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先生今夜去哪》雪中葵

3、硬币

　　最终二人还是走进桥木町离他们最近的街机店，用两枚500円换了三枚游戏币。

　　店员见他们浑身湿漉漉的，眼中带着一丝怜悯，不知脑补了什么。

　　三枚游戏币连纸杯都不配拥有，伏黑怜攥在手里，跟在太宰治身后。

　　“您想玩什么？”伏黑怜看着太宰治的背影，游戏机五颜六色的彩灯晃得人眼花。

　　太宰治走到推币机前停下脚步，顷身查看每台机子游戏币的累积情况，没有回答他，而是道：“今晚我赚的游戏币，你得折成日元赔给我。”

　　“可以。”

　　“你现在应该立刻道歉，表示‘下回万万不敢了’，说些像‘我真是愚笨得该死’的话，说不定能让我平息愤怒。”太宰治的脚步停了下来。

　　推币机上的亚克力板映射出太宰治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也不知道他是在看游戏机里的币子，还是在看自己，又或是身后的咒灵。

　　伏黑怜停下颠着游戏币的手，在他的高度，不低头只能看见游戏机顶盖上的灰尘和胡乱绑在一起的电线。

　　还不等他说什么，太宰治继续说道。

　　“首先，你应该站在车外等待雇主，好应对外面突如其来的危险；二，保镖应该把保护雇主安全的责任放在第一位，为他人安全，有攻击手段而不用，导致我被绑后落水，是你的第二个错误；三，雇主身上的财物也在保镖的保护范围内，但现在我的钱包丢了。”

　　“你是个会置雇主于危险境地的保镖。”太宰治说话间流露出上位者的压迫感，语调缓而轻，却似乎混合了烧红的刀刺，一下就能扎到听者心里。

　　“当然，我也理解你，”他继续说道：“毕竟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同时拥有异能和咒力，且被尊为异能超越者和录入超特级的咒灵。”

　　“军警要敬畏你，政府为你改变政策，你应该从没担心过危险来临吧，人类的脆弱，你根本就想象不到，就像大象看路边的蚂蚁，不清楚为何，蚂蚁就死掉了。”

　　太宰治转过身，看伏黑怜的反应。

　　是被侵犯的生气、非人的冷漠又或者是单纯的自责呢？

　　都不是。

　　那双金竖眸平静无波，却又有什么在内里荡漾，唇微微抿着，像是发呆，或是思考他的话，即非冷漠，也不生气，更无内疚，在他看过来的时候静静地望向他。

　　是更有意思的情感——因其他欲望而产生的无条件妥协，太宰治分辨出来。

　　还没等他把话拉回来，说‘我原谅你啦~’

　　就见伏黑怜双手合十，靠在唇前，微微弯腰乖巧道：“非常抱歉，我真是愚笨得该死，下回万万不敢了，请求您的原谅。”

　　都是太宰治刚说过的话，极为敷衍。

　　但说完，伏黑怜抬眼看向他，指甲粉嫩泛着彩灯旖旎的光，碰触到唇峰使其柔软得变了形。

　　明明比他高，却偏从下往上看着他，像是臣服。

　　这张脸没什么情感，却让人心生对美最原始的恐惧，几近窒息。

　　一时间街机店内凌落的游戏音和人声的嘈杂被瞬息捋顺、拉长。

　　太宰治向后退了一步，靠在推币机上，里面的硬币哗啦啦作响，引得旁边打理游戏机的店员看过来，又紧忙偏头离开。

　　“原谅你了，下不为例。”肌肉的紧绷带来些许酸涩，太宰治暗道伏黑怜长得过于好，简直长在人类美学的本质上。

　　不敢直视，就是看，也要屏住呼吸。

　　“感谢您的原谅，我会吸取今天的教训，您准备玩这个吗？”保住岌岌可危得到书的机会，伏黑怜开心地拍了一下手，指着太宰治身后的推币机问道。

　　“对。”太宰治回头，才发现这台推币机原本能掉下来的金币堆，被他刚才一撞，撞平了。

　　“…再看看别的吧。”无声地叹口气，他走到下一台机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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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个时候，落！”

