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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匕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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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的日子到了,所有事务都已准备妥当。
那天难得的好天气,没有下雪,阳光普照这片被灰暗笼罩的土地,倒是一片好气象。
澹台谧坐在寝阁内,几个婢女胆战心惊的给她上妆,生怕有一点怠慢,自己的小命就不保了。
“郡主,冷吗?”
楚璧抱着一件披风站在旁边。
素色的阳光折射在她的眉骨和鼻梁上,像一块无瑕的羊脂玉,唇红齿白,瞳如秋水,倾国倾城美人相。
只不过她的神情总是忧怜,总是悲伤的。
“不冷。”她摇摇头,一旁的婢女给她描眉,下手轻飘飘的,半天都描不出来。
她知道,这些人小心翼翼的,无非就是忌惮那位杀人不眨眼的东征王。
楚璧这个急脾气看不下去了,“哎,你稍微描重一点,这都没有色。”
那婢女吓得跪地磕头,带着哭腔,嘴里不断说出来求饶的话,“王妃恕罪,王妃恕罪,奴婢一定好好做,请宽恕奴婢,请宽恕奴婢!”
“王妃又不是要杀你,你先起来。”
楚璧要去拉她,那婢女又赶紧躲开,扇自己巴掌,“奴婢知错了,王妃不要杀我,奴婢真的知错了。”
楚璧钳制住她,不让她再自残。
澹台谧看着她,情绪难得起伏,“我不会怪罪你们任何人,快点来上妆吧。”
听了这话,满屋子的人都面面相觑,然后赶紧各做各的差事。
那婢女也赶紧抹去眼泪给她上妆。
澹台谧素来爱穿浅色,今日出阁要穿正红色,倒也不用穿婚服。
温巡给她准备了一套红色的流仙裙,飘逸的纱裙款式,领口点缀着珍珠,裙摆有金色的合欢花暗纹,衬的澹台谧更为国色天香。
配饰是做工十分精细金步摇和珍珠银钗,奢华至极。
正厅内,温巡穿着一身玄色衣裳,衣摆绣着繁贵的花纹,给人一种雍容华贵质感。
他不紧不慢的和龚十六商谈事宜,周围的侍卫不敢出声,他淡淡的扫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难得心情愉悦起来。
“十六,今日的天色这么好,也是本王带她回去的日子,你说这是不是什么预兆啊。”
龚十六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那当然,殿下娶妻,是一等一的大喜事。”
温巡打算去内阁看看澹台谧,但是一想到她看见自己就那么提防的样子,心情一下子又烦躁了不少,细细想来还是不去了。
“殿下,要不要去看看王妃。”
温巡扫他一眼,面无表情的说,“王妃,这称呼你改的倒快。”
龚十六挠挠太阳穴,“不会啊,就该这样叫。”
“随你。”他站起身抚了抚衣裳,抬脚往外走。
龚十六连忙跟上,“殿下殿下,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去看看王妃。”温巡头也不回。
澹台谧坐在内阁饮茶,盘索着怎么样跟温巡开口,让他准许自己再去看看父亲。
楚璧把一个暖炉塞进她冰冷的手里,“郡主在想老将军吗?”
澹台谧只对她弯弯唇,“嗯。”
“那一会儿去看看他吧,好不好。”
楚璧知道澹台谧舍不得澹台阳,她拉着阿谧冰凉修长的手,“见一面,把想说的话都说一说。”
“阿璧,没有这么简单,没有温巡的命令我是见不到父亲的。”
楚璧一听见温巡这两个字就愤慨起来,“真是狠心,阿璧不愿你嫁给他。”
“这由不了我,阿璧。”
两个人相对无言,楚璧轻声叹气,然后大着胆子抱住澹台谧,她的肩骨硌人,瘦的让人心疼。
“阿谧,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澹台谧眸光微动,半晌也缓缓抱紧楚璧,忍着哭腔小声的说。
“谢谢你,阿璧。”
温巡在外看见这一幕,没有进去,缓缓退下台阶往正厅走,龚十六问他为什么不进去。
“不必了。”
他进去,也只会惹她伤心。
“十六,安排澹台谧和澹台阳再见一面,看好时辰,别耽误启程。”
龚十六先是愣了一下,不敢相信他说了什么,但随即还是压住惊叹,赶紧去办。
等温巡走远,龚十六和几个侍卫在小路上闲聊刚才的事,“我都不敢相信,殿下竟然会让他们再见面。”
“殿下不是打算等澹台谧一走,就把澹台阳给灭口了吗?”
