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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番外十四:灰原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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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择变回宫野志保的那一天,灰原哀路过一家琴行,隔着大扇透明的落地窗,她看着里面的一架架钢琴,突然就挪不动脚步了。
“小妹妹,你也很喜欢钢琴吗?要进来坐坐吗?”开门的是一位有着浅色大波浪卷发的年轻女性,脸上洋溢着热情而自信的笑容,半推半就的把她拉进了店里。
“欸?不……等等……”灰原哀一时语塞,拒绝的话停在嘴边,可内心的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有个声音在诉说着相反的话语,“那个……谢谢。”
“不用谢不用谢。”女人满不在意的挥挥手,径直拉起她走向店内最中心的位置,“要一起试试吗?”
灰原哀轻轻点头,然后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之间停留在冰凉琴键上的那一刻,仿佛触电一般的感觉,深呼吸一口气,她稍一用力的按了下去。
钢琴发出的声音沉闷悠扬,体内那些被尘封许久的记忆刹那间破土而出,在一遍又一遍练习过后形成的肌肉记忆中,身体先一步大脑反应过来,流畅舒缓的乐曲自钢琴中顷刻流露出来。
“我果然没有看错,真是个练钢琴的好苗子。”女人侧过头,笑意盈盈的看着灰原哀,“月光曲第一乐章……这么熟练,是有人教过你吗?我自己曾经也是个钢琴老师,能教出这么棒的学生,真想认识认识他啊……”
乐曲戛然而止,灰原哀眨了眨眼睛,在女人不解的神色中,她缓缓开口:“没有了……”
“什么?”
“你想认识的那个人,已经没有机会再去见面了。”
而且那个人……
从来都没有教过她弹琴。
是她自己每次悄悄看着,然后在无人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模仿着他的动作,直到今日。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以这种方式,突然的想起来一个人。
跟鹤田的第一次见面并不算愉快。
那时她年纪尚小,却已经变成在学习之余,出现在实验室的人员之一。
尽管不满这种生活,可她也无能为力,为了姐姐在外面的生活能够过得更好一点,她只能拼尽全力,去向所有人展示自己必须是这个组织中,不可或缺的一员。
那原本应该是平淡无奇的一天,在单独被调出的实验室内,最中央的桌子上,一团黑黝黝的东西跟这个过分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是把M1911,应该是看守她的守卫的配枪,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鬼使神差的,她把它拿了起来,入手的那一刻,冰凉沉重的钢铁超乎她的意料,手忙脚乱之下,她才只能堪堪握住。
背后实验室的大门突然传来声响,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被倏然拉紧,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下意识的,她将枪口对准了门口的两人。
一个是看管她的守卫,另一个是她从来都没见过的家伙。
身形修长高大,一身黑衣,脸隐藏在宽大的兜帽之下,她看不清楚。
黑衣男似乎是愣了一下,紧接着那人大步走向她,蹲下身子,头抵住枪口,她才得以看清那人苍白的肤色,以及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
一种被野生动物盯上的感觉爬满后背,宫野志保开始抑制不住的想要大口喘气,对于危险的直觉让她无法挪开抵住那人脑袋的枪支,在手抖的愈发明显,几乎要握不住枪以后,那人周身的气场骤然一变,毫无压力的夺过了那把枪。
当着她的面,检查了一遍弹夹后,上膛,打开保险,而后起身转头,毫不犹豫的一枪爆掉了那个守卫的头,喷溅而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实验室的大门,只留下一朵硕大妖艳的猩红花朵。
血腥而暴力。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死亡。
她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向灵活的大脑此刻当场当机,宫野志保喉咙发干,用尽全力才压下那声想要发出来的尖叫。
“你……”
她没办法往下继续说下去了。
守卫被随后赶来的其他守卫带走,瘫软无力的身体仿佛破烂的稻草娃娃,宫野志保再看不下去第二眼,转过身紧紧捂住口鼻,身体却叫嚣着要大口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在大脑仍是一片混乱之际,后背被人轻轻戳了戳,宫野志保艰难的转过头去,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张白纸,上面的字体苍劲有力,肆意洒脱,是和本人气质完全不符合的好看。
“麦斯卡尔,我的名字。”
见她没有什么反应,他又蹲下身子写了些什么递到她的眼前。
“吓到你了?”
废话。
宫野志保内心腹诽,盯着纸张上的字体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正常人谁会没事在别人面前爆个头?
