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寄月牙》倪晨

3、第三章

　　（long long ago）
　　我咬紧牙关，不断地用绷带缠紧自己的左手，左手手腕上鲜艳夺目的鲜血不断地冒出，染红了一条长长的白色绷带。
　　“痛……该死！怎么就是绑不好？”我没有理会逐渐降温的左手，没有理会连动都困难的左手，只认为不流血自然会好了。
　　我越看越生气，干脆包得像一只猪蹄一样。郁闷地躺到床上，一会儿就睡沉了。
　　我根本不知道我这样做给自己带来了多到的痛苦。

　　“臭丫头，给我醒来！”妈妈的吼声把我吓得整个人都滚了下床。我睁着朦胧的眼睛，爬去开门。
　　“你这……”妈妈像被定住一样立在原地，惊恐地望着我房间的某个角落。
　　我顺着她的目光往里面看。糟啊！我还没有丢掉那些红红的绷带啊！我回过头来看着妈妈。
　　妈妈盯住我猪蹄般的手，二话不说地横抱着我，冲出了家。“笨蛋，笨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妈妈生气地吼着。
　　我害怕得缩成一团。
　　“为什么！是妈妈做得不好吗？是吗……”妈妈的眼泪如瀑布般倾泻出来，一滴滴地滴在我身上然后散开。我从没有见过着样的妈妈，这么坚强的妈妈居然会哭。
　　“妈妈……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的泪也跟着涌了出来。
　　妈妈立刻招来了车，把我送到医院，妈妈抱着我哭干了整年的水量。

