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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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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渐渐西斜的红日之光中,贯也缓缓地从冥想中上浮,将自己拔出深层的潜意识洪流。
长长地出了口气,感觉到自己的肺部像一只喝空了的酒囊,虚无地瘪下来。
似乎是知晓贯也已经结束了今天的修习一般,花荣渐渐地实体化在他身边。
我早说了,宿醉不好受吧?
少啰嗦。
贯也没好气地啧了一声,宛若扶头酒醒一般的恍惚感从旭日初升一直延续到大中午,头疼更是如影随形。他今晨起床时在吐槽花荣的乌鸦嘴和追悔莫及自己的不坚定之间摇摆不定,最后还是诚实地选择了后者。
此刻花荣没大没小地盘腿坐在贯也的床边,盯着反常地一脸紧绷的贯也带上分指手套,悄悄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贯也今天准备战斗。但贯也真的能战斗吗?
昨天晚上早早睡下的贯也自然不知道冬木大桥上发生的大混战,但看到新闻报道中的惨状和花荣的苦劝自然也该知道得七七八八。但是此刻庄严肃穆地凝视着自己拳头的贯也就像什么也不知道一样,一圈一圈给自己的另一边手缠上绷带。
一圈,一圈,纯白,无杂质的白,盖住了泛黄且黧黑的后青年男子的手掌,粗糙而宽厚、沉重的手掌。而后被深沉的纯黑色的手套遮盖。
Master, 你确定要去吗。
花荣的声音已经平淡如死水,似乎已不抱希望。但是只有这次,贯也的动作顿住了,准备回复术式的手滞在半空数秒,后而颓然落下。
不去的话,又能怎么办呢?
这回轮到花荣沉默了,他撇开目光,静静地盯着除了污渍以外空空如也的墙壁。
喂 ,Archer, 能让你这样害怕的家伙不多......他们真的那样强大吗?
会让我害怕的人很多,贯也。不害怕敌军的人活不过三轮攻势,只有胆小鬼才能在战场上活下来。
花荣露齿一笑,白皙如橙花的面庞在夕阳下染上玫瑰红,有如即将穿越寒冬抵达的盎然春色。
躲得过初躲不过十五,走吧。
贯也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拧动了门把手。
面庞隐没在斜照中的花荣也站起身子,慢慢地消隐,让夕阳最后的余光毫无阻拦地间进室内。
明明还不到六点,街上的行人都已经稀疏,大概是惧怕新闻里说的“恐怖分子”,以及为冬木市近期九点的宵禁打好提前量。此刻逆行在街头的贯也简直就是人群中的另类,穿着全身的黑色套装,让人几乎要把他认成恐怖分子。
不过就他今晚准备去做的事情而言,似乎也没错。
追踪着空气中微弱的魔力,贯也一路步行,身边的行人也渐渐变得稀薄,当他盯着地面细嗅魔力的碎屑,走过四五十分钟的路程后抬起头来时,面前是冬木的仓库街。
第四次圣杯战争的初战地吗? ...... 这样也好。
他自言自语地闪进粗犷的建筑物的阴影中,任由花荣实体化,大胆地向魔力浓厚处走去,一只红色的瓢虫振翅从他袖口里飞出,扑腾着跟上花荣。
手纳的千层底布鞋走在水泥路面上没什么声音,整条街的供电似乎是被切断一般,在初黑下来的夜空下看不真切,惟有手上拧合的银丝发着寒冷的亮光,使花荣在贫瘠的景色中无比亮眼。
忽然,黑色的鬓发飘起,花荣迅速地屈身,布鞋和银枪如同疾风一 般扫过黝黑的赤脚,却也被同样快速地闪开。
带着黑色的天然保护色,Berserker再次站 在他身前。
昨天刚交过手,不累吗?
花荣的笑容和蔼又温柔,但回答他的只有从Berserker喉咙底发出的低吼。
算了,反正她是Berserker。
迅疾的银枪迎面碰上向她挥来的手掌。花荣核心收紧,右手由正转反,簌地一转攻势,银枪绕开宠儿的手侧,直划过她的颧骨,鲜红色的血从褐色的肌肤上流下,浸染出一道深色的纯黑。
URAAAAAAAAR——
也许是惨叫,也许是战吼,宠儿抬起膝盖直抵花荣的手肘,长裙白色的荷叶边扫动着银枪的下段。花荣侧身堪堪躲开,却也因缓冲在地上顺势做了个侧滚翻。若非躲得及时,刚刚那一下的力道定会把他的肱骨打断。
刚刚瞬间的一瞥,花荣就被宠儿布满血丝的眼球吓到。
也许真正的“狂化”,现在才开始。
如同炮弹一般,深紫色的影子向花荣袭来,下意识举在胸口格挡的长枪直接被顶撞上胸膛,就像要被嵌入胸骨一般。长枪抵挡下的每一击就如同机械臂一样沉重,撞击之时居然砰然有声,令银白色的长枪发出细碎的嗡鸣。
可花荣的双眼分明看到,那只是一位少女的血肉之躯!
