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兰若曦照夜丶

14、第 14 章

　　“还真是可悲呢，被骗得一无所有，”管家的声音如雷贯耳，一声声地刺痛着丁归的内心，“好了，我们会帮你的。”戏谑的声音转为哄笑，紧接着丁归就被扔了出去，他的声音细细的，但仍能听见他的话：“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不是这样的……”
　　隔老远王炎就看到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蜷缩着匍匐在王家的大门前，王炎刚想把他扶起来，却被一个青年人用手弹开了，他搀扶起老人，一言不发，一步一步地往回走，王炎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只破碗静静地躺在角落里，再也没了声息，他心生疑，推开了沉重的雕花大门。
　　赵高收到了王炎的一纸鸽信。这才与虞柒依依不舍地分手告别，下山的时候他也坦然了，本就从未拥有过，现在失去了又算得了什么。像是知道了这一别可能再也不会上山了，但他此时对未来未知的一切信心满满。
　　当五人赶到王家了解情况后，白鹿师兄却怯场了。她看向了王炎，“你，真的喜欢我吗？”
　　王炎有些惊讶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好，但我要求你从此以后不能掺和到他们之中。”她仿佛通透了般，她闭上眼睛，再睁开后似乎看淡了一切，而今她只想安稳地度过余生。
　　同时，她等来了回答，王炎没有多言，那一声“好”便胜过千言万语，击穿了白鹿师兄的心理防线，她无声地落了泪，然后破涕为笑。
　　她的泪被王炎用一支新的霜竹盛住了，余下的被他轻轻地擦拭去。
　　此后的时间里，那滴泪被他用树脂溶盛了一枚琥珀，系在脖子上，以此泪，祭往昔，寄往生。
　　照夜也说她不去，原因很简单：她不能离开白象城。但临行前她还是想做些什么。
　　左手腕处的剑印亮了，她唤出了自己的剑，剑身短小，但剑柄上还是能清晰地看出刻着“无忧”二字，又不知她从何处抓来一块玉料，顷刻间刀光剑影落下，一气呵成，一座小型的长景宫灯凭空而出，灯芯中泛着微弱的荧光，灯柱上细微地刻着“愿青灯常半汝身”的字样，用红绳串好后，系在了唐辛致的腰间。
　　此去海内，山高路远，再相逢，又是何时？
　　就这样，结果只剩下三个人将继续他们的征途，未见的事物和一个个谜团的糖纸将被他们掀开，然后是向死而生的坚强意志，永不磨灭。
　　八个月后。
　　赵高好似看到了前方有座农家的院落。
　　奔波劳累，正好歇歇，三人求之不得，争先恐后地去敲门，只听见“哎，来了！”的一声“，门便开了。
　　“照夜”从中探出了头来，手里还提着一只竹篮，而竹篮里面是半篮子的桑葚。
　　三人顿时哑口无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几位官人想必是渴了，嗓子说不出话来，进来坐坐吧。”
　　唐辛致知道，她并不是照夜，就像照夜不是摆渡女一样。三人的声音与样貌虽一样，但行事风格大相径庭，就比如说摆渡女穿的是紫袍，照夜喜欢黑色的长裙，而眼前之人则最为寒酸，穿着绿色的襦裙，衣袂上还打有补丁。
　　赵高觉得眼前这位好讲话多了，比起前面那两位的不分青红皂白，他还是乐意与漂亮女孩子交流的。
　　此地有方圆几百亩的桑葚树，都是那名女子的。她招呼三人在院中坐下，又端上新酿的桑葚酒，几人喝得不亦乐乎。
　　“可干请教姑娘芳名？”开口的是唐辛致。
　　“官人唤我采桑女便好。”女子喜笑颜开地答道。
　　“有人问过你有姐妹吗？我是说，有人和姑娘长得很像。”一个念头在唐辛致脑海里萌发了。世界之大，但就保不准没人见过摆渡女、采桑女或者是照夜其中之二吗？为什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三人……
　　采桑女摇了摇头，又用手指了指桑葚林，唐辛致看到了林子后的绿蛛城。
　　休整了一段时间，三人向摆渡女告辞，“谢谢姑娘热情款待，下次我们还会再来的。”
　　采桑女呢喃着：“还会再来吗——”
　　几人进城后，天便黑了，兜转中他们寻到了一所破庙。
　　凛冬已至，夜晚的绿蛛城飘起了雪花，整座城都覆盖在白茫茫的一片下，样势喜人。
　　破庙里也漆黑一片，好在庙里还留存着人们供奉的香火，赵高点燃了一根蜡烛，三人就那么围着蜡烛取暖。
　　“话说到了什么季节？”谷小雨问。
　　“已经过大寒了吧，快过年了。”赵高回答她。
　　“是啊，快过年了。”角落处传来一阵沙哑的声音，赵高把蜡烛移近那里，是一男子蜷缩着，他浑身颤抖，面容枯黄，形如枯槁，风一吹就要倒了。
