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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叔讲的故事,让郝开心放松了一阵,不致在三水公司接受审查的时候难过。郝开心清楚记得,小时候被逼着来三水,父亲始终一副严肃的脸,令她怕怕的;戚叔就不同了,他会笑,会蹲下身来与矮小的她交流,会讲故事、讲笑话,会偷偷给她糖吃。她与父亲郝坤相处,还不如与戚叔来得轻松。
那边第二轮的询问结束,打断了郝开心的回忆。曾凡他们没能查出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但事情没完,更为细致的调查即将开启。
郝坤和戚叔送警察等人离开,郝开心就站在戚叔的右后侧——还跟着几个高管——,听他们之间的谈话,是一些不痛不痒的提醒。
到办公楼外的大门口,“不用送了,你们回吧,谢谢你们的配合。”“配合您的工作是应尽的义务,您不必客气。”
双方握手,算作最后的道别。可是不知怎的,好像今天就是不能轻易放过三水公司与其员工。郝开心远远见一辆黑色的车驶来,车号熟悉,是章进来了。车停下,一眨眼的工夫,章进就来到众人面前,手里拿一份文件。文件交给带队的警察,耳语几句。章进看了郝开心一眼,说完,转身走到曾凡他们身后,见到隋意,停在他的身旁。
警察快速翻看文件,眉越皱越紧,待看完最后一页,他高声说:“全部带走。”
曾凡等领命,迅速散开,将这些走出办公楼的人包围,确保一个也逃不脱。章进和隋意也在包围者之中。
郝开心是被包围的。她盯着警察手中的文件,那是证明三水违法的证据?三水怎么会有问题呢?她基本是在三水长大的,待在三水的时间比在家还长,她怎么不知道它有问题。
郝坤说:“您必须向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问我,到警局,你先给我好好解释一下吧。”
戚叔说:“总要说个原因吧?”
“经查,三水批量制作、流通、销售违禁药品,证据确凿,涉案人员全部带回局里接受调查。”警察说:“我讲明白了吗?”
“您刚刚可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戚叔说,“怎么又证据确凿了?”
警察抖抖手中的文件,“同伙都落网交代了,你说呢?”
“我们哪有什么同伙,您这样说话太难听了。”
“不要负隅顽抗,证据确凿就是证据确凿,没必要骗你。”警察说:“都带走。”
包围圈缩小,有的人束手,而有的人,郝开心眼见着,他们或撞或推的,拒绝配合,想要立即逃离这里。郝开心感到心口扎了一下,真的有!
她小声地问:“为什么?”
她转头看向左边的父亲和戚叔,却见戚叔的右手正抓过来。疑惑未消,头脑和肢体的反应也慢了半拍。她略往后躲,晚了,被她从小亲近的戚叔掐住了脖子。
“别乱来!”警察大喊,同时举枪瞄准。
郝开心只是脑中空白一片,不会做反应了。
戚叔左肩一痛,是郝坤舍身撞过来救女儿,可他那沉迷制药的缺少锻炼的身体,哪里能撼动得了戚叔。戚叔一挥胳膊,郝坤就倒在地上,晕了。
“爸!”郝开心叫了一声,怒目瞪视姓戚的,双手紧抓住他的手臂,不顾脖子上的剧烈疼痛,飞起一脚朝他脸狠踢过去。姓戚的抬手来挡,没阻住攻势,自家的手打了自家的脸,掐住郝开心脖子的手也松了开。郝开心趁势发挥所学技巧,扭击他的关节,迅速转守为攻,反拧住姓戚的胳膊,强压他跪伏在地。
郝开心红着眼睛,看一眼已被人拖走,还有活气的父亲,她大喘口气,质问手下嫌犯:“你是幕后主使?”
警察过来,将郝开心和姓戚的都拷了。
郝开心疑惑看他,然而不等问明,就见办公大楼冲出一大群人,以高壮的保安为首,后面是些身材普通的员工,人均手握一把杀伤力极大的腐蚀枪。
郝开心头皮发麻,她手还拷着呢!听见枪响,双方交火。警察回头看来,她立刻说:“曾凡队的。”“后退!”她闭了嘴,推姓戚的一同后退。曾凡与耿山海带头战斗在前。而她退到了车前。章进和隋意过来,章进问:“你怎么在这?”顺手把姓戚的锁车后架上了。
“你给我解开。”郝开心说。
章进瞥一眼手铐,“解不了,谁拷的你找谁去。”
“闹呢,”隋意说,“没看人家正冲锋陷阵呢。”
“所以啊,等着吧。”章进问:“你们俩怎么在这?”
