,杂货铺奶奶在春天送给他的毛绒手套,异常虚弱的体质,从来不敢看的恐怖片……所以喝酒喝咖啡都是在骗她?
2019年6月15日,高考后的一个星期,那段时间她在做什么?
鹿旗风点开云相册,按照时间条找到当年六月的相册,她突然自嘲地笑了声。
她是一个很爱拍照的人,可分开后,相册里的照片少得可怜。
原来一个人消失后,给留下的人带来的伤害这么大。
她一张一张翻过去,很神奇地竟然看到有一张那天的照片。
照片中是她和楚钿的合照,背景是一家餐厅。看到这里,鹿旗风突然想起来,那天是班级散伙饭。
华鲲作为二班编外人员陪楚钿一起参加,但是中途接了个电话,回来时神色瞬间变得凝重,一整天心不在焉,时不时看眼手机。这张照片拍摄时间是他出去接电话的时候。
然后看着鹿旗风表现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现在想来,大概是收到何徐行昏迷的消息。
鹿旗风就像终于找到那块缺失的拼图,当拼图全貌呈现眼前的时候,才忽然感觉一阵后怕。
这么长时间,何徐行总是表现的毫无波澜,对任何事都不在意,好像没有任何事能影响到他。
不对,还是有隐晦透露的时候。
在她得知何徐行母亲忌日和生日是同一天,她去烧烤店找他的时候,何徐行就像蜗牛终于探出触角,把藏在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也能死在生日那天。”
她还为此生了闷气。
冬日的太阳刚偷偷冒出了头,又被云层遮住,天空瞬间阴沉下来,没了阳光照射,连气温都仿佛低了两度。
鹿旗风回过神时,不知不觉来到了画月镇镇口。
镇口的古柏枝干交错,依旧繁茂挺立。
她从不信神佛,可此时她希望真的有神明出现,都说神爱世人,她愿意相信神明会永远眷顾何徐行。
如果神明真的存在,她希望可以把世间所有美好的瞬间全部降临到他的身上。
不必遭受病痛折磨,永远开心,永远自由。
鹿旗风站在古柏下,望着古树静静看了很久。
然后双手合十,轻声祈求:
“如果神明真的存在,保佑何徐行长命百岁。愿他今后年年春天看到繁花盛开,秋天看到漫山红叶,迎朝阳,伴晚霞,愿他潇洒自由,此生被爱。 ”
愿望说出口的一瞬间,鹿旗风忽然察觉到什么,缓缓睁开眼。
被云遮住的太阳渐渐展露一角,接着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温暖且柔和的金色阳光照射在古柏和鹿旗风身上。
灰蒙蒙的云层渐渐消失,天空由灰色逐渐变成蓝色,天晴了。
古柏的顶部瞬间被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刺眼的光。
鹿旗风突然破涕为笑,这一刻,她相信神真的存在。
因为,神回应了。
——
鹿旗风在镇口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太阳完全下山,西边的天空被晚霞映成红色。她低头看了眼智能手表,现在才五点多一点。
气温降低,她穿着米色大衣,风从领口灌进去,冷得打了个喷嚏,鹿旗风站起身,紧了紧衣服,却又不想就这么早回去。
沿着街边漫步目的的游走,这种天气在外散步的人几乎没有,路过的每一个人都会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微信群里的消息响个不停,她从头开始看,鹿涧西的乐队表演定在明天晚上,他正在真诚恳求……真诚邀请每个人去观看。
[鹿涧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月亮石”乐队将在明天晚上七点准时进行第一次演出,地点:香樟北路“乌托邦”酒吧,不见不散!]
[项卿:不去。]
[项卿:我家小晨也不去。]
[许桉:我想去,但是明天我要上课,我尽量翘掉晚自习。]
[项卿:……学点好吧小朋友。]
[鹿涧西:你们怎么这样!邢洋哥,韩哥你们呢?拜托了,求求啦!!别人的乐队都有家属!!]
[韩目霖:有哥在,放心。]
[邢洋:我问问茶苏。]
[邢洋:她同意了。]
[鹿涧西:姐!你呢!@北极蜜熊]
[鹿旗风:再吵不去了。]
几天前鹿涧西就在给鹿旗风进行心理铺垫,夸奖他们乐队是多么优秀,其中有一首歌是他们乐队自己写的歌。
听说为了这首歌,他们乐队还专门请教了邢洋。
鹿旗风戴上耳机,退出微信后点开音乐软件,她的歌单大多数是英文歌,随机播放一首,准备放下手机时,页面上方出现韩目霖的聊天框。
[韩目霖:还不回家?干嘛呢?]
[鹿旗风:一会儿。有事。]
[韩目霖:(图片)]
[韩目霖:你的事是在街上溜达?]
不用点开大图就能看到,韩目霖发送的图片是她的背影。
鹿旗风停住步子,转头看去,韩目霖就站在身后五米处的路灯下。
十几分钟后,两人面对面坐在双鸣烧烤店里。
何望时拿着菜单站在两人中间,一双大眼睛看看鹿旗风又看看韩目霖。
“旗风姐,这小白脸是谁,你不喜欢我哥了吗?”何望时弯下腰贴近鹿旗风耳边,用审判的语气问。
上次在医院他就跟在旗风姐身边,自从她哥去国外后,这人就阴魂不散的跟着旗风姐。
为了她哥的幸福,也为了以后有人给她开家长会,她必须想办法让这人死心!
