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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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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的宁静被踩踏草木的哗哗声打破,鸟雀被惊飞,直冲天空而去。
虽然Saber主从的目标是Caster,但是肉眼看来Caster方玩着这场追逐战的只有珈蓝。
毕竟一足残疾的图坦卡蒙肯定跑不动。
Saber方的杰西卡也已经接近极限,为以防万一穿着沉重全甲的凯一边追踪着体力充沛的珈蓝,边还要顾及身体跟不上的杰西卡,也可谓身心俱疲。
要问为什么的话,就是他们已经互相追逐了近一个小时。
......追上去!一击、必杀!
杰西卡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的钝痛令她的意识有点恍惚,只好靠在树边歇息。凯提起重剑,臂甲叮咣作响,铁靴碾压长草踩出深绿色淤青般的瘢痕,猛的一蹬地,整个人如同撒克逊人的短箭一般簌地飞了出去。
Caster,你不要只是看着啊啊啊啊啊——! !
黄金色的屏障应声而出,图坦卡蒙白色的披风飘到她的面前,扫着她的脸庞。伴随着唰的清脆响声,凯的攻击被完全化解了。
两个棕发男人相对而立,二十五厘米的身高差使双方的脖子都有点酸。
接下来做什么,Master。
图坦卡蒙没有回头,询问背后似乎还很精神的Master。
上啊,战斗啊,你特么不是打过仗的王吗?
果然珈蓝还是十分有精神,图坦卡蒙现在一定阴下了脸。
我没有这么废物的军师。
......我的魔力你随便拿,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珈蓝再一次尴尬地转移了话题,然后一直很有骑士风度地等待着的凯终于忍不住地大吼。
你们到底讲完了没有? !
似乎是从对方主从二人的沉默得到了回答,凯抡起重剑冲了上去。珈蓝随即紧赶几步后撤,以免拖累图坦卡蒙。与开阔的桥面不同,在这种复杂的地形里还是Caster占优势。剧毒的长蛇从四面八方蹿出,自树冠上垂下,导致杰西卡也没法专注于战局;再加上位于深林,凯的火剑实在是放不开,像上次那样的精确控制不能一直用,不然很快就会把杰西卡拖垮。
图坦卡蒙尽力避免着短兵相接,魔物——或者说是圣物——源源不断地从草地里成型,钻出,巨大的沙粒屏障张开,把二人严密地护住。
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怖人浓度的魔力。
Saber,,不用拼命,召唤物我来屏退,你只要击破Caster!
伴随着杰西卡的喃自语,淡蓝色的柔光在地面弥漫开,如同迷雾般卷袭着遍地的长蛇,它们的动作立时凝滞。以她的能力做不到消灭Caster的使魔,但区区削弱还是能在蓝本的协助下做到的。凯丝毫不受蓝光的影响,在劈斩着还在挣扎和反击的蛇蟒之时,剑刃开始逐渐发红。
红热。
Caster的防护魔术层层加重,在灿金色的堡垒外层几乎看不见里面的人形,散射在最外层的是日光屏障,为这座纯由魔力造成的碉堡平添眩目的光华。本应知晓日光屏障功用的Saber主从不动声色,凯高高举起红热的重剑,搅动着灼热的空气,自上而下狠狠斫去。
在Caster主从惊愕的目光里,凯灼热的剑尖并没有受到一分半点的阻碍,如同要将山风砍成两半一样迅捷地落下,日光屏障与第一层金沙护罩一同烟消云散。珈蓝心下一紧,似乎意识到什么-般立即拉住图坦卡蒙的袖管,对他耳语。
破魔属性,他的剑能量越高纯魔力就越难发挥效用。改变策略。
我是Caster!
