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系统Bug里艰难求生》赋青蛛

54、凝霜落纹回首愕然

　　天大祸事，火烧眉毛，从娄不修嘴里说出来跟白开水似的！

　　谢伏雁内心莫名急躁，隐忍不发，沉声道：“此番要紧，为何不先说？”

　　“此番其实……也不要紧。”娄不修拖长音，无所谓道：“信鸢传信，万泽门战况激烈，是以双方对峙不休，到现在还未结束，外面都快乱翻天了，不过师兄，你遭他暗算，如今身为半残，就算知晓此事，也无能为力啊，你能做什么，拖这半残身体去万泽门与人拼命？这事你参与不能，于你而言，乃是无关紧要，听一耳朵便是。”

　　谢伏雁一时语塞，这一番流氓逻辑，竟被娄不修说得有几分道理，虽然好意让他养伤莫要逞能，但就是很不爽啊！

　　“师叔，怎么能这样说师尊！”南花榭正义凛然挡在床前，然谢伏雁没感动三秒，她扭头道：“师尊，其实……师叔说得也没错。”

　　吃里扒外，谢伏雁道：“来日便去你师叔那报道。”

　　“错了，师尊，榭儿嘴笨。”南花榭伏在床沿，双目忽闪忽闪，死皮赖脸道：“榭儿心忧师尊身体嘛，师尊最好了，且饶了榭儿吧。”

　　晏云疏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谢伏雁胸口一阵揪痛，面色无波道：“反省去，明日你们二人，各交份检讨。”
　　“是！弟子告退，不耽误师尊休息了！”

　　谢伏雁瞥了眼娄不修，他耸耸肩：“该问问完了，走了。”

　　两弟子率先离去，娄不修在后，到了门口，转身道：“对了，师兄，知道你闲不下来，以防你偷跑出去，音昭就先替你收着了。”

　　谢伏雁呵呵道：“说什么呢，师兄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娄不修微不可查地挑眉：“苍桐山结界也彻底封关了，一只白鹭都飞不出去，我可不想大半夜听守界弟子来报，说灵轩真君拿着铁锹挖山门去了。”

　　谢伏雁：“……”

　　脑洞这么大，合该去写话本。

　　殿门一合，锦书殿重归寂静，只余谢伏雁不太平稳的呼吸声，通过鸿鹄镜，确认他们几人彻底离去，紧绷的神经松散，一股闷烫的气血自胸腹向上攀涌，他再也抑制不住了，翻身下床，趴在地上，用手捂住嘴，止不住干呕。

　　若非万不得已，他绝非愿意以羸弱之姿呈现于他人面前，方才妄动了灵力，咳嗽不止，咳出了胸腹的异样，好歹用茶压了下去，等他们走后，才彻底爆发。

　　血腥的酸涩弥漫喉间，一团血块被吐了出来，指缝沾满了血迹，随即滴在地面上，溅了无数凝红血花。

　　谢伏雁稍微直起身，视线落在手中那团血块，同蛋黄般大小，让他想起晏云疏那颗眼球，顿时憬然明悟，莫非那东西叫他排出来了？

　　可灵脉依旧堵塞得紧，没有丝毫变化。

　　大拇指指尖在血块上一擦，血块动了，如雏鸟破壳，昙花展颜，一只白色的小蝙蝠摊开翅膀，翅膀上还粘连着血丝，浑身湿漉漉，宛如新生，眼睛还未睁开，静静平躺在谢伏雁手心。

　　谢伏雁石化了，魂从嘴里掉了出来。

　　我勒个无量天尊三清大帝女娲老祖太上老君观音娘娘，这踏马什么东西？！！！

　　惊惧万分，他甩手将蝙蝠甩在地上，一指尖灵力过去，把它打成一缕白烟。

　　娄不修交代过不能用灵力来着……算了，用都用了。

　　然而须臾间，白烟像时间倒流，缩回地面，又变成了蝙蝠。

　　“这东西怎么，打不死？”

