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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软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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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两日,他们就抵达了大齐。
踏上这片和大常没有太多差别的土地,澹台谧心中有微微窒息的感觉。
这一切已成定数,大常,是再也回不去了。
“参见殿下,殿下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皇上已经摆好宴席等您一同庆祝。”管事太监在城门边恭候多时,他看上去岁数不小,佝偻着背十分沧桑。
温巡先一步下马车,澹台谧慢吞吞的从车厢里出来,他向她伸出手想扶她下来,楚璧先一步牵着澹台谧的手把她扶了下来。
温巡满不在意的甩了甩手,然后拍了拍落在袖子上的小雪花。
“老奴参见王妃。”管事太监按照礼数行礼,“王妃请先一步回到王府,路途辛苦可以先行休息。”
摆明了就是不欢迎澹台谧来参宴。
“十六,带着王妃先回府。”温巡知道澹台谧也不会情愿和他参宴,何况大齐上下都是她的敌人。
龚十六要扶着她上马车,楚璧一下子撞开他的胳膊,然后和澹台谧一起上了马车。
管事太监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然后垂头恭送马车离开。
天寒地冻,温巡懒得骑马,管事太监早早的就在接他的马车上准备了暖炉,跟在马车边护驾。
“殿下,舟车劳顿,大婚是否要推迟几日。”他的声音像是枯木,这个人无非也是父皇派来监视他的。
“不必。”
温巡闭目养神,又想到澹台谧是不是会吃不消,还是改了口,“算了,推迟两日。”
“老奴会传达陛下的。”他佝偻着腰,缓缓道出今日来迎接他的主要目的,“皇上觉得您娶妻是个大喜的日子,想着喜上加喜,打算把李侯公府的嫡女李音让也许配给你做侧妃。”
“王府容不下那么多女人,光是这一个都让本王懒得照顾,若是皇上喜欢,自己纳入后宫就行,不必把美人赐给我。”
“皇上说,李侯公即将要去大常继任,没办法照顾嫡女,所以想着给她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君,皇上瞻前顾后,还是觉得您是最满意的人选。”
温巡已经不耐烦听下去了,“李府嫡女谁爱娶谁娶,我王府容不下第二个女人。”
“直接带我去见父皇吧。”
那老太监怔了一瞬,略略心虚的点点头。
温巡说完就放下帘布拒绝和他再说一句话。
澹台谧看着气派奢华的王府,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切,到处都是红绸布的装饰,甚至还贴着好多囍字,正厅前的池子里也撒着红色的花瓣。
一个年老但是看着慈祥的老妇人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可是澹台小姐来了?”
看见澹台谧那一刻,老妇人就激动的跪下行礼,“老奴参见王妃,王妃金安。”
澹台谧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赶紧把老妇拉起来,“嬷嬷不用行此大礼。”
“可把您盼来了王妃,老奴叫王玉玲,您叫我玉嬷嬷就好。”她拉着澹台谧的手,忽然心疼的叫出声,“王妃的手怎么这般冷,快跟老奴到您的小院去,老奴跟您备了暖炉和火盆。”
楚璧也没有拦着,一路兜兜转转护着澹台谧到达温巡给她准备的小院。
这小院布置的蛮闲情雅致,栽种了不少花草和一颗好大的梅花树,正厅的牌匾是温巡亲自起的名字。
琐湘厅,牌匾也是他亲自写的毛笔字。
“这紫菱小院是殿下给您新开辟的院子,离他的寝殿最近,这有是正殿琐湘厅,还有一个侧殿潼雪厅,您的寝殿在后面,陛下起名叫安谧殿。这是院子里的花园,您闲暇时候可以在这里休息,等到开春了花匠就会换上不同的花草。”
澹台谧轻声道谢,然后大致看了看院子里的花草,都是大常皇宫冬天会种的花草树木。
她的心情很复杂,又想到了一些事情,便和玉嬷嬷一起到正殿坐着,“玉嬷嬷,请问王府可有别的长辈?”