要不是图坦卡蒙现在忙着修补防御工事和思考对策,他一定抽空还给珈蓝一个白眼。随着一层层的护帐被连续击破,他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艰难的决心,将珈蓝向后猛地推出数步,自己冲到护罩底部,借着飞散的沙粒的掩护,蹲踞在长草中,毫无畏惧地抬头看着逼近的剑尖。
如同我父一般的创世之阿蒙神,给予我耘山绝海之力吧,教这片土壤认得我的灵!
从少年口中嘶吼而出的话语似乎撕裂了整座山体,至少是震荡了几人脚下的土地。以阿蒙神为信,以阿蒙神命名的少年法老如同真有神助一般,刹那间爆发了神子级别的伟力。珈蓝只感到一阵魔力被抽空的昏晕,连忙加大了术式强度,以免自己昏迷。凯面前猝然蹿起一道土墙,混合着树根与山石向Saber主从二人倾泻而下。凯无心强攻,只得将其一直没掏出的圆盾实体化,以此阻挡满天如暴雨般倾泻的土石。杰西卡暗暗咬着下唇,恨恨地盯着土墙的彼面,却只能安分地待在凯的盾下,感受着对面无穷无尽的魔力。
她大意了。明明知道堂岛珈蓝的绝技是自然能量炼制,就应该推理到她在越野性的地方魔力来源就越多、越浓。
我让你别再管我!区区土石我自己还是能够抵挡的!
凯轻蔑地瞥了她眼,似乎暗暗地叹了口气。
你不行,会被击穿的。那是“神性”。
神性,乃是高于全部人类的属性,比一切人类的智慧、努力和天才都高,人类所有的小伎俩,除非真正与神性的表达载体相冲,都是无关痛痒的雕虫小技
......撤退。
杰西卡从齿缝间挤出了这两个字。凯点点头。他们都明白自己在这个地方毫无胜算。
于是在第二面土墙崛起之时,凯解放了重剑,一手抱起杰西卡,一手提着盾遮挡,向山下冲去。
就是凯抱女人的技术实在不行,他的步速太快就导致了颠簸,再加上坚实的臂铠堪堪卡在杰西卡后背,一路下来杰西卡感觉自己的尾椎都要被震裂了。低矮的树枝不断打在凯的甲胄上,再在反作用力下断裂,飞落在地里,不见了踪影。
不见了踪影?
Saber, 当心!
杰西卡话音未落,四面的土壤就霎时冲起,朝中间铺盖而来。凯愤而抛下一句英国国骂,将杰西卡在身侧抱紧,提起盾就往前方冲撞。
杰西卡怒而回了一句德语国骂。
凯的圆盾将她保护得很好,但土块打在盔甲上的叮咣声实在是不绝于耳,杰西卡不由得为凯担心起来。
当凯满面尘灰地从土墙里冲出时,额角已经血流不止,似乎左手还有严重的淤青,举盾的高度低了不少,两锋剑眉扭在一起,似乎是承受不住这痛苦一般。
但杰西卡无暇安慰他。因为在土墙的掩映后,笔直地站在那里的显然是追上来的Caster主从。淡蓝色的光雾萦绕着凯的前额和左臂,然后杰西卡一个翻身从凯身上跳了下来。
谢了。我都快忘了你有治愈魔术。
你这是在看不起我——去吧,正面突破。
杰西卡拍了拍凯的圆盾,拍着上面的红龙,然后把他往前微微推了一点,自己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平静地直视珈蓝。
颇有“因为我是Saber的Master,所以我要堂堂正正地面对你们”的这种意味。
长蛇破土,土石破空,杰西卡不得不拉起围巾遮掩口鼻,却不堪眼镜的蒙尘遮蔽她的视线。慌忙抹掉浮土之后,却见只细瘦的黑猫径直朝自己扑来,又忽的从侧胁被凯的盾边击飞十余米。