宠儿连续地向花荣发起猛击,连深紫色的长裙下摆被长枪撕烂也不在意,仅用枪尖的刮划伤不到她分毫,但花荣每次拉开的间距又被宠儿迅速地追上,根本没法转换更多的进攻方式。
现在的战术只剩下了拖延,......也拖得过对方的Master吗?
花荣默默地在心里摇摇头。昨夜那怖人的魔力消耗已让所有人目瞪口呆,持久战只会对自己不利。然而若是无法拉开距离一段时间,宝具也无法释放。
长枪终于找到一个缺口,巧劲上挑拨开砸下的粗壮手臂而洞开巨大的空隙,花荣左右脚交替两个滑步,迅速地闪出宠儿的视野,绕到了毫无防备的后背。
白进红出,紫色的布料迅速被洇染成深黑,怒吼霎时响彻了整条街区,在夜空中久久回荡。宠儿转身要猛击花荣,却发现花荣早已跳出十余步远,正在转移到仓房的屋顶。
成功了,有了腰部的穿刺伤,她的动作应该会迟缓不少。花荣还抱有反击的希望,并没有作真名解放的准备,手持银枪蓄力准备俯击。但漆黑的夜色里,他以一名弓手敏锐的视力察觉,惨叫归惨叫,Berserker身上的伤口正在迅速的愈合,并且此时对方也没闲着,踏着步子就往仓房闯来。//怪物! //花荣一 阵厌恶。是的,怪物,再没有比这更贴切的词了。死不了,伤不了,御主的魔力也无穷无尽,这只能是怪物。
若是一般的从者也罢,这样的怪力系从者......
花荣立即提起长枪,准备纵身从屋顶边跃下,而此时仓房开始轰鸣、摇晃,花荣最后借了倾倒的铁皮堆一点力,稍显狼狈地从屋顶跃下。
从烟尘中走出了衣衫褴褛的宠儿,面目狰狞,伴随着逼近的身影的是刺耳的刮擦声。
在她的手中,握着仓房硕大的门闩。
花荣的脊背一阵发麻。
忽的,如流星一般,一簇银色的火光自高空射下,宠儿慌乱地转身,将来物打落在地上。//那东西花荣有点眼熟。
是鱼枪。
小子,别愣着,我的Master叫我来协助你。
Lancer的声音在他脑后响起,他没有回头,却故作轻松地一笑。
为什么?你的Master这么好心?
你再讲一句这种垃圾话我就把你那颗秀气的脑袋从你那纤细的脖子上砍下来。
Lancer果然急眼了 ,花荣挺枪向前,在冲刺的同时笑着大喊。
有本事就把Berserker的脑袋斩下来!
枪尖在即将抵近Berserker的腹部时转向,扎向了毫无防备的侧腰。不过这把戏不能再玩第三遍了,这一次的转向Berserker至少有所察觉,那么下一次就有可能被反将一军。伤口愈合的速度愈加增快,黝黑色的手刀险些触上花荣的天灵盖,也就是说,差点把他开瓢。
无论对于是他还是Lancer,这场战斗都没有容错率。
不是毫发未伤,便是死亡——
这一信念同时传递给了监视战局的贯也。
果然和我猜想的一样。你真是个少有的天才,Archer的Master。1一个年轻但疲意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贯也惊而转头,差点伸出右手击上旁边蹲着的戴口罩少年的面庞,却在看到他少安毋躁的手势时凝固在半空,等他讲完话。
也许我不应该吓你。我只是想和你讲点话,不必这么应激吧?
有话快说,我没法同时看使魔和你。
少年在他身边坐下,后背舒坦地倚靠在波形的钢板上,看上去十分处变不惊。
怪不得当Archer在你身边时,我都察觉不到他真正的职阶——你本身就是那样的存在啊,天生的“幻想杀手”,二阶堂贯也。
是又怎样?再说了,这是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
嘴上这么说着,其实贯也的内心咯噔了一下。似乎在哪里听过这样的词语,但不太真切。//说白了就是,你与魔术无缘。一切的神秘残留到你手上都会立刻毁坏或者是失效--顺便一 提,广义的。
贯也翻了半个白眼。
和魔术无缘我坐在这乘凉吗?多解释点,解释不清楚老子拿刚学的魔术轰你。
对方明显被呛住了,也许是没想到贯也脾气这么难对付,然后他又做了那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行行行,有缘无缘其实就是缘深缘浅,和你无缘的你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了没好处,懂不? 和你无缘的就是不会来找你你靦着脸上去它也未尝不会理你,行了?