“可能殿下难得怜悯一次吧。”
“谁知道,看王妃那娇弱样子,要是有一天知道澹台阳死了,是不是也能跟着昏死过去。”
“行了,都别再说这个事了,都把嘴闭紧了,别在王妃面前提任何事。”
几个侍卫应了之后,就散了。
琐事都处理好之后,温巡和澹台谧站在府前,让她再最后看一看她生活了二十余载的家。
澹台谧忍住眼泪,而楚璧心疼的拿手帕拭去她眼角沁出的泪花,“郡主。”
“殿下,启程吧。”澹台谧先他一步上了马车,龚十六骑马随驾,也给楚璧准备了一匹好马。
“楚璧姑娘,你有小字吗?”龚十六和她没防备的闲聊着,“我其实不叫十六,我是殿下第十六个徒弟,所以他就叫我龚十六。”
“我本名叫龚营昼,小字是单字一个珏。”
楚璧压根不想搭理他,一张臭脸毫不掩饰的对着他,“谁管你叫什么,别跟我说话,狗贼。”
“哎,你怎么骂我啊。”龚十六握紧缰绳。
“骂的就是你。”楚璧耍坏一脚踹在十六的马屁股上,马受惊不受控的蹿了出去。
“让你欺负郡主,活该。”
……
马车内,小檀木桌上放着香炉,点着安定心神的熏香,温巡和澹台谧并排坐着,都不说话。
过了许久,还是温巡先败下阵来。
“可冷吗?”他脱口而出一句话,这么柔和的语气,是他自己也没想到的。
澹台谧不看他,“不冷。”
她脑海里回想着刚才澹台阳嘱托她的话。
每一字每一句都刻在她的脑海里。
——阿谧,爹爹希望你能手刃温巡,为我们报仇雪恨。
——阿谧,照顾好自己,放手去做你要做的,不要管我了。
——阿谧,我无能。
——阿谧,永远不要回头,永远。
她要复仇,要一步步让温巡痛不欲生。
这是澹台谧存活下来的任务,不是她的,她想一死了之,可是这份痛苦,她不想担,也要担。
“嫁给我,你可有半分不情愿与不满?”温巡的语气恶劣起来,他歪着头闲散的看着她姣好的容颜,手指微曲轻轻描绘她的轮廓。
“没有,半分也没有。”
“你是本王的结发妻子。”他慢慢的掏出一个梨花木盒,“这是你的荣幸。”
然后把盒子放在她手里,“打开看看吧。”
澹台谧垂眸,打开之后端详着里面的物件。
是一把匕首,银壳上雕刻着镂空的繁华花纹,这是温巡母后的遗物。
温巡母后也曾用它,亲手刺进自己的心脏。
“这把匕首,是本王母后的遗物,本王希望有那么一天,你用这把匕首亲自了结我。”
澹台谧面不改色,温巡继续靠近她。
“嫁给我,真的不恨吗?”
“不恨。”
“骗人。”
温巡握着她的手,把匕首从鞘里拔出来,寒光微闪,看着就十分锋利。
“小心一点,别伤了自己的手指。”
他的声音像在冰河中浸过,冰冷可怖,澹台谧努力让自己不颤抖,“殿下,放开我。”
“不放又怎样,你是本王的王妃。”
他带着她的手,将匕首缓缓移向自己的心口,然后寸寸逼近,“本王,期待着有一天,这样的情景会再次发生。”
离他心口只剩一寸之余,澹台谧手一抖,匕首落在了地上。
温巡还是保持把澹台谧圈进怀里的姿势,然后边笑边把头放在她的肩膀上。
像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澹台谧,你竟然不敢杀我。”
“我应该是你最恨的人吧。”
他用手捏住她的下巴,逼她和自己对视。
“比起恨你,我更恨我自己。”澹台谧的眼角有泪水溢出,温巡移动手指帮她抹去。
“别哭,下次再见本王……”他话语一停,“不,每次见本王都要笑着,别哭丧着脸,听见了吗?”
“不然本王心疼。”
温巡说话时的热气喷洒在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上,那么细腻紧致,他缓缓将唇贴在上面。
澹台谧浑身一紧,想要推开他,下一秒双手就被温巡握住。
他顺着脖子轻嗅,然后溢出笑音。
“你可真香啊。”
“殿下自重。”她忍着眼泪用肩膀把他撞开,然后抓起匕首对准他。
温巡丝毫不慌,反而歪头继续笑。
“做的不错,就像这样,时时刻刻把匕首对准我,别让我伤害了你。”
“今日你穿红裙也如此美丽,本王很开心。”
“我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