仔细观察下,她发现被自己的默咒麻痹的魔物排出了一个放射的圆,倒在地上的所有使魔的头颅都直指同一个位点:杰西卡的脚尖。而凯只是在用他的剑和盾保护着杰西卡。
她不由得背后一阵发凉。
这些魔物毫无疑问来自伊西斯女神,也就是自然与繁育的女神,荷鲁斯的母亲,而荷鲁斯常被视为法老王的守护神。但现在正在装击Caster的是凯,按理来说站着不动的杰西卡不会变为袭击对象才对,就算运用热源感知理论,无论是随身物品还是体温都是凯更胜一筹。
既然如此,原因就只有一个。
杰西卡的身上被印刻了诅咒。
打扰法老王的安寝,即伤害法老王之人,不论时限长短,终究会受到法老王的诅咒,亦会受到诸神的神罚,尤其是法老王的守护神荷鲁斯及其亲眷。那么也就是说,受到法老王诅咒之人,就必是伤害法老王之人,那也必是受到神罚之人。
如此简单的因果律。
对图坦卡蒙来说,这一机制就意味着使魔对对方御主的自锁,直接少了一层控制使魔的心神,能更专注于与Servant的战斗。
这样说来,只能提前出动杀手锏了。杰西卡咬牙从袖管里摸出一薄片发着璀璨光芒的晶石,紧紧攥在手里,将全身重量倾轧在向前蹬地的右腿,轻声念响咒语。
Time-base-trirecheck (转轴重塑三级叠加)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凝滞了,不,应该说,是以三分之一的速度在移动,只有杰西卡,滑步过几米的短距,在咒语的最后时限站到了珈蓝跟前。
这是一类效果类似于固有时制御的魔术,只不过并非在时间上采取“时制”的局部结界而调整自身时间流速,而是直接操作于时间轴,将时间轴直接拉伸,而使自己在异化的时间中移动,只是这时间是“正确”的,并不会对施术者造成生理上的威胁,只是会造成精神压力,从而有可能导致施术者产生认知异化。
借助蓝本施术的杰西卡并没有感受到那样强大的压迫力,只不过回到香檀酒店后,家族的远程精神分析是少不了的了。
她在缓慢流逝的时间中举起了手上浅黛绿的晶石,太阳的光芒与金沙的护罩笼挟着那碧绿的光华,在时间恢复流速前的最后一秒定格了它的绚丽。
目标是珈蓝的胸口。
黛绿的光华直冲白色T恤覆盖的胸口而去,珈蓝躲避不及,试图抬手紧急召出防御魔术,杰西卡毫不在意,不到一秒的时间内施术速度较慢的珈蓝干不了什么——
另一块白色的布料簌地穿到杰西卡面前,被日光晒得发棕的手腕狠狠撞上了绿色晶石,迸发出一圈浓深的光雾,掩住了呜咽着跪倒的少年身躯。
电流一般的剧痛和麻痹感穿过图坦卡蒙的右臂,直抵脑髓,几乎要让他直接昏迷在地上。心脏连同灵核疯狂地搏动着,全身的肌肉似乎都在抽搐,右手虽行动自如,但也已经没了知觉,双手拄着长杖才能勉强站起来。
没法想象这种东西一旦打到珈蓝身上将会是什么后果。
与此同时,珈蓝的防御法术终于成功展开,杰西卡不爽地瞥了一眼,认命地退回凯身边。//哈波克拉底石,自希腊的古老灵矿层中提炼而出的珍贵晶石,平时持有可以安定心神,作为消耗品时具有令击中部位功能静默的功效。可惜浪费在了魔 力抗性较强的Caster身上,没有击中他的Master, 若是刚刚成功的话……
战斗就结束了。
Saber, 趁此机会,快走。
杰西卡没有犹豫,整理好围巾,径直向山下跑去。
为什么?我们应该乘胜追——他妈的什么玩意? !