“我跟她来——”
郝开心打断隋意的话,说:“你们查到什么了,我爸真有嫌疑吗?”郝坤头上的伤口经人处理了,人还晕着,拷在另一车后架上,背靠汽车坐在地上,看他呼吸平稳,应该没什么事。她又望一眼曾凡,他打得不艰难。
“你别问我,”章进瘪着嘴说,“这么大事,前面都打乱套了,知道我也不能告诉你啊。”
郝开心重重呼出口气,压下心头火,默不作声了。怪不得自从区依依被捕后,她就清闲了,不让回曾凡队做任务,也不分给实验工作,随便她自行训练,这是早就怀疑上三水、怀疑她爸,故意瞒着她。
她去到她爸那里,蹲下来,唤两声,她爸没醒,她也就不叫了。章进和隋意跟了来。章进问:“哎,你没参与,不是内鬼吧?”
郝开心瞥他,“你查去。”
“想什么呢你,”隋意说,“她是内鬼,那她进你们这是不是太绕了点?还得搭一个我,差点丢了条命,然后让警察拷在这?”拍两下郝开心的肩膀,“你别急着难过啊,事情还得查,也许你爸是清白的,那个姓戚的多嚣张,指不定都是他干的,然后诬赖到你爸身上。你也别怪我,我在厕所发现那个东西也是巧了,让水滑了一脚,磕马桶上发现的。不是我,也会有别人发现。”
“发现啥了你?”章进问。
“就是个记录,哪年哪月——这我能说吗?”
章进看看郝开心,“那你别说了。”
郝开心赶人了,“走走走,都走,好手好脚的,也没拷着,在这闲聊什么,都走开!”
章进还想再说几句,让隋意拉了走,隋意小声说:“别烦她了,心里乱着呢。”目光扫了扫两臂背在身后锁车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姓戚的。
“你刚发现什么了?”
“那边说。”
那两个走远了,郝开心坐地上,抱着膝盖,看前面的人打斗。曾凡和耿山海在其中不算游刃有余,倒也没挂彩;相信过不了多久,混乱的场面就平息了。
看看她爸,然后又正回头望着前面。她不相信她爸有问题,他严厉,嘴毒,或许对她没那么温柔体贴,可说到底是她的父亲,是培养她长大的人。他不能是坏人。她静静坐着,脑中闪过很多的画面,她与父亲的一些相处片段,记忆最深的,是争吵,是她的委屈、不平、不情愿。鼻子有点泛酸了。她耸了耸鼻子。
她的生母,是否在无意中发现了戚叔是假药团伙的,然后就被他们杀了?戚叔……她不该再这样称呼他。发生这种事,他掐她的脖子,当她是人质。他当时就是急了,想逃出去,想继续逍遥,不想受到法律的制裁。他是骗子!是个混蛋!他个高,手腕拷在车架子上,位置偏下,他弓腿站着,只背部一点点靠着车尾,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他不惊讶于事发期间隋意站在曾凡那方,想必早知她和曾凡他们的关系;他之前提及父亲在公司出了大力,是提醒她“保护”父亲;他幽默讲述她父母的相恋过程,是为与她亲近,让她放下警觉,让她不忍下狠手。所有的好,都是假的!假的!她的难过劲儿又上来了,他怎么能是假药团伙的,怎么能违法,他这个混蛋!
郝坤醒了,牵动手铐的声音让郝开心回了神。
“感觉怎么样?头疼吗?”郝开心问。
忽然闻听远处有警笛,她知道那些人更逃不脱了。
郝坤换个坐姿,蜷起双腿,说:“你没事就好。他们怎么也把你拷上了?”
“你真的参与了吗?”
郝坤沉默半晌,“嗯。”
郝开心满眼的不解,“你怎么会是呢?”
“我早就想脱离了,”郝坤整个人变得沉重、苍老,“但是贼船不好下,我……”
“为什么?”郝开心扭转向他,“你为什么要做违禁药?从小你就教育我,说不能伤害他人,怎么到了你自己这里,你就能伤害了?你做这个干什么,会死人的你知道吗,你害了很多人,害了很多家庭,也害了你自己,你也会死的,你死了,我和妈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我们?”
“有你之前,我就做了。”
“……你!”郝开心咽了口空气,想起姓戚的告诉她的往事,“总不能推脱到我亲妈身上去吧?”尾音都颤了。多么糊涂的一个人!
“不是,不为你妈。年轻啊,想多得到点东西,走了捷径。跟他们讲过,说不伤人的,但是有了钱挣,他们就不由得我了。我也是没办法。他们拿你妈威胁我。”
屁话!还在找借口!“我亲妈是他们杀的?”郝开心感到头的胀痛,喉咙的发紧,心脏也疼得快爆开了。
郝坤垂下头,“不是。”
“那是什么!!!”郝开心近乎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