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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惊残好梦 ...

  •   “哎——太子来了,陛下方才正念叨呢!”刘劭身边的掌事宦官禄宁老远就见了一个挺拔的身影,赶紧跑出去一揖。
      刘晟见他也站住了,十八岁年纪的少年,眉梢眼角里都透着英姿,眉鼻高骨薄肉,颧骨不随皇后,因而生得也不似同为帝后嫡子的刘赫、刘丕等人观之盛气凌人。星眉剑目,鬓角刀裁,眼含晨星,唇齿抿笑。虽是公子淡雅风华,举手投足又不乏勃发锐气,那是源自马上追随父亲的战场岁月。
      这样的人,任谁都要忍不住多看一眼的,也难怪陛下心心念念。禄宁想着,却见刘晟上前一步亲手扶起了他,笑道:“阿翁免礼。父亲一人在里面吗?”
      禄宁答道:“没呢,太常大人也在。”
      “是吗?”刘晟估摸着新年伊始,官员们都应该在家里休沐才是,没想到柳恩铭竟然早早地进了宫来。禄宁带着他转廊折弯,近了殿门,对着刘晟一揖,待到后者颔首之后,才进去通传。
      刘劭抱着五岁的刘止坐在高位上,闻言对着下首的柳恩铭一笑,吩咐禄宁道:“承平今日倒是晚了些,去宣吧。”
      刘晟步步如仪,先对着刘劭见了礼,又转过来问了柳恩铭的安。
      柳恩铭受了礼,扶他起来道:“听说前些日子太子有恙,如今可大好?”
      刘晟知道他是担心自己早几年在战场上落下的旧伤,于是笑道:“劳明公挂念,孤都好。明公安好?”柳恩铭闻言也笑,点头说好。
      刘劭见二人礼让,抚掌而笑:“从你娘那里过来的?”
      刘晟应了,见刘劭膝上刘止也亲切地叫“兄长”,便走上去摸了摸他的脸蛋,笑道:“几日不见承乐了,告诉兄长,最近可有好好吃饭?长高了没有?”
      刘止眉眼弯弯地答过了话,伸手去够长兄。刘劭见之大笑,真把怀中稚子放进长子手里:“他见你倒是亲厚。”
      刘晟闻言微笑:“父亲,承乐聪敏,和孩儿素来投缘呢!”刘止攀着他尚不开阔的肩膀,咯咯直乐。
      一旁柳恩铭见了,也对刘劭说道:“太子和四公子兄友弟恭,陛下洪福!”刘劭闻言笑着颔首,柳恩铭又道:“诸事议毕,臣先行告退。”刘晟听了,将刘止小心递给乳母,拱手要送。
      却不料刘劭挥挥手:“莫慌——新年刚过,百官休沐,却不知太子这几日有没有好好用功,伯忆,你来替朕考考承平。”
      柳恩铭闻言一揖,与刘晟对视一眼,见后者眼中是处事不惊的温和谦恭,便笑道:“唯——还请陛下、太子恕臣斗胆。前些日子城楼上与万民共度新年佳节,盛况空前,太子有何感想?”
      刘晟闻言对着刘劭一揖,又对着柳恩铭点头道:“这些日子孤也在想呢,陛下登典将近一年,对于黎民黔首,与民休息、无为而治,对于全国治防,儒法并用,严格管理。是以路无冻骨、田野覆苗,此是百姓幸事,更是我等乐事。”柳恩铭赞许颔首,却听太子又道:“不过孤那日登城之前,也看见官兵肃清街道之时,驱赶街巷乞者,盛气凌人,天子脚下尚且如此,此为蒙蔽陛下之大罪!但那日喜乐,故不忍告以陛下,孤令人惩戒了那队官兵,贴了铜钱给那乞人。今日再想,却觉得实有不妥。”
      刘劭听得认真:“有何不妥?”
      “回禀陛下,”刘晟一揖,答道,“官兵不与民好,恐不在一人一队,而成军中风气。乞人除夕露宿,恐不在一朝一夕,却为国内隐弊。儿当日之举,不过舍本逐末、缘木求鱼,既不能根除军中弊风,又难保举国百姓再不风餐露宿。是以儿觉得自己所为不妥。”
      刘劭闻言眯眼思索,道:“那你觉得,这样的事,如何改观?”
      刘晟面色不变,答道:“回禀父亲,儿以为,军中风气,必要清肃,使其不忘大成创业之艰难,此为一策。至于百姓仍有困顿,恐不是朝夕之果,是前朝不仁的遗留。父亲推行新政,已经使其大有改观,如今还要督促地方落实政策,惠及民生,此为二策。”
      时间似乎有一瞬的停顿,禄宁偷偷看向帝王,却见其频频点头,最后微笑,对着录册的人道:“记下来没有啊?”又转眼看柳恩铭,“如何?他这书,念得如何?”