　　谢伏雁清干净手上和地面的血，走近，捻起那蝙蝠的翅膀，抖了抖。

　　它还没半个巴掌大，全身几乎是雪色的透白，耳朵和鼻子明黄如雪兰花蕊，爪子粉嫩，身体毛绒似雪球。

　　可爱得像个小挂件似的，可一想到小挂件是从他身体里吐出来的，除了反胃便再无其他感想。况且这配色，似曾相识，不好的回忆通通涌上心头。

　　雪蝠被谢伏雁晃那么几下，大抵是感觉到不适，挣扎着打开了眼，身子咕涌，从谢伏雁的指尖上挣脱开来，扑扇翅膀绕着谢伏雁低飞。

　　它的颜色与锦书殿地板颜色相近，他稍不注意，雪蝠一个猛扎，钻进了袖子里。

　　谢伏雁扯起袖子，只见衣袂下端，雪蝠小小一只窝身其中，似白絮团子。

　　指尖一触，白团子颤了颤，当着谢伏雁的面，化了。

　　而袖子内部，多了个栩栩如生的雪蝠纹。

　　谢伏雁迷惑不已，搓了搓雪蝠纹，无反应，把原书中有关妖族设定翻了又翻，无果，他下意识求助：【系统，这是何物，你知道不？】

　　【系统正在修复中，请宿主稍安勿躁。】

　　……被折腾来折腾去，脑子都钝了，忘记系统烧坏了。雪蝠纹看着无害，没有危急性命之忧，没有吸取灵力封印灵脉的能力，而且若是晏云疏手笔，如何费劲也是蚂蚁撼树，他索性放弃死磕。

　　出出不去，兜兜转转，谢伏雁在这要命时刻竟得了些空暇，正好，他有困惑需解。

　　锦书殿的书案旁常年摆放排排卷宗，谢伏雁一通翻找，在看到《灵轩宫属弟子名册》时停住了。

　　坐在案边，展开，开头便是：“卢随，佛怜二年正月十三入门，年值六，双亲无。”

　　弟子入门时，按规定需将其基本情况记录在册，五方仙每人手里都有这么个卷宗，记录内容不尽相同，显然原主没做过多赘述，寥寥几笔便是一个弟子，连一行都占不满。

　　修真之人年岁拢长，于时间流逝不甚在意，他们不屑于用凡世那些国主们所立下的年号，若要记载，便以某年大事记为名，记元年，此处的佛怜二年，就是指佛怜寄子蟾之祸发生的第二年。

　　他按住卷宗，将内容一字字念了出来：“南花榭，封王二年四月初七入门，年值七，父南乾锦，母胡雪婴。”

　　封王的王，是明珠王，在佛怜之乱发生后第三年，妖王被封，妖界内乱，南花榭在这之后第二年入灵轩门下，他们二人入门时间与书中无异。

　　淮予景则是同年腊月来到灵轩宫，归溯书里场景是为秋季，这点对上了。

　　那么问题来了，早就死在内乱的漆明月，为何会在一年后突然出现，还杀害了淮予景一家？

　　而且漆明月本性纯良，向往人界，怎么可能犯下杀孽？

　　会不会是什么妖假扮成漆明月，此想法一出，立刻被谢伏雁否定了，且不说妖族都没几个认识她，凡世更不会有，特意伪装一番作案，属实是没必要。

　　他本想解惑，结果疑点越来越多了，犹如雨后春笋，开个头，洒洒水，接连不停冒出头来。

　　再往后看，卢随与南花榭入门时间相差三年，南花榭和淮予景却只相差七月，且自淮予景后，收徒便像收麦子停歇不了一点，长的中间隔几月，短则几天，前后脚入门的也有，直到记录到封王四年，晏云疏入门才停止。

　　谢伏雁越看越觉得奇怪，这些弟子竟然大多数是无家的孤儿，跟小说里灵轩真君收徒要求乃大相径庭，反而符合要求，如南花榭这类则是少数，加上她，也就三个。

　　他心想：“该不会谢伏雁此人是作者在现实中看不爽的某个对家，将其投射在小说中，而穿书世界则将投射的人设剔除了？怪不得在无脑爽文里，这个角色也显得尤其弱智。”