......
贯也不见得想回应。该说是失落、还是愤懑好呢?都不贴切。这种宛若在迷宫中看到了出口的光亮,走近却发现是一盏即灭的灯般的体验 ,这种宛若在汹涌的大海中发现了一座岛屿,结果却发觉那是另艘沉没的船只一样的情感,贯也不知道该怎样用词语来表示,身边那个把这件事当做佛学一般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的少年自然也不会懂,但他耐心地在黑暗中等待贯也的回答。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直奔主题吧。我不吃迂回战术这一套。
贾维尔堂普丽兹,认识吗?幻想种与人类的混血,我需要你的能力来击破他,但这的前提是你要明白自己的能力,然后掌控它。
开什么玩笑。
贯也嗤笑着少年的认真,同他样倚在板房上,轻轻咳了几声。
Lancer现在应该在支援Archer。若是Archer的宝具开不起来,绝对无法与Berserker抗衡。
少年的语气漫不经心,但他的遣词造句激怒了贯也。
你在威胁我?那Lancer又如何呢?
我只是提醒你。Lancer的能力是名副其实的最弱,我们主从两个都心知肚明。Lancer是幻灵级的从者。
贯也沉默着。幻灵,低于英灵的存在,无论是能力还是知名度都不足以成为英灵,但并不匮乏被遴选为“备用力量”的实力。随着时间的发展,一些幻灵也许会晋升为英灵,另一些则会在无人问津中慢慢退场,淡出众人的视野。一般来说,幻灵自身所被给予的魔力量不足以支持长时间的持续现界,所以通常不存在“幻灵召唤”,而是“英灵召唤”。退 一步说,就算有延长现界时间的方法,也不会超过三天,而幻灵自身所持有的能力与英灵级从者相比极为弱小,也使其容易被瞬间击破。
Lancer就是这样的存在吗?那他是如何现界的?贯也并没有问出口。
怎么做,说吧。
贯也看不清楚少年的脸,只觉得他的眼睛里带上了一丝喜悦。
练习切断魔力,然后用你的手去握住那个人的使魔,用你的手去接住他掷来的武器,那些东西就会失效。
我成功了再和你说。
贯也的回答模棱两可,然后重新接上了使魔的视野,不再理少年。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少年已经消失了。而另一头的打斗声仍不绝于耳,贯也凭着自己小腹的隐痛知道,花荣已经陷入疲惫了。
这样下去不妙。贯也操控使魔停在花荣鬓边,接通念话。
Archer,无法击破就使用宝具!
使用宝具要真名解放。
气喘吁吁的清朗男声在他颅内响起,却显出少有的沙哑。
无妨。我授权。
贯也与久弥说话间尼德和花荣又对宠儿造成了三次伤害,每一次都伴随着她力度与速度的极大提升,现在就算在神射手的锐眼中,宠儿也只是黑色的残影。花荣的攻击和闪避一定意义上还要凭依尼德因猎人身份而获得的千里眼技能的辅助。
Lancer, 我要你的站位!交换一下行不? !
花荣扯着嗓子大喊,忘了使魔还贴在他耳边,把贯也的脑仁震得嗡鸣,咳嗽着关闭了听觉联结。
就一 下!我可是会和这个女人缠斗在一 起,不准射到我!
带着倒钩的鱼枪贴着宠儿的鬓边划过,尼德魁梧的身形出现在花荣旁边。
无妨!区区一人的阻隔,等同于无物!
华丽的退步,布鞋点地跃起的后空翻,在圆月之下投散模糊的黑影,但看起来,就像是他自己在发光般。
如燕子一 般轻巧落在铁皮屋顶上的青年手上已没了长枪,取而代之的是一面雕琢简洁却看上去与娇小的少年不匹配的长大硬弓,绷直的轻弦在月色下闪闪发光。
金红色的魔力急流在他拉弦的手上纠结汇聚,拧出一细簇优美的光路。硬弓弯曲,细弦拉开,满弓待发,似乎要与天上的圆月争辉。
会挽雕弓如满月——
他的脑海里不禁想起了古老的语句,长弓正在用古老的语言,向他娓娓道来。
他的全身充盈着力量,嗓音不再疲惫或是沙哑,明朗如日轮,要把满月的光辉据为己有。
我名乃是花荣,梁山泊前锋八骠骑,神箭将军小李广花荣!
报出真名的那一刹那,是征战沙场那古朴的傲气,追随着擂鼓呜金的轰鸣,涤荡他的胸膛。
赌上我之忠义与信念,押上我一生之骄傲,我将令你领教我这必中的一箭!
道出宣言的那一刹那,是久久驰骋的侠肝义胆,催动着他的胸中锦绣,在澎湃的脉搏里呼之欲出。
重生飞将军,小李广神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