　　*** *** ***
　　（NOW）
　　我缓缓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和随风飘扬的白色窗帘，阳光偷头地溜了进来。
　　那股熟悉而刺鼻的气味涌进我的鼻子，仿佛现在就是五年前的那一天。
　　“终于醒了。”澈的声音在这房间里响起。
　　“嗯……”我看着他。他正坐在离床最远的沙发上，仍旧穿着校服，不时身上还发出金光，他眼底下的黑圈泄露了他的疲倦。
　　“你……觉得好点了吗？”
　　“嗯……只不过是左手动不了而已，没啥大碍，以前经常这样啦……”
　　“你的手打了麻醉针……”他皱着眉咬着牙继续说，“你知不知道这次伤得有多严重！”
　　我别过头去，看着白色窗帘外的世界，讽刺地说。
　　“知道，我当然知道啦，我的手动不了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迟早都会发生的，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你的手……是怎样弄的？”
　　他的话迎来了一片沉寂。
　　“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许久后，他轻轻地走到床边。
　　我挪了个位置示意让他坐下，但他却站在原地犹豫不决。
　　“你不是想听吗？叫你坐就坐，我都不介意了，你在那儿介意个啥啊！”这小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事事都瞻前顾后，真受不了。
　　听了我的话，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光，但我一眨眼就再也看不见了，难道是我眼花了吗？
　　他坐了下来，双眼死死地盯着我，好像在示意叫我开始说。
　　“其实我自作孽啦！小时候有位青梅竹马，是那种只会哭的男生，他常常被人欺负，我就英雄救美回敬他们，哼！那时我可厉害哩！一对四都行，打得他们落花流水，不过……”我收起原来那张灿烂的脸，一边说一边偷偷地看着他，“在五年前，我在教训那帮家伙的时候，被他们其中一个用刀刮了几刀。原本立刻去医院就没事了，但我啊……我不想让老妈知道就自己包扎。过了整正一天才去医院治疗，因为失血过多，左手的功能衰退了很多，好像是伤到了大动脉，然后我的手就变成这样了！”我又咧开嘴笑了，我这样说你该记得了吧！
　　他脸色微变，问道,“那个男孩呢？他不是应当在你身边保护你照顾你的吗？”
　　我的脸突然间煞白了。
　　我的心立刻沉重了许多许多，他真的不记得了。
　　“喂，水月星。”他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啊！”我立刻回过神来，“啊，对不起，你说他啊，他不知道这件事，我没告诉他。”
　　“什么！你没说？！”他瞪大了眼睛。
　　“他在我受伤的时候移民了，但他妈妈好像知道，不过也好，免得他难过。”我淡淡地说。
　　然后，房间里恢复了应有的宁静。
　　“不知为什么，你给了我一种熟悉的感觉，特别是你那次揍我的时候，那个动作和神情都很熟悉，以前好像也有人那样对我，但就是记不起来是谁。”
　　他再次打破沉寂。
　　“哈哈哈！是吗？”我不自然地搔了搔头。
　　那个人不就是我吗，但“记不起”？
　　“这么有印象的人也会记不起？”
　　“嗯，因为以前曾……”
　　嗙！门被一脚踢开了，“大猩猩，你给我…….”郁寒大咧咧地踏进来，看到我们后就楞在原地。
　　“我好像打扰了……”
　　死郁寒！臭郁寒！害我听不到最重要的那句话。
　　“寒，那些人呢？”澈不留痕迹地站了起来，走到郁寒前面。
　　“OK咯！”他得意地摆了个OK的手势。
　　“那就好。”
　　“小星……”许诺像火箭一样冲进来，习惯地坐到我的床边。
　　“是时候汇报情况了。”我淡淡地笑着。
　　“喂！等一下……”澈和寒立刻吼着许诺。
　　“安啦！没关系的。”我摆了摆手。
　　“这次你的手腕扭伤了，导致复原会减慢，可能停止。老爸说要多做复健运动，做多了就没啥问题……还有……呃 ……老妈说要经常去看看她，她很想你耶，切！她关心你好比我多耶！”
　　“是是是……那么说没什么大碍吧？”我不慌不忙地说。
　　“嗯。”她点头如鼠，眼中闪着金光。
　　“别当我是三岁小孩，我可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你骗了。”我板起脸，“我要的是事实。”
　　许诺担忧地看看我，然后叹了很大一口气。
　　“你的手不能再次受伤，否则……”
　　“否则就再也不能动是不是？没所谓啦。”我勉强地咧着嘴笑。
　　“小星……”许诺一把抱住我。
　　“喂！别在我身上擦眼泪，很脏耶！”
　　“大猩猩，你为啥不说，你根本不当我是你的表哥。”郁寒皱着眉走了过来。
　　“请问，你有当过我是你的表妹吗？”有病，难道要我向全世界说我的手废了，是不是。
　　郁寒顿了顿，又接着说，“我现在就当你是我的表妹。”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的手不怎么好用。”
　　“你！”他皱着眉，咬牙切齿。
　　“嘻~~~我什么啊？”我又扬起笑容，哼！气死你！
　　“……”郁寒的脸都气黑了。
　　门再一次缓缓地打开了，奶奶焦虑的脸立刻出现在我眼前，她蹒跚地走了过来。澈，许诺和郁寒都空出一个位置来。
　　“星，星……星……”奶奶的泪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她的眼格外的澄清。
　　“奶奶，别瞎担心，我没事啦！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我握紧奶奶那只爬满皱纹的手，笑得如阳光般灿烂。
　　奶奶的手覆上我的脸，目光和蔼而又带着点悲伤。“星星……奶奶真的很对不起……真的……”大滴大滴的泪珠滚出来，滴到我的手背上，凉凉的，那种冰凉的感觉冷到骨髓里，让我不由得颤抖。
　　“奶奶！没有啦！真的，这次是我自己不小心罢了！我以后会小心的，你不用担心我啦！”呜~~~~我最怕别人哭的了。
　　“哼！你真无知，明明是被人推下楼梯，还傻傻的说是自己不小心，哈！真是笨！”郁寒口无遮拦地说。
　　白痴！你的脑袋秀逗了是不是？混蛋，这些话是不能说给奶奶听的啊！
　　我狠狠地瞪着他，真想把他的嘴封掉。不知怎么的，奶奶突然停止流泪，回首看着郁寒，严肃地问道，“寒寒！你说的是真的吗？！”字一个一个地被吐出来。
　　我不解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只见郁寒咬了咬牙，眉毛比刚才压得更低，好像有团黑烟从头上冒出，口一张一合，却又吐不出声音来，青筋更是暴露无遗。
　　显然，他不喜欢那个有点恶心的昵称。说起来，他们挺像的。
　　看着他们的表情，我想笑又笑不出来，真郁闷。
　　过了许久，郁寒才压住怒气，缓缓地说，“真的。”
　　“那好……”寒寒，若小星有啥危险，别的办法都不行的话，用武力也要保护好星星，不能让星星受到伤害……”
　　奶奶指者郁寒，郑重其事地落下像圣旨一样的话。
　　原来他的目的是这个。我愤怒地咒骂这个混蛋。
　　郁寒挂着自己的招牌笑容，答应道，“奶奶，我会的。她是我的表妹，我当然会照顾她啦。”
　　“嗯嗯。”奶奶承认地点点头，回头对我说，“星星，奶奶现在有点事要做，迟点再来看你。”语毕，奶奶像风一样离开了房间，不一会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愣住了，奶奶真是来去匆匆啊。然后，郁寒爽朗的笑声在小小的房间里飘扬，“哈哈！大猩猩，原来你也是有用你，我还以为你是个废物。”嚣张而且傲慢。
　　我火冒三丈了。
　　“郁寒！你这混蛋，居然把我当成东西，当成踏脚石！”
　　“郁寒！你真的很过分呢！”
　　我和许诺同时向他吼道。
　　“寒，你的确过分了点。”澈好听的声音跟着响起，他秀丽的眉毛轻轻地往下压，双手插进裤口，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
　　郁寒稍稍挑了眉，略有兴味地看着他，嘴脚微微翘了。“澈，若我要你保护水月星，你愿意吗？”
　　“没所谓。”澈淡淡地说，没有表情，用平淡的语气说出自己的意愿。
　　什，什么？我和许诺惊讶地看着他们。
　　“那好。”语毕，郁寒漂亮地转过身，离开了房间。
　　我瞠目结舌，他这样简直是把我当成东西一样送出去了！
　　澈走到我床前，摊出一只手，说，“把你的手机给我。”
　　“噢！对了，小星，你的手机砸坏了。”许诺突然大喊。
　　“什么？你开玩笑啊？”我惊恐地大叫起来。我不能没有那部手机啊，否则我就惨了，绿秋肯定会恨死我的，我还要每天和她通电话哩！（她的电话号码只存在我的手机里）
　　澈站在原地没有吭声，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
　　“怎，怎么……”
　　“这部手机是不久前才买的，你拿去用吧！”
　　啊？他不是以为我穷得连手机都买不起吧？
　　“不用了，我自己会买过另外一台，谢谢你。”我打算把手机换给他。
　　“我送出的东西是不会要回的。”他平淡地语气带有一丝丝的威严。
　　我看着他，又回头看看许诺好奇的脸，笑着说道，“那好吧！谢谢囖！”有礼不收不是我做人的原则。
　　“嗯！我要走了，明天见吧！”他也跨出了房间，离开了。
　　看着手机，刚才的恐惧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哇~~最新型号的耶！
　　“小星小星！给我看看。”许诺像小孩一样对着撒娇。
　　“小～诺～你不是要回家吗？”我特意拖长声音。
　　“对喔！惨死了！肯定要被老妈骂了！”她立刻跳了起来，“Bye~~，明天见！”门被狠狠地关上了。
　　在门关上的一瞬间，我松了很到一口气，心情渐渐地低落下来。
　　我凝视着一直不见天日的左手手腕，仿佛看到了那个记号般的痕迹——五年前留下你月牙伤痕。我轻轻得抚摸着伤痕，自言自语起来。
　　“爸爸，妈妈，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会在受伤了，放心，我会好好地照顾自己，不会有事的。”
　　心扉的疼痛让我落下一滴滴晶莹的泪珠。
　　那时，我并未发现，走廊的窗前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 *** ***