　　敢肯定一点，原主本就不爱收徒，佛怜祸乱人间那段时日，无家可归的孩子很多，那年各个宗门也收留了很多弟子，绕是这样，他门下不过一个卢随，反而是妖界内乱之后，收徒频率高了起来。

　　“妖界内乱……之后，发生了什么？一个喜静，不愿多收弟子的人，发生了什么，才让他收了一窝孩子，难不成是因为……漆明月吗？”

　　绕来绕去，绕回了远点，现状完全不能用原书来解释了，必须脱离出来。谢伏雁苦思冥想，福至心灵般，从角落里扯出一段回忆。

　　“缘云疏，交出来。”

　　当初在幻境里看见的那个黑影无面之人！

　　幻阵不会无中生有，黑影能出现在那里，说明也曾活生生出现在晏云疏面前，当时晏云疏不过四岁，记不真切是正常的，也可能就此深埋于潜意识，幻阵将痛苦记忆挖掘出来的同时，将潜意识的形态也一并带了出来。

　　那黑影是谁？谢伏雁如今才重视起这个问题，黑影轻而易举道出晏云疏原名，证明他与其爹娘一方相熟，无妖识得漆明月，黑影使剑，其姿态也不像是妖，何况当时八镜大妖搁天上地下打得热火朝天，谁得空去料理一个幼子？仔细回忆一下，剑法灵巧，更像是修士，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黑影是缘攒所相识之人。

　　知道缘攒与漆明月相恋，知道他们生了个儿子叫缘云疏，还是个修士，那就只有……五方仙。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后背倏地发凉，当初易相如对外隐瞒缘攒死讯，而谢伏雁在碧落山公开道明晏云疏的身份时，可没有提到其生身父母为谁，若其他宗门有谁知晓，此事不该早传开了？

　　回忆幻境的场面，是黑影杀了缘攒，缘攒贵为五方仙，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除非黑影是他信任的，信任到足以把后背交付出去。

　　想来想去，只有五方仙了。

　　他们中，谁能舍得对同门痛下杀手，谁对晏云疏执念颇深？

　　谢伏雁指尖按在卷宗上，感到冰凉入骨，不知在对谁说，薄唇翕张，颤巍巍吐出一个字：“我？”

　　准确而言，是原主。

　　那个影子太黑，他记不起来，当时那人手里的是否为颤昀锏形状的影子。

　　那只鸟妖攻向漆明月时，她奋起反击，谢伏雁没有亲眼目睹她的死状，有没有可能，她当时根本就没死？

　　那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谢伏雁坐不住了，噌一下站起，目光在这份卷宗上来回流连，始于淮予景，终于晏云疏。

　　频繁收徒有原因，忽然停止亦有原因。

　　淮予景的家被漆明月所灭，以此契机入灵轩宫，这之后除了晏云疏以外所有人，难不成都是这个原因？书里的漆明月结结实实没害过人，可若穿书世界里的她因夫君被同门所害，幼子亦不知所踪，出于某种原因，黑化也好引出凶手也好，她选择当一只祸妖。

　　而原主，要是他杀了缘攒，必然不可能放过漆明月，他一路追杀漆明月，便能一路遇到那些侥幸存活下的孤儿，为了弥补，才将他们收入门下。

　　漆明月真正的死期应当是……谢伏雁看向末尾，晏云疏之前的那名弟子，封王四年三月初一。

　　原主告诉门下弟子，晏云疏的半妖身份，实则并非宣泄情绪，而是，因果报偿……？

　　谢伏雁这具身体，实则是晏云疏的杀父杀母仇人，晏云疏为之倾心的，是他的仇人。

　　他弓腰，捂住自己的脸，低声道：“不不不……都是猜想，不过都是猜想……再偏也不可能偏到这个地步，胡编故事而已。”

　　闲着没事，才会胡思乱想。

　　谢伏雁卷起卷宗，胡乱塞在架子里，扭头钻进床纱。

　　不能和娄不修学，与其想这些乱七八糟，不如睡一觉，待到明日，系统修复完成，这些破事就能和他说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