玉嬷嬷摇摇头,端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香气扑鼻的迎冬茶,“除了殿下以外,王府所有的长辈全在烨陵一战牺牲了,温氏一族只有殿下这一名男丁,有的后辈也多是女儿家。”
澹台谧心神一颤。
烨陵一战,是两国之间最惨烈的一战,大常虽然打赢了,但也是自损八百,澹台阳的肩膀中了两箭,险些没有救回来。
当时她也才十五岁,听说大齐出征领将无人生还,全部战死沙场。
这么想来,当时估计战亡的都是温氏一族的将领,温巡自然没有参战了,温氏一族拼命护住他这唯一的血脉,因此他才得以死里逃生。
玉嬷嬷放下茶壶,在她面前缓缓跪下,行了大齐最高级别的大礼,“王妃,老奴有一事想求。”
澹台谧连忙去扶她,玉嬷嬷反而握住了澹台谧冰凉的手。
“殿下吃了太多苦,奴希望你能真心待他。”
“难道温巡没有告诉你我的来历吗?我们两个人是势同水火的仇人。”澹台谧垂下眸冷静的说道。
“奴当然知道,但是奴见到您的第一眼,就觉得您是一个亲切温和的温柔女子,所以奴恳求您,哪怕继续恨殿下,也请不要伤害他。”
她的颈首埋的很低,像是要把这地跪穿了。
“我恨他,不原谅他,但我目前不会伤害他。”
她认命的闭了闭眼睛,然后俯身把玉嬷嬷扶了起来,“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事情,以后在王府见我不必行礼。”
楚璧把玉嬷嬷送走之后,生气的掺着澹台谧的胳膊,“郡主,她这明显就是倚老卖老,让你不要动温将军,让你放下对他的仇恨。”
澹台谧走进寝殿里之后才力不从心的靠在床榻旁边。
“阿璧,帮我把把脉,我估计被下药了。”
楚璧心下一惊,立马给她诊脉,然后面色苍白的看着澹台谧,“郡主,是那老太婆给你下的药。”
“下了一些迷药罢了,大概也是警告我。”
她嘴角牵起淡淡的自嘲,本来还以为这王府真的会有善人,谁知道还是各自心怀鬼胎,她在这儿的处境如履薄冰,举步维艰。
“我虽读过一些书,却还是参不透我现在疑惑的事,我本来就是被当成亡国之女压来和亲的,来这里免不得受冷眼遭嫌弃。”
“温巡如今如此大张旗鼓的给我修葺庭院,估计也是有什么动作,可我在此地除了你和娘亲,没有可以相信的人,真是处于刀山火海之间。”
稍有不慎可能就要牵连到澹台阳和府中尚存活的人,也不知道如今娘亲在何处,处境怎么样,是否和她一般艰难。
“阿璧,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楚璧默不作声的揉了揉她的肩膀,“郡主,阿璧不知道做什么才能让你安心,可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澹台谧重重点头,倒在床铺之上。
思绪混沌,她闭了眼睡了过去。
宫内一偏远宫殿里,并没有年久失修的破旧,反而所有的地方都翻新了一遍,殿内的碳炉散着热气,齐雁回坐在正殿里翻阅书籍。
至于缓缓靠近的人,她自然也是察觉到了。
“长公主,欢迎回来。”温巡自顾自的坐到她旁边的软座上,然后悠闲地斟了一杯热茶送入口中。
齐雁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把书籍收在身侧,冷漠的开口,“王爷还有闲空来我这里,和阿谧的婚期将至,不该去操劳婚事?”
“当然是来看一看我的岳母,看看她回到昔日居住的宫殿,还适不适应。”温巡不紧不慢的有斟了一杯茶,这次他没有喝,反而随手泼在华贵的皮毛地毯上。
眉眼立刻冷淡下来,绝无刚才漫不经心的柔和温厚。
“我过得很好,王爷不必挂念我这个老妇人。”
他站起来走到齐雁回面前,居高临下的眯眼看她,“你也不必做无用功,想着和王妃通信。”
他拿过那本书,哗啦一抖,几乎每隔几张书页上就有几个字划了圈。
这在温巡眼中,无疑是背叛。
“这些年你和皇朝一直里应外合,通风报信,才让我这么顺利的就攻破了大常,说到底还是你恨透了澹台阳对你的豪夺强取,可哪竟然会对那粗人生出情愫,为她诞下嫡女。”
他晃出手里的暗器,在空气中轻划几下。
“你差点就要反水背叛我们了,如今还能让你安然无恙的回来,继续做你尊贵的长公主,已经是皇朝和我对你网开一面了。”
齐雁回的眼神晃了几下,然后扶住小桌狼狈的垂头,“等到你遇见想要终生相守之人,也会有迟疑的,我还是如约让你攻下大常,这件事你不许和阿谧提起,她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是我这个阿娘的过错,王爷切勿伤害她,我听你责罚。”
温巡哼笑一声,把书籍扔回齐雁回怀里,“既然澹台谧嫁予我为妃,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她,倒是长公主管好自己的善心,不要再惹是生非了。”
“王爷请回吧。”她又恢复成那副清高自持的模样,“本宫会安分守己的。”
“从今天开始,你不得踏出这里半步。”
温巡冷笑一声,径直离开她的寝殿,走过这殿前的花圃时,他的余光看见一种白花,便让侍卫叫了一个婢女问话。
侍女恭恭敬敬的跪在他面前,可还是能看出来她的双腿在微微发抖。
“这是什么花?”
