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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066(二合一) ...


  •   赫连辞的理智被“冰碗的甜”炸了个七荤八素。

      殷雪辰倒是洒脱,一触既离,揣着手在寝殿内晃悠了几圈,最后翻出个不知道是谁用过的小手炉来,掂在手里,上上下下地抛。
      天气和暖了,手炉自然是不必用的,况且……赫连辞也不像是用手炉的人。

      殷雪辰抛手炉的动作一顿,登时生出些怪异的不满来。
      他想,既然赫连辞不用手炉,这被他翻出来的手炉就是旁人用的了。

      那些个宫女太监定然不敢堂而皇之地当着摄政王的面用,唯有稍微有些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在摄政王的寝殿里用手炉暖手。

      殷雪辰眼珠子一转,折身回到榻前,将手炉往赫连辞的怀里狠狠一塞。

      赫连辞如梦方醒,有些讷讷地仰起头:“什么?”
      “什么什么?”殷雪辰嗤笑,“不认得?”
      赫连辞这才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他的面上撕下来,转而去看怀里的手炉,锋利的眉也一点一点地拧了起来。

      瞧模样,果然是认识的。

      殷雪辰心里就愈发怪异起来,尤其是唇舌间还留着点灼热的触感,简直从头到脚都开始发毛了:“殿下当真是好情趣,看来冰碗如何甜,不用臣教,殿下总会知道的。”
      言罢,转身就走。

      赫连辞还是愣愣的,直到他走出寝殿,才自言自语:“他为何要走?”
      杵在门前的梁公公早就耐不住了,循声小跑过来:“殿下啊,您为何不和小世子解释,那手炉……那手炉……”
      “手炉怎么了?”
      “哎呦。”梁公公简直是没了话说,硬着头皮将双手伸到赫连辞面前,“请殿下允许老奴拿着手炉去追世子。”

      赫连辞虽然不知道内侍监要解释什么,却也是不舍得殷雪辰就这么离开的。
      他将手炉递了过去。

      梁公公连忙接过,迈着细碎的步子,一路从摄政王的寝殿追到了甬道:“世子爷……世子爷,请留步!”
      殷雪辰不闻不问,一个劲儿地往前走。
      他是何等脚力,梁公公追到眼冒金星都没能追上,最后一咬牙,干脆扯着嗓子嚎起来:“世……世子爷唉!您留步!”
      “世子爷,老奴……老老奴有话……咳咳!”
      “世子爷等等老奴啊!”
      …………

      梁公公豁出一张老脸,愣是嚎得殷雪辰心生愧疚,不情不愿地放慢了脚步。

      “哎呦,世子爷。”内侍监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上来,用帕子疯狂地擦着额上的汗,继而颤颤巍巍地奉上手炉,“老奴替摄政王殿下来给您送手炉来了。”
      殷雪辰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送我干什么?”
      他指着天上的烈日,阴阳怪气道:“殿下的殷勤迟了些,臣已经不需要了。”
      “……小爷我也不要旁人用过的东西!”

      “世子说得是哪里的话……”梁公公讪笑着将手炉又往前递了递,“这手炉本来就是殿下特意为您打造的,只是,您当初不肯用手炉,还把殿下的心意转送给了太傅大人家的公子,故而……”

      长长一段话,殷雪辰在意的只有“特意打造”四个字。
      他垂下眼帘,勉为其难地将手炉接过来。

      金色的手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殷雪辰打量着手炉上的纹路,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

      那上面凹凹凸凸刻着一副骑马图。
      殷雪辰“啧”了声,不明所以。
      梁公公又道:“世子仔细瞧瞧,那上面刻的,可不是世子您吗?”