　　赵高度了些灵力给他，但不见任何起色。
　　“没用的，停下吧，你这样只会让我更痛苦。”他翻了个身，滚到旁边的干草堆里。
　　“你们从哪里来的？”那男子看起来却还很年轻，二十岁出头的模样，但心态与气势都已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
　　“我们从白象城过来。”这没什么好隐瞒的，赵高大方地告诉他。
　　“嚄？白象城啊，你们徒步来的？”
　　“是的。”
　　“你在说笑吧，那边可是有一片空桑林，没有人能从那里穿出来。”
　　“何出此言？”
　　“据说里面住着一位绝世美人，没人能逃出她的魔爪，那里的每一棵桑葚树，底下都埋着一副白骨，成为了那棵鬼树的养分。”
　　赵高背后冷汗出来了，包括唐辛致和谷小雨。如果真如他所言，那几百亩的桑葚林……唐辛致想起他之前问她其他人是否见过她，而她指着林子……
　　那名男子笑了两声，但又沉默起来，像是做了一个轻描淡写的决定后，他说：“认识你们很高兴，我叫姚夕，不过还是不要记住我了吧，快过年了，你们帮我完成一个心愿吧，”他停顿了一下，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念，“请你们在年前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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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唐辛致出去一趟买了早点回来，就发现姚夕的眼睛已经猩红了，他独自地倚在门前，手中还抱着一柄剑。
　　据说那是把神剑，斩妖除魔无所不能，剑身是青铜色的，长约六尺，而且那柄剑是带有剑鞘的，像是能封住它的戾气。姚夕说他以前的梦想是一名侠客，但他并不是这把剑的主人，而他也丝毫不愿提及，每当赵高想撬开他的嘴时他都是顾左右而言他。
　　第三天姚夕又有了变化，他的两颊已经长出了些许毛发，时不时还闪着粼粼的光。
　　姚夕说他想出去走走，唐辛致搀扶着他，他的步子很慢，像个老态龙钟，消磨蹉跎时光的老人。
　　他只是在城里转着，他去看了城西的湖，又瞧了瞧城东的桥，观了观城北的楼，最后又回到了城南的破庙。
　　庙年久失修，左边已经没了屋顶，星光可以直透进来，洒在姚夕身上，很温暖。
　　今夜是新月，星星们格外的明亮，姚夕却说它们一年不如一年亮了，或许经年以后，天空会更亮吧。
　　“但是我见不到了。”姚夕最后说。他带着悲天悯人的态度，仿佛世间属他最可悲。半夜凉初透，人比黄花瘦。一夜，不知是谁无眠。
　　第四天唐辛致说再转转，可姚夕说什么也不同意，他浑身上下更冷了，干冷的天气他身侧却结了霜，他的指甲又长又尖，手指头不知什么时候少了两根，却没有违和感。
　　正午过后姚夕变得暴躁起来，他吼着说：“如果你们不能杀了我的话就滚吧！滚得越远越好，滚出绿蛛城去！”他咆哮着，将三人赶出了破庙。
　　赵高气得眼冒金星，头发竖直，好似被雷劈了一般，直言现在就成全他，唐辛致拉住他，才作罢。
　　待在破庙里也不是个事，也该出去找找宁香的线索，如果她还叫宁香的话。
　　夜幕来临三人一无所获，他们推开了破庙的门，只见姚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着，身上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鳞片。神剑的剑鞘却化作了他的尾巴。
　　他变成了夕！
　　夕兽一个跳跃便从洞口跳出了破庙，引起了街上人流的恐慌。
　　它张牙舞爪着，撕咬着人群和建筑，场面一度混乱。
　　三人见状也出门迎战，赵高拖拉着苍龙剑就是朝它砍去，却被它用利爪挡了下来，唐辛致和谷小雨分别进攻它的左右两翼，也丝毫不见起效。
　　唐辛致想到了那把遗落在庙里的神剑，他飞快地跑回去，把剑扔给了赵高。
　　赵高抬手想接住，怎料太重滑落了，紧接着便翻滚到了夕兽的跟前。
　　赵高目瞪口呆地看着它把神剑吞下，咬成了一堆废铁。
　　这下可真没办法了，赵高手中的苍龙剑似是要损坏了，发出了轻微的悲鸣声，他的手也止不住得颤抖着，体内的灵力也要见底了。
　　唐辛致提着陨星剑游走着，企图寻找到夕兽的弱点，他不断地切割着，当他砍到尾巴时终于眼前一亮。
　　他蓄势一击，将灵力全部灌输出去，一阵爆鸣声过后，它的尾巴断了，散发毒气的鲜血流了出来，但很快夕兽就倒地不起了。
　　最后夕兽的身体变得虚幻起来，渐渐地化成了点点光粒，就那么消散了。
　　唐辛致轻吟了一声，“安息吧，姚夕。”延续了长达三天的友谊消散得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