      柳恩铭闻言赶忙跪下,笑道:“太子仁德!国有如此储君,乃万民幸事。陛下洪福!”刘劭闻言更加高兴,允了他回去之后,又对着太子说道:“没有用过朝食吧?这便和朕一起用。”
      刘晟应诺,坐在案后,似乎想起什么似的,唇角始终含笑。等到刘劭问了,才一揖道:“儿方才从母亲宫里出来之前,本来已经摆了朝食。儿是想留下来和母亲、子渊一起用的,但是母亲却说,今日已经晚了,要来拜见父亲,父亲肯定是要留儿下来吃朝食的。儿本来不信呢!”
      刘劭笑道:“你娘懂朕。”说着转头对司膳的人道,“太子忌油忌辣,端清淡些的给他。”原来刘晟因为旧疾,从不饮酒食油腻辛辣的食物,这些下人们自然记在心里,其实刘劭本不需要这么一说。可是说出来,却又显得父慈子孝、皇恩浩荡。
      刘晟谢过了恩,见下人又抱了刘止上来,伸手道:“让孤来照看承乐。你们把乳酪先拿来。”等到下人呈了乳酪,刘晟果真用小匙舀了点在刘止唇上,惹得稚子不断用小舌去舔,看得刘劭也笑。
      菜还未呈上来,刘劭忽然道:“承平啊,方才你说的都不错。不过有一事,你却没想过。”
      刘晟闻言一愣,搁下了小匙,站起来恭敬道:“儿谨听父亲教诲。”
      刘劭点点头:“官民同乐,的确是幸事。但古往今来,却没几人能真正做到,是谓‘礼别异,乐和同’。你要晓得这是为什么,那些百姓,大都不识斗字、不通道理,所望者不过年年收成。寸光之中,哪里见得半点为官者退让?你若是一退再退,不过早生祸端,让不臣者心生更进一步之意罢了。为上位者,多想的该是那些务实之事。”
      他说的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道理,刘晟自然明白,但心里却总有几分骄矜,又因为觉得自己自幼生长于乡野之间,此时虽位居人上,却仍旧心系田园,对“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之语,读时也并不以为然,觉得世事并不一定就如此。但是他和刘劭朝夕相处,知晓后者厌恶逆反的性格,所以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温声道:“儿谨记。”
      他自是年少,未尝知世事艰难,心里自有一番年轻气盛。幼时的记忆戴上薄纱去看,仿佛一切都是梦里的样子。后来走上战场,多见豪绅倾轧,更觉民生苦难,心有戚戚,以为自己行之,必然有所改观。所以并不认可“富贵有准”,也不明白自家父亲苦口婆心,反倒以其避讳,心生了自矜之意。
      不过刘劭自然不晓得他所想,只是点点头:“不过当日蒙蔽朕的事,却实在该责罚。禄宁,你下午去宣卫子见,让他找出说法来见朕——不必说是太子说的。”
      卫逢将军,乃当朝郎中令,掌管皇宫禁卫,节假不休。禄宁躬身应了,又听见刘劭说道:“承平,你上午去马场吗?”
      “是,”刘晟答道,“方才走的时候还答应了子渊,要教他骑射呢。”
      刘劭闻言微笑:“你的骑射,比朕当年更好。”
      “父亲比儿大不了多少的时候,可就已经征战四方了,铁马刀戈,谁不称道?儿怎么敢比?”刘晟赶忙道。
      “你上战场,可比朕要早啊!”
      禄宁知道二人都说得不错,刘劭二十二岁起兵,刘晟十五岁就随军上了战场。禄宁也不是没有听过,眼前这面如冠玉的太子,在马背上搭弓射箭是何等的英姿飒爽。刘劭摆摆手,不让他再自谦,而是换了话头,“不论如何,你教教老二自然是绰绰有余。”
      陛下嫡次子刘赫,字子渊,建业元年获封楚王,与太子同为中宫嫡出,二人相差三岁有余。虽是同胞,但长相并不相似,性子亦有很大不同。要禄宁来说,还是楚王性子与陛下更为肖似,但也不知为何,陛下一直以来似乎对楚王并不感冒,反倒欣赏太子沉静守礼的处事,对楚王的跳脱多有批评。
      不过,禄宁想,有所批评,也总好过陛下对晋王的态度。
      晋王刘丕,现年九岁,与太子、楚王同为嫡子,却活得仿佛一个透明人一般,住在椒房殿旁一座无名的小院里,极少受到召见。
      禄宁猜想,这大约是由于晋王乃陛下征战时出生,此后和皇后一起在庐江居住,不比太子刘晟和四公子刘止一直被陛下带在身边。等到大成建立,晋王已经八岁,虽然因为嫡子的身份被封了王,却仍旧和陛下有所隔膜。再加之晋王能力并不出挑,性子也十分别扭木讷,故而更遭陛下不喜,连带着皇后也因此有所顾忌。就连一向亲近兄弟们的刘晟,也与刘丕有隔膜,反倒对刘赫、刘止等公子多有关照,这也是因为他早早就跟随陛下上了战场的缘故吧?