      “我?”殷雪辰的指尖微微一顿,再次凝神打量起手炉来——手炉上骑马的人,身披银甲,拎着长枪,威风凛凛……还真是他。

      “嗤。”殷雪辰忍不住轻笑出声,然后抓着手炉,转身继续往宫外走。

      梁公公没料到他的反应如此冷淡,连忙追上去:“世子,您……您不回去见见殿下?”
      “见他做什么?”殷雪辰目不斜视。
      “那手炉……”
      “既然手炉上刻的是我,当然也是给我的。”他伸手抛了抛精致的手炉,“梁公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内侍监哪里还有话说?
      他目送殷雪辰出宫,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殿下这……任重而道远啊。

      *

      盛京城的夏天来得比北境早。

      殷雪辰很快就成了宫中的常客。
      摄政王的寝殿里时常放很多的冰块,他贪凉,日日从荣国公府中带几碗冰碗,打着“向陛下进献解暑妙物”的旗号,赖在赫连辞身边,大咧咧地享用冰碗。

      赫连辞每日让太医院给他送加药的冰碗的心思算是白费了,汤药都进了自个儿的肚子,没几日,也被殷雪辰影响,喝起甜丝丝的冰碗来。

      梁公公乐呵呵地侍奉在一旁,虽然天气炎热,面上却是神清气爽。
      有世子在宫中,摄政王殿下都好伺候多了。

      “陛下今日的书念完了吗?”殷雪辰倒是还惦记着自己身上一等护卫的闲差,“梁公公,你去给陛下也送一碗冰碗。”
      小皇帝那里自然是不缺冰碗的,但是梁公公没有拒绝,还乐呵呵地应下,只不过离去前,嘀咕了一句:“唉,太傅严厉,若是他瞧见陛下在念书时还惦记着冰碗,定会生气,说不准,还要说摄政王殿下……”

      殷雪辰不由挑眉:“说什么?”

      梁公公觑了摄政王的一眼,小心翼翼道:“说摄政王殿下心思险恶,假意辅佐陛下,实则想让陛下耽于享乐……”
      殷雪辰听着好笑,用眼神刮了赫连辞一下:“太傅倒是敢说。”
      赫连辞放下冰碗,不以为意。

      殷雪辰又转头对梁公公招了招手:“罢了,先别去送什么冰碗了,若是连累陛下受罚,岂不是臣的过错?”
      梁公公也就止住了步伐。
      殷雪辰继续没骨头似的歪在榻前,瞧着赫连辞翻阅奏疏的背影出神。

      说起来,他们之间明明什么也没有说开,却像是说开了般,能心平气和地相处了。
      真真是神奇。
      殷雪辰暗暗发笑,不久之前,他们见面还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状态,谁知道,转眼之间,就比知己还知己了呢?
      他啐了口,觉得“知己”这个字眼太酸,忍不住磨了磨牙,又没话找话道:“蛮子,羽二和羽三去哪儿了?”

      赫连辞将手中的奏疏合上:“他们查出了些问题,应该还在码头附近。”
      “那他们的信鸽呢?”殷雪辰听闻自己熟悉的暗卫不在宫中,又懒洋洋地倒了回去,“蛮子,把他们的鸽子给我找回来玩玩。”

      其实,殷雪辰本不该如此五脊六兽。
      但是前几日,他阿爹亲自写了一封冗长的信回来,细说了鞑靼因为雪压塌了帐篷,又因为缺少粮食,内部起了一场骚乱,阿兰狮虽然保住了王位,但心爱的且临幸过的侍卫却不幸身亡。
      内忧外患之下,鞑子哪里还顾得上打仗?

      殷旭这些时日过得格外舒坦,故而将信中剩下的篇幅全用来怀念过去。

      殷旭先是怀念了殷雪辰幼时学枪时的窘态,继而怀念起他那过世了多年的美貌娘亲来,最后还特意提了一句,今生不会再娶,让殷雪辰莫要担心。
      殷雪辰看到这里的时候,忍不住勾起唇角。
      他对他那因美貌出名的娘亲没有丝毫的印象,但这些年殷旭对他,尽到了一个父亲所能尽到的所有责任,他并不是特别地排斥阿爹再续弦。
      毕竟……日子总是要过的。

      但是阿爹说不娶,便不娶吧。荣国公府中若是忽然多出了一个女主人,他心里多少有些不适应。

      不过,殷雪辰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因着殷旭在说完自己后,又顺理成章地数落起殷雪辰来。