“禀王爷,这是白山茶,花房新养出的一批花,下午才搬来长公主寝殿。”小婢女胆战心惊的跟他回禀,生怕让这位爷动怒,自己的小命不保。
“行了,去花房再多搬一些送到王府的紫菱小院,记住动作都给我放轻点,别惊扰了她,她大概是喜静。”
他并没有道明这个“她”是谁,花房的人也都门清的知道该送到哪里。
毕竟这个紫菱小院在皇城内可是人人皆知的地步了,这位摄政王花了万两金银,在他的府邸内修了一座和大常建筑相似的紫菱小院。
里面的东西无一不是最好的东西,都是各地进贡的最好物件,全部进了这紫菱小院,就连院子里花池的花,都是差人精心栽培的。
这样下功夫更是让人揣测这位亲王的用心了。
说完这番话,温巡都忍不住在心里叹谓,怎么现在如此心细了,况且还是对素不相识的女子,即使是他的王妃。
竟也生出了一些连他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情分,温巡觉得自己大概是从心底觉得她可怜,所以才这么心细的照顾她。
只愿她别坏了自己的事,那么他自然也不会亏待她。
他没有在意路过梅树时,落在他肩上的点点雪意,步伐自在的走在宫闱之间,好像他本来就是这里的主宰。
大概是睡到了半夜,澹台谧才悠悠转醒,她揉了揉发酸的额角,看了看飘摇的床纱和带着流光的被褥,长发披散在腰间。
乌发红唇,诗情画意的娇弱感,瞳似秋水般清澈明亮,只是染着淡淡的忧伤和倔强。
她叹了口气打算下床喝些茶水,却注意到床纱之后微弱摇曳的烛光,是谁在她的房间里呢?
她微微探身往前看,就看见温巡坐在书桌之前低头写字的模样,只露出半张温润如玉的侧脸,这样看来他好像和那个凶狠果断的将王完全是两个模样。
澹台谧也不打算下床了,等他走了之后再说。
于是她就一鼓作气的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刚刚还没养一刻钟,就听见木门轻轻的吱呀一声,悄无声息的合上了。
竟然没有来玩弄她,倒也是超出自己的预料,她缓缓渡到桌边坐下,看到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她有些错愕的看向门口。
他是早就知道自己醒了吗?
绝对不会,他是那么冷漠狠毒的人。
随手拿起茶壶想着再倒一杯,竟然空了,这大半夜的楚璧怕是睡了,王府的侍女们估计也不会怎么待见她,还是不麻烦别人好。
澄澈的茶水静静地躺在白玉茶杯之中,温度微微烫口又不会烫伤,清新的茶香诱惑着她喝掉。
再三纠结她还是一饮而尽,然后转到书桌前看他写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留下。
东西倒不难找,方方正正的摆在她面前,那块银制的聘书四面是镂空的花纹,中间是一个个刻下来的字,整齐霸道,大气磅礴,细看几眼又能品出一些飘逸秀气的美感。
总之是很赏心悦目的字。
他不是在写,而是拿了刻刀一点点刻上去,再用朱砂细细的描绘。
大齐东征王温巡求娶长公主之女澹台谧,年二十有二,愿与汝永缔良缘,天地日月可鉴,吾当倾尽所有护其一生安康,只求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愿为连理枝,白首不相离。
看到这个,澹台谧心情极其复杂,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的心在隐隐作痛,反复挣扎却深溺其中。
她揉了揉心口,把聘书放在原位去睡觉,可终究还是一夜未眠。
“不要被迷惑,这才刚刚开始,不要心软。”
可明明,她还没有想到要让温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