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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祖师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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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么一瞬间,周翊的眼中是只有杭谨庭的。这种感觉过于怪异,心跳加速,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周翊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满脑子回想的都是对方刚才的那番话。
他也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吗?
这千年来,周翊所想的事情无非就是生与死,现在有这么一个人说愿意帮他活得像个正常人,他愣在了原地,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周翊望着杭谨庭的眼,在波澜不惊的深眸中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是他占据了这一亩三份地,再也没有给他物留下半点空间。
下意识地瞥开了眼睛,周翊觉得自己的耳根竟有些发烫。
握在手中的水在不知不觉中失了些温度,周翊一口气将它全部喝完。纵使是他也不好意思再与对方对视,周翊的声音很轻,眼神落在杯口不敢移开。
“你愿意相信我吗?”杭谨庭再次想要得到答案。
“我……”
他愿意,但是却不敢回答。
“先不说这个。”扯开话题,周翊问,“之前在桑网的魂境中,你应该见到我了吧?”
“嗯。”杭谨庭点头,“我说我没找到你,是我骗了你。我只是不敢和你相认。”
回想起在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周翊皱起了眉头,他问:“你在阿留的身边吗?”
摇了摇头,杭谨庭说:“除去你在外领兵的日子,只要你在姜府,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
周翊顿了顿,并未想起在姜府中与杭谨庭相遇的场景。
“姜府没有侍从……”周翊喃喃道,“只有阿留和师父,还有一些外门弟子。你在外门?”还未等杭谨庭回答,周翊又道:“还有当时在山城外,阿留那招的路数是不是你教的?他那时候刚入门,六十四卦对他来说还太难,不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孩子能掌握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杭谨庭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坦白,“我一直在你身边,只是用的却是别人的身体?”
这一次,震惊的人是周翊,他久久望着杭谨庭没有说话,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过杭谨庭所说的那种。
杭谨庭没有完全说明,但周翊对他的意思却了然于胸。他朝夕相处的师弟居然是眼前的男人,一时之间不知道是造化弄人,还是谋事于人。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忽然,周翊沉声问道,“策留从一开始就是你吗?”
“策留是策留,我是我。”杭谨庭否认,“从策留来到姜府的第一天起,我就在他的体内,但这只是魂魄暂居,我们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我能看到、听到他感知到的一切,但是最初不太能控制他的身体,所以你接触到的大部分时间还是策留。”
“阿留知道吗?”
杭谨庭点头:“他知道我,但却不知道我是谁。”
周翊叹了一口气:“这是对的,我们不能多加干涉过去发生的一切。这也是我不能大张旗鼓去找你的原因。”
“这个魂境……是真实的吗?”
周翊点头:“是真实的事情,但是我不确定是不是那个我经历过的过去。我不敢轻举妄动,改变一件事情很容易,但引起的变故却是我没有办法预估的。”
杭谨庭:“那你有想改变的事情吗?”
“有。”周翊回答的斩钉截铁,也丝毫不忌讳地说道,“如果我在回去的时候,杀了某个人,那我身上的诅咒便不会有了。”
“那你……”
“那这样的话,我虽然能够生老病死,但是影响到后世,会发生很多变故,比如你却有可能不复存在。”说完,周翊顿了顿,他抬眸,微微勾起嘴角,注视着杭谨庭的模样令对方晃了神。
杭谨庭一直觉得周翊的笑勾人,他就这样移不开眼,神不知鬼不觉地一同微笑起来。明明是严冬,他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寒意,一呼一吸变得灼热,杭谨庭这才发现燥热的竟是自己的内心。
他想上前拥抱住对方,把周翊狠狠按在自己的怀里,动弹不得。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只见周翊向前探了半个身子,病号服上的消毒水味传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只剩下几寸,给杭谨庭的冲动留下了几分余地。
眼底的笑意越发明显,周翊伸出一只手,他捏住杭谨庭的下巴,迫使对方稍稍仰起了头:“你说是不是,我们津门的小徒弟?”
世间轮回,皆有因果。
若是周翊真将津门的历史改变,那此刻他们还有机会相遇吗?
是缘。
杭谨庭被这样捏着下巴也不挣扎,他也笑起,直视着对方丝毫不躲闪。
“那你要我叫你祖师爷吗?”杭谨庭大胆起来,反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稍稍用力,“我的好师祖,我这个三千年后的小徒弟,你还满意吗?”
本来都弄一下杭谨庭,周翊猛地一怔,没想到被对方反将一军。他下意识松开了手,往回一缩,却没想到对方将自己握得更紧。
杭谨庭手掌的温度传到他的手腕上,周翊呼吸一乱,竟连要出口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
“满,满意。”周翊说,“你别这样叫我。”
“那我怎么叫你?”
