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记》叶侠

29、以爱之名

　　卫珏和阚子明出了结香殿，走过小林园的一段路，见四下没人，卫珏小声问：“师父，母妃的病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阚子明看他一眼，继续走，卫珏紧跟着：“师父……”
　　阚子明：“没有在结香殿说的那么严重，但宸贵妃的身体确实损伤不轻。”
　　从小林园走出来，再经过两座大殿，便是直出宫门的长道。
　　卫珏和阚子明一起走着。阚子明见卫珏一直不说话，很是反常，缓了脸色安慰说：“不用担心，只是费些时间的问题。”
　　卫珏随着阚子明的步伐，一步一步，思考着：“我相信师父，我是在想是谁下的毒……”
　　阚子明看卫珏一眼，没作应答。
　　在阚府拿了药材，因为宸贵妃还没醒，阚子明便派了可靠的人进宫为宸贵妃药浴、熏药。卫珏觉着自己进宫也没什么用，又想到皇上今天应该陪在结香殿，不想去讨人嫌，索性在阚府安排好一切，从阚府出来，卫珏直接打道回府了。
　　卫珏和初一回到府里，张叔告诉卫珏：“珏爷，我已经让聂青他们停了手里的事。”
　　卫珏点点头示意已经知道，就直直地进了书房。
　　百里情跟在卫珏身后，看卫珏稳稳地走进书房，稳稳地坐在桌前，稳稳地执壶倒茶水，再优雅地喝下去。
　　卫珏的表情：面无表情。像什么都没发生，又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可百里情得到的消息是：宸妃，哦不，是宸贵妃娘娘中的毒不轻，但阚师傅能治。
　　卫珏不知道百里情想了那么多，他甚至不知道百里情一直在看他。卫珏一直在想，会是谁？还有今天在宫里，他总感觉哪儿有些奇怪，到底是哪里呢？
　　百里情看着卫珏又一次执壶倒茶水，转着自己手里的茶杯问：“珏爷这是怎么了？说说吧。”
　　卫珏终于有了点反应，看了百里情一眼，道：“哦，母妃中毒了，师父说没什么大问题。”
　　百里情真想对着卫珏翻个大白眼，发生过的事情他都会知道的，好吗？“我问的是您，您怎么了？”
　　卫珏不明白，眼神疑惑地看向百里情。
　　百里情：“……”招呼门外的初一，“初一，帮珏爷拿个镜子。”
　　初一麻利地拿了过来。百里情示意给卫珏，初一转头递给卫珏，卫珏听话地接过。
　　初一后知后觉地想：嘿，怎么就听了百里情的话？
　　百里情看向卫珏：“照照镜子，看看什么叫目光呆滞、魂不守舍。”
　　卫珏一看，还真是，镜子里的人像个漂亮的痴呆儿。不自觉地眨眨眼，挺挺胸。卫珏再看一眼镜子，哎，这下好多了。
　　百里情直奔主题：“除了想找到下毒的人，珏爷还有什么事？”
　　卫珏犹豫了一下，还是向百里情说了一下当时在结香殿的情景。说完了问：“你有没有觉得哪里奇怪？”
　　百里情看卫珏一眼，笑了一下，有些理解地说：“珏爷您是当局者迷啊！珏爷您一直在用您的身份，宸贵妃的身份想事情。第一想法是病情如何？该怎么救治？可皇上他不一样啊，他作为大齐的皇帝，后宫的主人，高高在上，不可挑战。之前他刚因宸贵妃的吃食被克扣，就命皇后娘娘整顿后宫，不过半年的时间，就有人敢挑战他，给宸贵妃下毒。这样的事情发生后，按常理，解决的同时也应该追究原因。可皇上并没有，只是在又查出宸贵妃体内还有慢性毒药时，才大发雷霆杀死宫女，还命皇后娘娘查明此事。好奇怪，这是为什么？”
　　卫珏喃喃自语：“对呀，为什么？”
　　百里情：“皇上第一次知道宸贵妃娘娘中毒晕倒，虽担心却平静，这是为什么？”
　　卫珏依旧糊涂，跟着百里情的话，心不在焉地问：“嗯，为什么？”
　　百里情站起来，边走边说：“因为皇上清楚宸贵妃是怎么中的草乌毒，或者换句话说，就是皇上下的草乌毒。”话落，人已出了书房，不知往哪儿去了。
　　百里情说了出来，卫珏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也有种“果然如此”的失望。只是为什么？卫珏恍然间想起，百里情之前讲的皇上对玏妃不敬母妃甚为恼怒的事，卫珏想皇上或许是因为想让母妃走出结香殿，不再被幽禁，所以做出这样的事。原以为插上“情”的翅膀，能让母妃走出困住灵魂脚步的结香殿，没曾想是以这样的方式。依母妃的心智，怕是走出了结香殿，灵魂也会留在了那里。些许心惊！些许凄凉！人心凉薄竟至如此！尤其是冠以“爱”的名义。
　　接下来的几天，卫珏就是珏府、阚府、宫里三点一线。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天天看一眼母妃，求得一个心安罢了。宸贵妃在阚师傅的调理下，气色好了很多。卫珏也放心不少。
　　宸贵妃也不用一直躺着了，卫珏独自与宸贵妃一起的时候，宸贵妃还会多说些，嘱咐几句让他自己小心什么的。但只要皇上在的时候，就不再言语，你说什么她也应，不喜不怒，不悲不叹，待人冷漠，样子看着却我见犹怜，精致如曼陀罗花，美得招摇，却吓人。
　　也许是心虚，也许是愧疚，皇帝免了结香殿上下的请安，也禁止了很多人的探望。他每天过来就静静地坐一会儿，陪陪宸贵妃，坐坐就真的只是坐坐，没人说话，空气凝滞般。这时候卫珏总是逃之夭夭，“两军交战”，没有硝烟的战争，当然的保小命最要紧了。
　　夕阳西下，篮球架在聂青的带领下已经做成了卫珏心中的样子，卫珏却没了玩耍的心思。余晖洒下，篮球架的影子拉长隐没，卫珏想到了勾股定理，想到了三角形的稳定性，一切皆有因果，一切皆有定性，恍惚间他仍是21世纪的有志青年。
　　“珏爷，”聂青从远处走来，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和卫珏说道：“张叔吩咐开饭了。”
　　卫珏点头，看着聂青手里的东西。
　　聂青也随了他的视线看过去，才想起来，一拍脑袋：“哦，这是阚府差人送的药，说是您最近神思有些倦怠，阚师傅让您好好调养调养。我进门正好碰见，就顺手拿了进来。”
　　卫珏苦了脸，这大半年喝的药都快赶上在现代的时候十几年的量了。
　　聂青看着卫珏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却也不敢真地笑出声来，低了头随卫珏回府去了。
　　饭后，卫珏便逃一般的回了书房。聂青看着他的背影，哭笑不得。珏爷那样哪里像是喝中药，珏爷那样分明像喝毒药啊！摇摇头，只得亲手煎了药给卫珏端过去。
　　书房里，初一陪卫珏在读书，卫珏最近在看大齐律例。啧！啧！这哪里是律例？一句话总结，这就是泯灭人性的不平等条约。当然也有正常的，只是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