哦不对,这个组织里的每一个人都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衡量才对。
不过……麦斯卡尔?
这是组织的成员代号,按理说轮不到这种人物去亲自处理杂鱼才是。
……
算了,这不是她能理解的脑回路。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宫野志保皱了皱眉,目光仍旧是避开了实验室大门的方向。
迟钝许久的大脑终于开始正常工作,几乎是把刚把发生过的一切串联一遍,她就能明白,那个守卫只能是必死无疑。
将武器留在非战斗人员的手中,这在组织内可是大忌。
或许只是个简单的疏漏,她亲眼目睹了一场死亡的诞生。
道理她都能明白,只不过真正要用事实去强迫接受,这对她来说冲击还是过于强烈。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也会变成像那人一样的,对生命无比漠视的人也说不定。
真是……有够糟糕的。
糟糕的初见场景和可以想象到的糟糕未来。
可后来当她无数次的忍不住回想过往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后来发生过的一切似乎……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
倒不如说,给她枯燥的生活平添了不少的乐趣。
从那天开始,鹤田变成了实验室的常客,也不跟她说话,偶尔会跟她有文字上的交流,更多的时候,那人或是拿着一本书,或是翻看着实验室的资料,安安静静的,一坐就是一整天。
真是个怪人。
有他人在场的时候,宫野志保总是有些坐立难安,更何况是如此突兀的存在,他光是坐在那里,就难以让人移开视线。
她赶不走人,只好以最冷漠的态度让人自觉主动离开。
不过看上去收效甚微。
但是要说好处也不是没有,至少实验室看管的守卫比以前少了一半,连带着琴酒也很少再来实验室巡查工作,再加上鹤田更多时候是要外出执行任务而不是留在实验室内,她这段时间的日子几乎跟自由没什么两样。
如果能多见见姐姐就好了。
宫野志保伸了个懒腰,伸手去拿桌子上一直摆着的相框,摩挲着相片上宫野明美的脸,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姐姐到底是怎么跟那个怪人认识的。
沉重的吐出一口气,将相框放回原位,桌子上正摊开的是一本咖啡色牛皮封面的大笔记本,她刚用完前面几页去记录点数据什么的。
这也是姐姐拜托鹤田带进来的,里面还夹着已经塑封好的雏菊干花书签,还有一封用来报平安的信,现在正静静的躺在她的抽屉里,被好好的放在了里面最隐蔽的位置。
“雏菊……”宫野志保喃喃自语。
她明明记得……姐姐最喜欢的不是向日葵吗?
笔记本从后往前翻倒是有不少被写过的痕迹,实验进行到最瓶颈枯燥的时候,那家伙会悄无声息的凑过来,然后主动跟她玩起无聊的文字游戏。
虽然游戏很是幼稚无聊,但对于急需找到一个突破口来说的她,倒也不失为一个发泄烦恼的途径。
她给他那家伙过不少的闭门羹,虽然每次看见他紧握起的拳头她都未免有些心惊胆战,可到了下次,她仍旧死不悔改,面上淡定的请他出去喝茶。
这大概也算她的恶趣味之一?
潜意识中,她觉得对方不会真的对自己怎么样,或许是看在宫野明美的面子上,或许又是这几年来的过分纵容。至少从实质性的角度上来讲,鹤田的危险等级在她看来只是中等偏下,之所以中等还是看在对方高武力值的份上,而且不管怎么说,怎么也比琴酒安全的多。
翻到笔记本最后一页有书写痕迹的那部分,宫野志保往后倒在了柔软的座椅中,将笔记本举到面前,在走神的片刻,她在以前并未注意到的,一排斜着的格子中发现了一组可以读出来的短小词组。
“i……ibuki?”
像个日本名字,是鹤田的原名?还是什么重要的人吗?
宫野志保不得而知。
而且话说回来,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日子,那家伙没有再来过实验室一次了,记得上次见他的时候,他的双手上都缠满了厚厚的绷带,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任务会受那样的伤。
再一次的拉开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数了数压在厚重资料下方的信封数量,跟上次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鹤田不在以后,宫野志保才渐渐反应过来,她和姐姐联系的纽带,既飘忽不定,又格外脆弱。
喝了一口手边还温热着的咖啡,苦涩的滋味瞬间蔓延五脏六腑,勉强打起精神以后,她还有更多繁重的工作需要一点点去解决,时间不等人,她留不出更多的精力去伤春悲秋。
……稍晚一点时间,下一次文字游戏的题目还是她来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