　　时间过得飞快，只需眨眼的瞬间，就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枝头的麻雀逐渐稀少，青绿的树叶开始变黄，在街上满天飞舞，再次重返大地的怀抱。
　　夏日的凉风变了味，带上一丝丝萧瑟之感。
　　我每天都过着平淡无味的生活，常常会不自觉地想起那些被遗忘的往事。
　　只有在医院才会有这么强烈得让人呼吸不了的感受。
　　毕竟，我在医院的日子比其他普通人要多得多……

　　终于，都等到出院的日子了！
　　我怀着兴奋的心情期待着这天的到来。
　　“小星～你终于都出院了！实在太好了！”
　　在着热闹的房间里，姓许明诺的女生一支箭似的冲过来，手呈“大”字型敞开。
　　我惊愕地慌忙躲开。
　　“小星！”她极其哀怨地揪着我，带着哭腔道，“呜～小星不爱我了！她不接受我的爱～”
　　拜托！小姐我可是女的耶！
　　“我无福消受！”我淡然道。
　　“不能这样的！你一定要接受！好我们重来……”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得了她妈妈的头号奖品——一顿爆栗。
　　“小星她不能做剧烈的运动！你还想抱她？”
　　“抱抱而已嘛！”
　　“小姐！请问你那些叫抱吗？明明就是虐待！”
　　“我哪有？”
　　我痛苦的按着太阳穴，真头痛！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我悄悄的走出房间。

