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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前尘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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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孟迁回了大殿。萧帝已经在埋头批折子了,边批折子边询问孟迁今日学堂之事。
孟迁照实叙述了一番,萧帝听见宋夕元那番言论,憋着一口笑意,道:“随他去吧。”
“今日唤你来还有一事,朕知朝中尚有买卖官职,收受财物。太傅年岁也大了,为这天下学子科考奔波。朕同你说,让你也想想。”
“臣也有一事上奏,今有吏部考功司李衡大人寻我说渝州有一秀才,家中穷苦潦倒,有老母亲要赡养。他才学兼优,一篇论书写的极好。秋闱原本应夺得甲子举人,却不知为何最后榜上没有他,他回乡后抑郁成疾。一天帮家中老母去城中抓药时,无意间听到有人说起秋闱榜单的事。那人说道自家大哥散了千金,偷偷塞给了主考官。要那考官做点手脚,改了榜单。他听了后,当即把药扔下,跟他人扭打了起来。”
萧帝愤怒,道:“无法无天!”
孟迁叹气又道:“那秀才自然是被抓起来了,扔进大牢活活被打成了残废。那知县枉法,理应知道,不可对秀才随意用私刑,他还是打了。叫人拖回去,他老母亲见了心疼的不行。又跑去衙门击鼓鸣冤。最后一样被拖进去打个半死,年事已高,回家几天便西去了。”
“那知县是什么来头,渝州是谁在管?”
“回陛下,正是渝州府尹,齐建。”
“小小知县怎敢对秀才动用私刑?当朕远在朝京眼瞎。齐建,我记得。他…是娶了吏部侍郎家的三女儿对吧?”
“正是。”
萧帝冷哼。
孟迁又道:“考公司李衡前日在坊间清乐楼听得乐楼送了许多乐器去吏部侍郎家,那老板说前几日在他那定了很多这样的古琴琵琶。”
“古琴琵琶?”
“是的。”
萧帝揉了揉眉间,不悦的神色充斥在大殿内。
“传太子过来!”
老太监作揖,吩咐跑腿太监前去唤太子。
萧祈到,身后跟着个青衣少年。萧帝见宋夕元来了,脸色微微缓和。
相互行了礼后,萧帝便开口道:“你着人去趟渝州,调出档案查看一下府志。你不是有个随从叫什么…史…”
萧祈立刻接道“离心。”
“对,再让他去坊间清乐楼查查那齐建买那些乐器是做什么用。”
萧祈应声,又道:“禀父帝,儿臣也有一事。事关重大,今早朝我没上呈。现孟迁先生也在,可一起商讨拿个主意。”
萧帝抬眉,问道:“何事?”
“前些日子,我的人在城西查到一批火药。总共有三车之多。全部用油蜡牛皮包裹起来,沉到水底,用船拖着进了城西的一个小镇。离心带着禁军寻街的时候,见那船吃水厉害。上去察看,只发现几箱食盐。”
宋夕元心想,火药?似乎在哪里也嗅到过。
“只有几箱食盐,那船却划的极缓慢。离心带人押了船夫,和几个伙计,我亲自去审了。几人像似并不知道这船下的火药。”
孟迁道:“火药?那船是去什么镇?”
萧祈回道:“曲塘镇。”
“哦?…这?”他努力回忆着什么。
萧帝道:“禁卫已查到那日书阁失火原因,朕本不想把这件事情说与你听,怕你惦念阿元。但想来你说有人私运火药,朕便说与你听。临江舍当日无人在内,墙外却有人攀爬的痕迹。留下半掌宽的鞋印,沾上了泥土。泥土中参杂着火药细粉。”
“火药?…城门口的火药?”宋夕元喃喃道。
萧帝听见一声,问他:“阿元,你说什么?”
“父帝,儿臣是说曾经闻到过火药味。就在我刚入京那天,在城门口。”
萧祈道:“城门口在南,截获的火药在西。城东城北没有任何异样。城西运往曲塘,城南运往城中。”
孟迁突然问道:“请问太子殿下,城西城南的运河交汇是哪儿?”
“交汇处?”
萧帝突然心惊肉跳,蹭的站起来。萧祈也反应过来。与萧帝异口同声齐说道:“粮仓!”