　　不见刚才的紧张气氛，两人站在另一台推币机前，脸都快贴在亚克力板上。三枚游戏币随着太宰治的一声令下，被伏黑怜丢进币孔里。

　　硬币掉落在障碍柱上发出叮叮当当烦人的碰撞声，被移动彩台撞出一格，在机器压台缩回去的时候，三枚硬币正正好好竖着落在台面上。

　　如大海涨幅，机器压台涨了回来，因三枚硬币顶出的距离，使得第二平台的硬币哗啦啦掉落到第一平台上，成了压破前面金币塔最后的稻草。

　　游戏机前的二人都紧张起来，今晚是否能快乐的度过，成败在此一举。

　　随着第二平台的压台推回，金币如海浪层层推向前方，成为动摇前面硕高金币塔的最后一根稻草。

　　金币高塔顷刻间化作无数枚闪光的硬币，倒在亚克力板上，然后随着重力掉落到出币口。

　　金属碰撞叮铛铛乱响，是财富急速增长的声音。

　　“太宰先生，您太厉害了！”伏黑怜睁大眼睛感叹道，此时他真心佩服眼前带着一丝从容笑意的年轻男人。

　　该说不愧是港口Mafia的首领吗？连玩游戏都如此厉害？

　　金币掉落的声音引得周围人纷纷关注过来，被伏黑怜搂住肩膀庆祝的太宰治笑容渐渐扩大。

　　工作与无人诉说的秘密带给他的压力暂时随着硬币的碰撞声放了闸，被压着肩膀，却比平时都轻快。

　　赢钱，非常原始的快乐，即便是计划好的也一样，尤其是身边人非常买账。

　　纸杯太小了，伏黑怜从店员那里要来两个袋子，游戏币把它们装得满满当当，此时店员再看伏黑怜，像在看一个幸运傻瓜。

　　“太宰先生！您接下来想玩什么？”举起两袋沉甸甸的游戏币，伏黑怜有活力地问道。

　　如果太宰治说出哪款游戏，他肯定会大喊：“前进！出发！”

　　“接下来…你玩我看吧。”太宰治平淡笑着说道。

　　“好的……啊？您不玩别的吗？”放下胳膊，伏黑怜疑惑道。

　　太宰治晃晃打着石膏的双手，“明天就拆线，我可不想再受伤。”

　　“我很菜，您做好准备。”伏黑怜语气蔫了起来。

　　“走吧，你想玩什么？我跟着你。”太宰治语气轻松道。

　　伏黑怜试探着问：“什么都可以？”

　　“这些游戏币是你自己掏钱。”太宰治点头道。

　　“娃娃机！一楼的娃娃机！”伏黑怜眼睛亮了起来，举着袋子转圈开心道。

　　“……那，走吧。”

　　就，突然挺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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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机店一楼有长长一排娃娃机，但根本没人玩，主要是来这里的顾客大多是心智成熟的年轻人，看不上娃娃机里颇滑稽的丑玩偶。

　　一楼店内干净而明亮，外面是热闹的步行街，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一台台娃娃机泛着少女粉的光，闪烁到晃眼，广播里播放着近来爆火的公主换装游戏主题曲。

　　游戏币再次落下，伏黑怜紧张地控制着手柄，然后按下按钮，娃娃机里的爪子落了下来，剥瓜皮似的碰触一下玩偶，然后再次空手而归。

　　这已经第多少次了，伏黑怜一个玩偶都没抓到，太宰治早已失去观看的兴致，靠在门口，和一群年轻瑰丽的女孩们谈笑风生。

　　其中一位姑娘在往店里看了第三十次后，终于忍不住问道：“里面那位是你的同伴吗？”

　　“他是我的保镖。”

　　“哇哦，怪不得你这么有气质。”另一个女孩赞扬道。

　　“他向这边看好多次了。”姑娘无视自己常向店里看才能发现的事实，提醒道。

　　“他啊，在求助，但可惜本人爱莫能助。”太宰治挥挥打着石膏的胳膊，淡笑道。

　　伏黑怜看过来时，满眼的‘救救我，救救我’，早被太宰治发现，但他特意无视了。

　　他就想看一看这只咒灵玩抓娃娃能玩多长时间。

　　“你玩这个厉害，去帮帮他？”作为闺蜜，那刚称赞太宰治的女孩自然知道姑娘的心思，助攻道。

　　“……还是算了吧，他一个人看起来…挺开心的。”姑娘连连摇手拒绝。

　　“看来还是我更受欢迎些。”太宰治笑道，比伏黑怜那种长相的家伙更受欢迎，确实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闺蜜称赞道：“是啊，你看起来很好相处。”

　　“你身上有大家族离家出走少爷的罕见气质。”姑娘也说出自己的感觉。

　　太宰治笑容微微一顿，笑得更加灿烂，问姑娘道：“那他呢？给你什么感觉？”

　　姑娘迟疑片刻，又看了一眼店内与娃娃机做斗争的高个浴衣男子。

　　“他，他好像很孤独，又悲伤，像是要哭了。”姑娘说出自己的直觉。

　　她的直觉一直很准，但抓个娃娃至于吗？

　　“抓不到娃娃这么伤心吗？”太宰治轻笑着调侃道。

　　“也许吧。”

　　等那群女孩离开，太宰治走到伏黑怜旁边，看见娃娃机里面一个芒果样子的玩偶光滑的毛被抓出一条条逆行的机械爪痕，还待在一个小时前的位置上。

　　伏黑怜可怜兮兮的松开手柄，确实够伤心的，“求您救我。”

　　确实要哭了的样子。

　　“好吧，还是我指挥，你动手。”太宰治叹声道。

　　“向右，可以，按。”

　　机械爪又在芒果上留下一条痕迹。

　　“再来！”

　　机械爪又一次空了。

　　“再来。”

　　又空了。

　　“啧，再来！”

　　再次空了。

　　“再来！”

　　芒果玩偶空洞洞的大眼珠看着他们，上面一道道划痕似在无声嘲笑。

　　太宰治也感受到了气血上涌。

　　“再来！”

　　这注定是个无人酣睡的夜晚。

　　第二天上午，伏黑怜换了一身新浴衣，把一位穿僧袍的青年人带到芥川龙之介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