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不懂悲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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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生的时间有点像是相对论的例证，快慢半点不由人。
一眨眼，时间已然快进了两百多天。
种族为“女巫”的法师先生当惯了个体户，自开业以来便全年无休，因此不太能理解人类学生群体在这一时间段总会大量产出各种情感的特性，但是这不妨碍他做生意。
以往他不会做分期收款的麻烦事。
但是特例之所以是特例，正是因为有以小博大的余地，趣味和利益存在兼得的可能性。
乌景行做了大半年随时待命的售后客服，仍然还没等到那笔，在她的上个周目出现的、令他眼前一亮的“尾款”。
他能够通过模仿融入一个族群，但是仍有很多东西不能感同身受。
因此他抱着学习的趣味继续在人间行走。
期间，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拦截了多少次林昼——意图带偏余明仪命运线——的骚操作。
包括但不限于制造塑料暧昧、贩卖焦虑、改变其他普通人的潜意识等等一系列……以普遍理性而言，这全都是应当立刻拉出去实施制裁的法外狂徒行为。
他也不是没问过。
但是林昼好像抄情诗抄上瘾了，字迹上一秒写完下一秒消失也无所谓，仍然兴致勃勃地写。
“你就不能消停点吗？”乌景行困惑。
林昼托腮，用手肘挡着那张小小的便签，他个高腿长，眉目张扬又桀骜，窝在奶茶店角落狗狗祟祟地写着什么，一副意外纯情的模样令人好奇又好像被可爱到。
林昼转了转无糖乌龙茶的吸管，带起冰块哗啦啦的声响。
“你想要的是她的什么？”林昼像是真情实感地为他困惑，“这种程度的感情浅薄到连白开水都不如，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快点走完这个过场呢？”
说到这里，林昼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腕，现世平静的一切画面通通沙化，像是突然去色成黑白灰，没有光没有声，又变成无尽的线条，唯有生灵们五光十色的魂火在乌景行的“视野”里晃动。
而离他最近的那一团，纯度极高、温度极高，灼热得几乎要烧伤了他，却让他忍不住被蛊惑一般想要靠近。
下一秒理智回笼，他反射性就想挣动，林昼已经放开了他，肯定地盯着他说：“你很饿了。”
乌景行蜷了蜷手指，湖水一样清冷的目光轻轻漾起错觉一样短暂的涟漪：“我没有。”
林昼啧了一声，不说话了。
未免这个胆大妄为的指路者又做什么让他防不胜防的事情，乌景行还是低声解释了一些已成事实的交易内容：
“她的‘爱情’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是天平的另一端。”
“她的‘理想’。”
林昼倏然目光一亮，他按捺着这仿佛饱涨海绵的躯壳，小心翼翼地收拢起淅淅沥沥淌出来的窃喜，故作让步地表态：“哦，所以，为了保持‘纯度’，天平两侧的砝码都不可以动？”
“真麻烦，”这个最会制造麻烦的家伙恬不知耻地说着，“看在你的份上，我不动手行了吧。反正……”
交易结束之后，还有不少可操作空间。
乌景行确认他不会在交易完成之前再做什么骚操作，便不在意他的未尽之言。
说到底，能和一个混上编制的混乱邪恶乐子人成为朋友的家伙，本身也不太可能是什么正义使者的类型。
在法师先生没有注意的时候，林昼悄然把即将溢出灵魂的感情压缩凝实，把他满怀爱怜的恶劣心思再度藏好。
……
林昼的小动作收敛了。
对于余明仪而言，直观感受就是，学习效率有了极大提升——越学越想吐了。
文科普通班的女孩子们在最后这一个月，越来越泾渭分明，努力的往死里努力，摆烂的放弃治疗。她属于努力那一挂里面的。
接受过大佬无偿开小班的她，和隔壁班孟朔、理科班的乌景行、林昼以及一些其他班级的留校生都有了一点交情。
不知道是谁最先开了群聊，约饭约奶茶约刷题，多得是令人会心一笑的瞬间。
临近高考，群内越来越安静，好像谁都不乐意分心去打扰别人，每次说话都力求最短时间解决问题。
倒也不是她有很远大的志向。