尘暴级别的黄沙铺天盖地地追着杰西卡和凯的后脚跟而来,震山动地的脚步声捶打着二人的鼓膜。凯没有杰西卡那么沉得住气,回头看了一眼就发出了惊呼。
狮身人面像,或者说——货真价实的斯芬克斯,正在狂追不舍,Caster的惨叫声伴随着怖人的魔力狂流席卷而来,此刻就算是万全状态的凯被扯进这一湍流里,也不见得能撑过半分钟。
叫你个大头鬼!!跑啊! !
杰西卡也扯着嗓子吼凯,两个人不客气地借助着惯性几乎是出溜着下山,不带歇气地跑了五六分钟才跑出Caster的攻击范围。杰西卡喘了会儿气,突然听见背后有金属砸落的声音,才想起直举着盾跑在身后的凯,回头看到单膝跪倒在地的身躯之后,毫不掩饰地吃了一惊。
凯虽并未与斯芬克斯直接交手,后背却也被划拉开了一道口子,左脸颊布满黄沙划出的血痕,原本光亮的铠甲也已经被刮花,暗红色的血液滴落在过长的杂草中,看不见踪影。
…...哈,Caster,真不愧是这圣杯战争中最强大的存在,能把我逼成这个样子,也是他的本事。
在淡蓝色光雾的包环下,凯背上的伤口慢慢地止血,收口,他的呼吸也变得平稳下来。
谢谢啊,Master。谅这样的伎俩他们也玩不了几回......嗳嗳嗳? !
似乎是睡着了一般闭着双眼,少女的面庞安宁地凝滞,就如同慢镜头一般,缓缓倒在凯的怀里。
杰西卡的身体过载了。
凯又甩了一句英国国骂,将杰西卡背在身上,一步一步地挪下山去。
精疲力竭的两人回到了山下。在凯将杰西卡塞进后座之后,他没好气地启动了引擎,一途路怒地狂按喇叭,一头扎进了香檀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留给近乎晚高峰的马路的最后一句话是学杰西卡骂的德语。111另一边。
Caster, 住手!
珈蓝捂着自己发烫绞痛的腹部,越过脚下绿色的阵法,在因疼痛而朦胧的泪眼中,紧紧地搂住了图坦卡蒙。
飞沙渐渐平息了,少年倒气般的呼吸渐渐地转化为抽泣一样的呜咽。就在珈蓝以为他已经平静 下来的时候,瘦小的身躯突然自她怀中暴起,拎着她的领子将她摔在地上。
堂岛珈蓝!你能不能警惕一点!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 !
少年的眼泪切切实实地打在她脸上,她想找点滑稽的话缓和一下尴尬,却搜尽枯肠毫无所获,最后只能愈发尴尬地开口插科打诨到。
啊,那个,别哭了......小心你的眼线。
堂岛珈蓝,你就是个混蛋! !
果然图坦卡蒙气得忘了害怕死亡,一甩手把珈蓝扔在了一边,珈蓝甚至能听到他的后槽牙咯吱作响。
珈蓝没有说什么,安慰也没有,教育也没有,只是抬头看着落下金光的密匝树叶,音量就像是喃喃自语。
我也不想死。我累了,Caster。
你不会死。你当然不会死——在从者死亡之后,你们魔术师一定就会逃命!
图坦卡蒙忘记了理智,线条圆润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珈蓝。珈蓝此时才真切的看到他那与毒蛇如出一辙的细长瞳孔。她毫无畏惧地瞪回去。
不,Caster。许多的魔术师都死在从者前面。
图坦卡蒙并不信任地看着她,珈蓝故作无谓地摊手。
Caster,我会和你一起死。我会和你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口气。
图坦卡蒙的面貌似乎是嫌恶,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和隐隐流露的悲哀。他不再看她。
你最好是在开玩笑,就像你一贯的那样。我不再需要另一个女人为我陪葬。
她是谁?
珈蓝慢慢站起,挪到他身边。图坦卡蒙依旧没有看她,双眼向上望着已经开始泛黄的天空。
安赫珊蒙。我的妻子。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