朝京粮仓有十三处,两处在宫里,一处在城南成西运河交汇处,还剩十处并未公布示众。当然也应该猜到了,十处中有一处在曲塘镇。
“难不成有人想炸粮仓?”孟迁问道。
“荒唐!”萧帝真是急火攻心,脑子有些眩晕。老太监急忙掺扶,又传了汤药。他一向身体很好的,也是年纪越来越大了,听不得这样骇人的事情。他其实害怕自己没能善理好这朝廷腐烂发臭的官僚气息,萧祈即位时,小人夺权。
不过萧祈没他想的那样弱,相反他已经做了许多事,只是在等待良机。他的人密布朝京与地方,眼线多的可怖。他只要想查,消息不一日就能到他的手里。
“父帝保重身体,这事您放心交给我,我会查明真相。”
萧帝喘口气,道:“你且去刑部,拿腰牌挑几个可用的人。”
嘱咐一二,萧祈和孟迁离开。走时,萧祈拍拍宋夕元,道:“我有要务在身,就不亲自送你回去了。我让离心一会送你回府。你在这陪父皇用过午膳再走吧。”
宋夕元担心父帝身体,陪他用了午膳才回了二里红石榴街。
路上离心声音压的极低,他还记得上次在小王爷面前说了那胡话,被他嘲了一句嗓门大,他便不敢再提着嗓讲话。
宋夕元没有立即回府、反而绕道拐进了另一个路口。
未时,那轮红日跌落,云层又覆盖上了。如喜问他:“王爷,咱们这是去哪儿?”
他道:“买字帖。”
“可…可这条路不是去市集的路啊。”如喜困惑道。
宋夕元不知从哪儿又翻出一副字帖,漫不经心看着。
“这条路近。”
如喜掀开帘子,望了一眼车外。这不是去往国公府的路吗?一坊之隔,就在王府的后面。他越想越困惑,又道:“这条路才绕远了。”
宋夕元不理,继续看着字帖。
如喜知趣,不再说话。
马车摇摇晃晃,要到国公府门口了。宋夕元喊道:“停下”。
马车停下,他也没说话。
半响后,他轻轻撩开帘子。望了一眼府门。门口没有套着马车,梁贞现下不在府内。他又道:“走吧,回府。”
如喜惊讶,问道:“啊?咱们不去买字帖了吗?”
“不去。”听他声音闷闷不乐的。
离心见小王爷进府,便赶去了清乐楼。
他拖着大嗓门,尾音拉得极长:“店家——!店家在吗?”
他一声吼去,要说萧祈像凶神恶煞,那他就凶悍得像只棕熊。魁梧高大,一个人完全可以挡住两个人。
老板闻声赶来,见到离心凶悍无比。以为是来找事的,他有些窃怕。问道:“敢…敢问大爷何…何事啊?”
离心道:“我家主子要定三十件乐器,你们什么时候能做好怎么送到府上去?”
清乐老板吓得冒冷汗,一听是来买乐器的急忙掏出帕子擦汗。
“请…请问大爷,您主子要什么…乐…乐器啊?”
“琵琶。”
“三十件琵琶?”
“对啊,怎么了?做不了?”
老板摆手,道:“欸!没有没有,能做能做。只不过也需得些日子才行。像这么大量的单子,我们也就做过两单。”
离心皱眉,问道:“两单?这朝京还有谁这么有钱?”
那老板笑呵呵道:“嚯!哈哈哈,也不算什么有钱人家,单子没你家主子要的多。也就十几件,是…那个…吏部侍郎大人家的。说是家中母亲生辰要到了,买回去给歌女舞女弹奏用的。”
“哦!是吗,那还有一单呢?”
“啊!那一单啊,就是刚回京的小王爷定的。足足二十六件,不过不是什么古琴琵琶的。”
离心又是虎躯一震,这小王爷还真…真是太有钱了。
“那定的是什么?”
“定了些笛子啊,萧啊,埙啊。不过他要全是白玉做的,着实贵了点。”
点?那止点点?一个玉笛,都能让寻常百姓买好几亩田了吧,至少三亩是有的。
离心挠头,买这么多这也没见过小王爷吹过啊。
此时坐在枯荷亭的宋夕元轻轻咳了一声,变天了。越来越冷,如喜为他披上外袍,道:“小王爷,咱回屋吧。天冷了,禁不得这寒风吹啊。”
他起身,放下手中的棋子,颔首。回到屋里酣睡,如喜点了安神香,满屋夹杂着一点墨水味。
安神香,凝神静气。他在睡梦中,恍惚看见一双手,那人道:“你快上来,我背你!”
“快跑,我们一定能出去的”
“可是我害怕!”
“别怕,有我在。”
“我要哥哥!要哥哥!”
“别害怕,你当我是你哥哥,我背你好不好。”
“小贞,你看我写的字好不好看?”
“小贞,我给你带了红豆糕。”
“小贞,你说天上有几颗星星啊?你数过吗?”
“小贞,明日我不来学上听课了,我父皇要带我去秋猎。你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多好吃的。”
“小贞,我走了你会不会想我?”
宋夕元额间冒汗、浑身发烫。像似梦魇一般,眉头微皱。
萧祈刚好进门,看见他脸色通红,一摸额头,心想果然有些发烧。
他嘴里嘀咕着什么,喊道:“哥哥…烧着了,小贞快跑”
萧祈刚从外面进来,手凉,不敢再碰他。
听得他喊哥哥,又喊小贞,心中一阵刺痛。
他心想自己这才半日没看着他,居然病了。如喜神经紧绷,萧祈面如死灰。他急忙跑去请御医,来来回回换了几盆热水给宋夕元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