      刘晟答了“是”,正好菜也上了,禄宁便走上去轻手轻脚地放下小碟。刘劭对着乳母挥了挥手,便有人上来将坐在刘晟身旁的刘止抱走了。
      刘劭见刘止并未哭闹,只是笑得可爱,伸手叫着“爹爹”和“兄长”,眼里也泛起柔和:“食不言寝不语,你也要学学你长兄,以后也做一个知礼的人物。”禄宁也不知道四公子听懂没有,不过那张水灵的小脸,倒是真与太子有几分肖似。
      等到用过了朝食,刘劭指了指面前小菜,对着刘晟道:“这道拔丝莲藕不错,是江东新来的厨子做的。让禄宁和你去,带上一些,给你娘尝尝——这几日还有许多事要做,再过些天朕再去她那儿。”
      太子将手中银箸递给收拾的婢女,起身谢恩。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禄宁才跟在太子身后一起往椒房殿走去。
      没成想刚走出殿门不远,就看见叶八子踽踽而行,向着二人走过来,她正怀着身孕,因而步行显得有几分小心翼翼。禄宁早低下头去行了礼,但太子大约是在想事情,等到面前人跪下了,才赶忙道:“叶阿姨请起,不必多礼。”
      叶八子站起来后,刘晟笑道:“叶阿姨是来找陛下的吗?”
      “是。”叶八子朝着太子温和一笑,手不自觉地抚着隆起的小腹。这已经是她与刘劭的第二个孩子了。之前的五公子刘吉,出生在陛下建立大成前半年左右。
      她单名“蔚”字,是陛下征战途中所纳,乃后列入朝廷的叶辰的胞妹,出身田野乡间,不过因着和善的脾性和姣好的面容,如今倒是很得陛下宠爱。但也因出身不高又屡得盛宠,她在宫中活得并不大快活,总给人如履薄冰的之感。
      “父亲在内。叶阿姨去吧,孤先告辞了。”刘晟微微颔首。
      叶蔚屈膝行了礼:“劳请太子,替妾问皇后娘娘安。”
      刘晟笑着应了,走了许久之后,禄宁想起笑道:“也不知道叶八子是不是够福气,再给您添个兄弟。”
      刘晟闻言略微思考,才答:“孤倒是觉得,若是个娘子,父亲倒怕会更欢喜的。”步履之间未响环佩,“如今孤有五个弟弟,却没有妹妹。失了永和时我还小,但也记得父亲母亲都很伤心。”
      禄宁过了好半天,才想通太子口中的“永和”是谁。那是陛下与皇后还在民间时得的公主,生在楚王之后,晋王之前。不过出生没有几年就夭折了,据说陛下当时战事吃紧,却在得了消息之后派江卫尉监军,特地因此回了庐江一趟。这当然是去年建业元年大封之时,陛下追封了公主之后,他人才听说的后话。
      禄宁没有见过小公主的样子,但是却也在心里有几份认同太子的话。刘劭喜爱乖巧安静的孩子,若是女儿,说不定的确会更疼爱一些。不过皇家向来重视子嗣,缘此他不敢附和。
      刘晟也有话没说出来——更何况叶阿姨已经有了承喜,再有一个女孩儿,兴许更合宜些。他觉得出父母相处时厚厚的隔膜,更晓得自从刘丕出生后,现已经过了八年,二人再也没有其他的孩子。他喜爱兄弟们,因此也尤其顾忌母亲每次见承乐等人时眼里的忌讳。但是身为人子,他只能当做一切都没有异样,格外留意周旋着些。
      想到这里,他吩咐道:“若是母亲问起,不必说四公子和叶阿姨都在——平白添些思绪。”
      禄宁一愣,却马上明白了太子的细心。于是笑道:“公子放心,奴婢省得。公子仁孝。”
      他敛了眉目,却也有自己的思虑——皇后并非不得宠,陛下也如今天一般是时时都有想着椒房殿里的。但后宫的孩子一个个出生,皇后那边却始终没什么动静。陛下于此似乎也并不特别在意,除了重用太子以外,其他两位嫡出公子甚至还不如另外三位尚小的四公子刘止、五公子刘吉与六公子刘昌得宠。这些情况,怎么看都是诡异非常。
      但这事也是不可说。
      椒房殿外头站着的是皇后的私府令白粢,远远见了二人就迎上来一揖:“太子回来了。禄宁阿翁,您老好啊。”禄宁应了,见太子脚下未顿,赶紧跟了上去。却见院里皇后执金剪,正站在院里修梅枝。两人上去见了礼,郑荷应了一声,松松快快地把剪子一掷,扔进漆盘,这才转过身来对着刘晟笑道:“用过朝食了?”