　　“呼～”我松了口气，在外面总比在屋里好。
　　许诺的家在山顶，青山绿水，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
　　“月星？”一把男生忽的响起。
　　我闻声回头。
　　只见柳岸澈正伫立在不远的屋前，头发微乱，却带着些独特的味道。
　　他插着裤袋，一步步走近我。
　　我的心跳渐渐加速。
　　“有事吗？”我直视前方，眺望着遥远的天边。
　　但我的心思却在后面的人身上。
　　“没……只是恭喜你出院……”他与我并肩站着。
　　“嗯……”不知为何，我和现在的他说话总觉得很别扭。
　　之后我们都很有默契的没说过一句话，直到我觉的有点冷的时候，他竟然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我身上。
　　“咳……那个……你冷的话就穿上吧！免得又生病住院就不太好了！”他别过头，避开我那双充满疑问的脸。
　　那时他的脸泛着淡淡的红晕。
　　我偷偷的窃笑着，这小子真不老实。
　　我紧紧的抓着衣服，衣服上溢着属于他的味道，让我感到很安心。
　　那时，我并不清楚这种感觉的缘由，只知道我很喜欢这样的温馨之感……

　　出院后，奶奶立刻要求郁寒每天送我到学校去。
　　OH！YEAH！真是好极了！
　　虽然郁寒千万个不愿意，但还是黑着脸把我载到学校，其实我也并不好受，N双愤怒的眼睛翻着死鱼眼来瞪着你，你有什么体会？

　　上学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小小声地和许诺咬起耳朵。
　　“对了！上次推我的那个女孩是几班的？”
　　“唉呀！你不用管啦，那个女孩好像退学了。”
　　“退学？！”这么严重？
　　“嗯！听说她好象被人打了一顿，然后被逼退学了。现在这件事被封了，全校都不许提起，我只能在私下跟你说，嘻嘻，你真有本事！”她调侃地说。
　　怎么可能！我什么也没做啊！
　　我开始沉思起来。是郁寒吗？没可能吧！看他那副欠扁的样子就告诉我他不会这样做的。那么……是柳岸澈？他的话应该有可能能逼到那个女孩退学，但……他会这样做吗？
　　我偷偷回过头，看了一眼正在看书的澈，谁知道却与他来了个四目相对。我们都很快的转过头，然后……
　　“水月星！上课别到处乱看，认真听课！都差不多半个学期没有上学了，还这个样子，真不像样！“老师凶巴巴地瞪着我。
　　课室顿时响起一阵阵讽刺的笑声。
　　我不在意的耸耸肩，大人不记小人过嘛。
　　老师看了更加火冒三丈了。
　　“水月星！你上来做这一题。”老师的字在黑板上飞舞起来，丑得像鸡爪一样。
　　我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向讲台后拿了只粉笔就“刷刷刷”地写起来。
　　哼！想让我出丑，再过十年吧！
　　我自信满满地放下粉笔，欣赏来势那张又青又白的脸，心里爽死了。
　　“老师，请问我做对了吗？”作为好好学生我诚心诚意地问，老师像被雷电劈了一下，站在原地满脸惊讶。连同班成绩好的同学都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我。
　　我没有理会，径自回到自己座位上。许诺对我比了个“V”的手势。而郁寒对我横了一眼。
　　澈平淡的看着我，眼比其他任何一刻都要澄清。
　　我回他们一抹淡淡的微笑。

　　“铃~~~~~”响亮的铃声欢快地响起来，老师臭着脸离开了课室。
　　“YEAH！”我和许诺相互击掌，高兴得跳了起来。
　　郁寒黑着脸，走了过来，冷嘲热讽对着我，“哼，想不到你也有一手。”
　　“你当然想不到拉！以前，小星就经常住院不能上学学习，然后我哥割就天天去看她，教她很多东西，把中学的所有书都给她看。小星本来就聪明，在我哥哥的耐心教导下，学完了高中的全部课程了，我哥还把大学的都教给她呢！”许诺自豪地说，仿佛聪明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哼！有什么了不起！”寒不屑地说。
　　“唉呀！忘了告诉你，她哥是全校第一的留学生，现在在英国留学哩！“我不服气地说。
　　“不是啦！他回来了！在家里闲得打紧呢！他一直嚷着说要见你，烦死了！“许诺嘟着嘴抱怨道。
　　“真的？那好，我今天……”我兴奋地说。
　　“你放学要跟我一起回去，哪都不能去。”澈打断了我的话。
　　他的话引起了很到的反响。
　　“为什么？”
　　“为了保护你！”
　　“开玩笑！我不需要！”我说得理直气壮。
　　“你需要。”他的声音依旧平淡。
　　“我不去！”
　　“你要去！”他的声音忽然低了八度。
　　许诺轻轻地扯着我的衣角，小声说道，“小星，他生气了，下次再去吧！我会和哥说的。”
　　“小诺……”
　　“跟他去吧！看看他想干什么也好。”
　　“……”
　　我转身走出了课室，只给他们留下冷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