“和之前一样。”周翊没好气道,“策留是你祖师爷,我又不是。”
用力将手从杭谨庭的手中抽出,周翊揉了揉手腕,他似乎是在抱怨,看向杭谨庭的眼神又不带有愠意。两人之间的气氛丝毫未变,杭谨庭忽然笑出了声,心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你不是。”杭谨庭说。
“对了。”想起了蛮祀宗的事,周翊又问,“马道名是不是没死?”
“你知道?”杭谨庭说,“说到马道名,你可是被他设计拉进环里的。”
周翊顿了顿,才说:“能猜到,他现在人呢?”
“内蒙。”杭谨庭回答,“去做游牧民族,体验生活了。”
周翊翻了个白眼,也不说破,马道名这人除了狡猾,还喜欢逃避,想来也是怕自己在醒来之后找他算账,干脆一走了之。
“傻逼。”
沉默了片刻,周翊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
周翊出院在三日后的清晨,办理手续的时候,马欢特意放下了手中的事物来接他。经历了一个月的整顿与恢复,蛮祀宗的事情虽然传开,但在马欢的带领下,元气恢复得也快。年轻的宗主逐渐在族里站稳了脚,马道名的离开没有给他带来过大的影响,信服与尊敬他的人开始变多。
在西宁机场,马欢独自一人去送机,临走的时候,给周翊和杭谨庭各捎了一袋青海特产牛肉干。
“杭组长,周老板。”在两人走之前,马欢承诺说,“蛮祀宗这次能化险为夷,全靠你们了。如果今后有需要我们帮助的地方,你们可以随时联系我。”
“知道了。”周翊也毫不客气道,“先结算一下这次的费用吧。”一边说着,周翊掏出手机打开了计算器,当着马欢的面,他开始一一算起:“我店里的那场火灾,包括里面的商品,还有我留下的一些天阶灵器,装修加损失,还有接下来三个月无法开张导致的生意流失,就算它十五万。”
将手机屏幕竖在马欢的面前,周翊毫不留情:“蛮祀宗应该不会穷到赔不起吧?”
马欢的脸色有些难看,在犹豫片刻后,还是说道:“我前两天去看了马杏闻,问了他一些事情。”
“黄辛让你见他了?”杭谨庭惊讶,“马杏闻怎么说?”
皱着眉头,马欢继续道:“他对他做的所有事情都供认不讳,但是唯独不知道香薰店被烧毁的事情,他说周老板本来就不在他的计划里,没有必要特意针对你去纵一场火。”
周翊一愣,随即有些不悦:“他的意思是不是他放的火?”语毕,忽然想起与九婴共鸣时看到的场景,周翊又问:“他有说九婴是怎么被捕获的吗?或者说……是不是他抓到的?”
“他说是别人给他的。”
一边说着,马欢打开手机里存下的录音。录音中马杏闻的声音有些疲倦,他似乎坐在一个密闭的空间中,说话时还带着回音。
“半年前,我在我的邮箱里收到了一封邮件,说是可以帮我解决蛮祀宗的内患,起初我并没有理他,但是直到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快递,就是那个禁锢着九婴的功德箱。”
“第二天,那人又给我发了一封邮件,告诉我使用方法和阵法的布置。我心动了,于是开始着手策划金松观的那场火灾。那阵法奇特,我也从来没见过,我在金松观周围布下阵,也没见过马道名跑出,而蛮祀宗的阵也是我在那人指导后布下的。”
“至于功德箱,那人说金松观的事他会善后,我也没再去理会。我不知道它为什么又出现在周老板的香薰店里,但我的确是在回到青海之后再次收到的箱子。你们说箱子在你们这,我和卢商珏慌了,才想过来看看你们对事情了解到什么地步了。”
“你见过那个人吗?”录音中,另一个男人问道,杭谨庭听出那是黄辛的声音。
“没有。”马杏闻回答,“自始至终,我没有见过他一面,全程用的邮件交流。你们可以去查查他的IP地址,不过我猜多数是假的。”
录音到此结束,留下周翊和杭谨庭满脸凝重。本以为蛮祀宗的事情就这样到此为止,现在看来在马杏闻的背后还有一个藏得更深的人。
只是这人为什么针对周翊?
杭谨庭看向一旁,忽然想起了先前在家门口跟踪他们的人,他不由自主地警惕起来。
会是谁?
还未细想,只听周翊在旁清咳了一声,对方思考了片刻,但却和杭谨庭的所想内容完全不同。周翊将手机收回兜内,他直视着马欢丝毫不退让,他说:“虽然听上去不是他干的事,但却是因他而起,这样吧,我给你打个八折,十二万。不能再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