鹿旗风听到这句话差一点把刚喝得水喷出来。
她抬眼看看韩目霖,他穿着价格不菲的西装,看上去与这里格格不入,确实像小白脸。
韩目霖的目光从菜单移动到她们两个脸上,似乎看出了鹿旗风在想什么,他一脸坏笑,看着何望时:“这位长得漂亮,声音也好听的小妹妹,我听到了。”
没有人会不喜欢被人夸漂亮,何望时也是,正是爱美的年纪,无法拒绝被夸奖,何望时瞬间哑口无言。
韩目霖趁机现在快速点餐,把何望时打发走后问鹿旗风:“说说吧,怎么不开心?”
以前在椿江上学时,鹿旗风只要遇到不开心的事就会告诉韩目霖,明明韩目霖比她大,却总像个弟弟一样耐心听她讲,然后帮她一起骂那些让她不开心的人。
但她转学后,他们的联系渐渐变少了,曾经总有人说异地恋没有好结果,因为见不到面总是患得患失,没有安全感。他们不是恋人,仅仅是好朋友在分开一段时间后都会变得生疏起来,更何况那些异地恋的情侣。
冬天吃烧烤的人和前些日子比明显少了许多,因此上餐的时间也变得快了,服务员上餐时,韩目霖在认真洗着碗。
鹿旗风对他不想拐弯抹角,所以直白地问:“你是不是知道……他的病?”
话音落下,她注意到韩目霖手中的动作顿了几秒,就这一个动作,无需再多言,她就已经明白自己猜对了。
不止韩目霖,鹿旗风猜测,项卿、杨双晨、华鲲,包括……楚钿,大概率也知道。
韩目霖看着她的眼睛,问:“还记得高二时候钟达跟踪你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第二天被打得鼻青脸肿跟她道歉。
“不是你揍的?”明明是疑问句,说出口时鹿旗风的语气更像肯定句。
“你都猜到了,”韩目霖说,“在那前几天,何徐行去过我爸的公司,我记得他是研发了一个软件,一个人来找我爸谈合作。”
那时候的何徐行还不满十九岁,刚上大三,轻狂又自信,独自一人来到椿江市谈合作。韩总看他年纪小又这么狂傲,觉得他有点意思,看了他的产品后瞬间对他改观。
当天,韩总带何徐行到自己家吃饭,那是韩目霖第一次见到何徐行。
韩目霖也是理科生,当时忙着物理竞赛,有道题实在解不出来,那时候的他也是嫉妒心强又好面子,心想何徐行肯定不行。
谁知何徐行只扫了一眼,拿起旁边的草稿纸几分钟写出了解题思路。
何徐行饭后就离开了,韩目霖本以为那是他们仅有的一次见面。
次日放学,韩目霖直觉钟达状态不对,果不其然,他带着鹿旗风从另一条路回家,在鹿旗风家里写完作业,直到鹿玲回家,他才放下心离开。
“在你家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里,我听见了打斗声,准备走上前看看情况,正好看见行哥从巷子里拐出来。”
“他说,他正好路过,被钟达碰瓷堵住去路。”
也是那晚,他了解到何徐行从小有心脏病。
鹿旗风微微皱起眉,事情竟然是这样么?
“后来在京大,你跟我说你有一个喜欢的人,叫何徐行。”韩目霖轻轻笑了声,“在榆溪生活,叫这个名字只能是他,这个世界真的很小。”
这个世界确实很小。
韩目霖见她眉头放松,不动声色吐出一口气。
“鹿旗风,瞒着你是我不对,你怎么怪我都行。”
他知道他们不可能是恋人,但是他们永远是最亲密的朋友。他喜欢鹿旗风,所以希望她永远开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垂头丧气,这样的她比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更令人心疼。
“我希望你能把不开心都说出来,只要有难过的时候,说出来心情就会好很多,古代那么多诗人都是抑郁而疾,难过憋在心里除了给自己添堵,没有其他作用,就像我今晚没有吃到想吃的烤鱿鱼,我就很难过,恨不得大声喊:我要吃烤鱿鱼!!”
鹿旗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韩目霖被她盯着察觉到一阵寒意,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在心里搜刮想要找补,结果听到鹿旗风喊了一声“何望时”。
“怎么啦,旗风姐!”何望时小跑着过来,“小何24小时为您服务。”
“来两串……哦不,五串烤鱿鱼。”鹿旗风往韩目霖的方向扬了下头,“全给他。”
“好。”何望时奇怪地看了眼韩目霖,一边离开一边小声说,“小白脸这么能吃吗?”
韩目霖:“……”
鹿旗风看着他的样子,笑得前仰后合。
“鹿旗风!”
“干嘛!”
韩目霖笑着摇头,说:“开心了吧。”
“有什么不开心的一定要说出来,霖哥永远罩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