还剩下半个月，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留校的周末了。
蝉鸣得聒噪，在骤然安静下来的教室里，除了吸管扎破奶茶的清脆声音，便剩下少年少女们悠长又青涩的叹息。
“挺好的，你好歹有目标嘛。”余明仪听完身侧一个男生说想要读计算机、开发游戏的愿望，她戳着冰块，眼神放空，“我好像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焦虑得头秃，也不知道这么努力意义何在——一边说高考不代表一切，一边又说考砸了我的未来就玩完了。”
学生们可以意会这种时而宽慰时而鞭策的“善变”，却无可避免地会因为它们而感到焦虑。
一直安静着听他们讲话的乌景行微微侧过头，他总是很专注，那副认真聆听的模样即便放在一张清秀普通的脸上，也显得动人。
他说：“人生本就没有意义，才需要人去赋予意义。”
少年垂着眼帘，说话时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还是很“断情绝爱一心飞升”的清冷模样。
“慢慢来，总会找到的。”他说，“或者找不到也没关系，没人规定非得要为了某些东西活着才算有意义。”
林昼把半张脸埋在手臂间，他的目光藏在凌乱的额发下，趴在桌上仰着脸看，听得比谁都认真。
余明仪洒然一笑，“倒也是，为了能赚钱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先努力一把再说。”
乌景行抿唇笑了，“说得对。”
……
高考，考了什么她已经忘了。
考完出来，一身热汗，陡然迎风一冷，仿佛做了一场大梦，只觉得疲惫不已——但是精神极度亢奋，有些激动起来撕书和扔试卷的，她走出教室，站在文科教学楼的走廊，仿佛在欣赏一场标志她迈向成年的雪。
对面是高三的理科楼，要想在纷纷扬扬的纸片里捕捉到某个人，少不了手机照相机的放大。
她眯着眼睛，看向屏幕里那个貌似朝她招手的人影。
却不经意间，看到了旁边那个，在芸芸众生中，面带迷惘的乌景行。
不似作伪，他好像真的不懂，不懂为什么有人狂喜有人悲恸，不懂学生们为什么欢笑为什么哭泣，不懂愁绪也不懂期待。
他似乎只是平淡地结束了和高三以往每一天一样的日常。
余明仪隐隐觉得他可怕，又隐隐觉得他可怜。
指尖一颤，她拍下了这一张照片——
惊鸿一瞥间，难得带了一点“人性”的乌景行。
放榜之前，首先到来的是暑假和谢师宴。
宴席上，老师默许了他们给自己的杯子倒上啤酒，只对貌似惴惴不安的男孩子们含笑地说：“不可以喝太多。”
这一场宴会或许就是今生最后一次见到某些面孔的机会，他们没有人知道自己即将奔赴何方，不知道将来漫长的人生还会有很多个毫不特殊的“最后一次”。
所以他们此刻满怀赤诚，容易感动，为这一场相识由衷地歌唱、举杯。
余明仪跟着一起唱歌，跟着红了眼眶，她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
她此刻，确实毫不自知地这么想着。
……
放榜。
她的成绩比预估还要好一点点，总体差不太多。
冷清了许久的群聊终于一下子炸了开来，纷纷@乌景行@林昼，意图打探两位理科大佬的成绩。
潜水-乌景行：[截图.jpg]
群管理员-林昼：[截图.jpg]
前者语文的议论文中规中矩，好歹不是叙事文惨烈翻车，理综试卷发挥稳定，数字比大多文科生综合成绩还要高。
至于后者。
截图一发，一度让人遗忘这货是个体育特长生。
学神提升班里面的小伙伴们大多正常发挥，进步不一，于是嚷嚷着趁暑假，出来聚一聚，感谢学神无偿补习，一人奶一家。
林昼喊得尤其热烈。
林昼：群情汹涌，这波不接受供奉就说不过去了吧小神仙
【林昼 将乌景行的头衔由“潜水”改为“高冷师尊”】
高冷师尊-乌景行：好吧
高冷师尊-乌景行：……
没过两秒。
高冷师尊-乌景行：@林昼 改回来
某人秒回。
群管理员-林昼：改了，但没完全改。
【林昼 将乌景行的头衔由“高冷师尊”改为“镇群之宝”】
于是一群哈哈怪蜂拥而上，直呼“昼哥干得漂亮”。
余明仪想象了一下少年可能会出现的困惑和无奈神色，忍俊不禁，分外期待在学校之外的地方，见一见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不懂悲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