      刘晟答是。郑荷又将眼风转向禄宁,后者见得她妆容得宜,深衣团簇,眼里虽笑着,却不大有温度,故而赔笑道将手里食盒递给一旁婢女:“奴婢见过皇后——陛下赏赐拔丝莲藕一碟。奴婢跟着太子,马不停蹄就送来了。您好福气,陛下什么都想着您呢!”
      郑荷闻言看了食盒一眼,又挑了挑嘴角:“还劳阿翁跑一趟,让太子拎回来就是了。陛下安好?”禄宁答好,郑荷又道:“多谢阿翁,多谢陛下赏赐——阿翁若是不急,跟我进去尝尝新茶,另给陛下带几枝本宫新剪的梅枝去。”
      这话说得禄宁不敢推辞,只得应了声好。
      进殿去看见楚王迎上来,眉目硬朗,与胞兄刘晟不如何相似,却笑得可爱:“兄长,咱们走吗?”说话间见了禄宁,面色愣了愣,没有再多说什么话。
      倒是禄宁见他身着窄袖骑射胡袍,晓得刘赫大约是早早等着太子回来,便笑道:“奴婢见过楚王。”
      刘赫鼻子里“嗯”了一声,大约算作答应,仍旧看向太子。却见刘晟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阿翁是父亲身边的人,更是你我长辈,缘何不应?”
      刘赫闻言看了看高出自己一个头的长兄面色,见其上正色整肃,似有不安。禄宁见了赶忙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楚王乃君,奴婢不过一介布衣,蒙天家圣恩,不敢劳得两位公子……”
      刘晟抬了抬手止禄宁的话,仍对着刘赫道:“尊长礼贤,古之风也。若你连这都不通,何必再去骑马?不若今日在书房里,再读些书!”
      刘赫听他话里已有严厉,不敢再生反意,赶紧对着禄宁郑重一揖:“赫错了,请阿翁不要放在心上。”
      禄宁瞅准了他折腰下去,赶紧往旁边一侧,又上前一步止住了他,怕太子不喜,生受了半礼,笑道:“楚王快快请起。两位公子仁义,奴婢纵使抛头,亦感激不尽。”说着去看刘晟,“太子莫要生气,看楚王早已准备好了,哪里有让人空欢喜的道理?”
      刘晟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绷不住笑意,终是点点头,对着皇后一揖。等到郑荷笑着嘱咐道:“慢些,承平看好承命。”两兄弟这才答应着又对禄宁一揖,勾着肩走出去。一高一矮,却都步履矫健,英姿飒爽。
      禄宁回过头来,见皇后也看着两位皇子的背影,目光里流露出难得的温柔与企盼。似乎省得他的目光,郑荷转过头来对着禄宁笑了笑:“阿翁请吧。”
      等到谢过礼坐下,禄宁笑道:“您好福气。两位公子龙章凤姿,想来以后定然是一对好君臣。”
      郑荷不置可否地笑笑,想到方才一幕,便道:“承平生得较真,承命倒是随性些。”
      禄宁道:“太子毕竟要承大统的,严谨细致些,是得宜的呢。”
      郑荷闻言低声笑了笑:“依本宫看,太子这点,不随陛下。”禄宁愣了愣没答,又听她道,“倒是和他们的小叔很有几分相似。”
      她的唇角还是微微挑着,目光却近乎悠远,让禄宁辨不清眼前的皇后到底是看着殿里人有序的洒扫,还是越过了这些人瞧进了院子,又或是攀出了红墙青瓦,已经撒网向四面也已大亮起来的天光呢?
      禄宁惶恐地收回了目光,却不大明了皇后话里的人究竟是谁。他仿佛是记得当今圣上是有一个同胞幼弟,不过似乎因为贪功冒进、不听号令,早死在了征战途中,后来连坟墓也找不到了。大成建立后,陛下封了不少个战亡的将领,却并没有追封这个兄弟,可见心中也并不如何怀念。却不知皇后口中这个竟让太子的天人之姿与之有几分相似的人,和他所想的是不是一个人?
      他不敢问,于是低头抚了抚衣裳褶皱。
      等到禄宁抱着新发的梅枝走上迢迢官道,他又想起在殿里看见两位公子的样子,是那样和睦相宜。他不会想到后来发生的所有故事,正如不会想到迎春鸟何时已经跳上宫墙,咿咿呀呀地唱起来。
      今年的春天来得很早。
      他只笑着想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惊残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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