      大周男子,大多十四五岁的时候就会定下门当户对的婚约,殷雪辰因着常年在北境,又“恶名在外”,朝中亲贵从未有人想过把女儿嫁给他,婚约也自然是没有的。

      先前忙的时候,谁也想不起来他身上没有婚约。
      而今,殷旭大概是闲得实在是没事干了,居然在信中详细地分析起朝中大臣家中的闺秀来。
      只是他平日里从不关心琐事,即便再想分析,也都是些驴头不对马嘴的废话,什么某家的小姐擅长绣工,什么某家的小姐打马球打得厉害……凡此种种,看得殷雪辰的嘴角直抽抽,把当时侍奉在一旁的阿霜都看得心惊胆战起来。

      阿霜试探地问:“世子,可是北境有什么不妥?”

      “不曾。”殷雪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得很啊!”
      可不是好得很?
      好得他阿爹都开始着急他的婚事了。

      微凉的触感在殷雪辰的脸颊边划过。
      他回过神,将空了的碗放在榻前的小案上。

      “做什么?”
      “想什么?”

      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口。

      殷雪辰忍不住往龙案边瞄了一眼:“蛮子,你的奏疏看好了?”
      这些时日,北境稳定,朝中也无大事,四海清平,当真是一派国泰民安的好景象。

      赫连辞以沉默作为回应。

      殷雪辰忽地起了坏心,从榻上起身:“蛮子,若是我日后成婚……”
      他话音未落,赫连辞的神情就变了。

      摄政王的人影一闪,风似的刮到了榻前,将殷雪辰恶狠狠地压在了榻上:“你……说什么?”
      殷雪辰不躲不避赫连辞漆黑的眼睛,直视过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阿爹为我定了亲事,你要如何?”

      赫连辞的瞳孔随着他的话微微一缩,继而发出了嘶嘶的喘息声。

      站在一旁的梁公公见状,自觉地后退了几步,抱着拂尘,眼观鼻鼻观心。

      几日前,内侍监见到小世子招惹摄政王,还会提心吊胆。

      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说句大不敬的话,小世子就像是那灵动的猫儿,遇上摄政王殿下,非要犯贱地伸出爪子去撩拨。
      撩拨一下不成,总要有第二下,就算被摄政王殿下捏住了后颈,也照旧“犯贱”不误。

      梁公公琢磨了许久,终于在脑海中寻摸出一个词来——打情骂俏。

      对啊,世子和殿下就是在打情骂俏。
      梁公公美滋滋地想,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会用形容词了。

      而和摄政王“打情骂俏”的殷雪辰正得意洋洋地说:“蛮子,你总不会对我阿爹出手吧?”
      赫连辞磨牙。
      “对了,阿爹昨日还和我写了信。”他愈发自得,即便赫连辞的手已经虚虚地掐在了颈间,依旧作死不歇,“他提到了那什么……对了,是李大人的嫡女,说是极善绣工,娶回家简直……”
      殷雪辰回忆着阿爹在信中的话,笑道:“宜其室家。”

      赫连辞当真是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地瞪着他,试图从殷雪辰的神情里分辨出,他说出口的话有几分真假来。
      但是殷雪辰在气人方面,多多少少有些天赋,他半真半假地调侃:“也不知殿下会不会绣工?”

      赫连辞愈发要发疯了。

      殷雪辰还在不知天高地厚地胡说一气:“还有家姑娘,据说马球打得极为厉害,我阿爹都在信中夸……”
      他话未说完,身上忽而一轻。
      赫连辞居然不像先前几次气急时,对着他的唇乱啃一气,而是抽身直奔龙案而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

      “哎,蛮子,你要做什么?”殷雪辰免不得好奇起来,溜溜达达地追过去。
      只见赫连辞几笔之下,一封赐婚的奏疏就写好了。

      殷雪辰的眼皮子猛地跳了起来:“蛮子,你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赐婚奏疏上,明明白白写着的,就是他方才提过的几家闺秀。

      赫连辞闻言,笔下不停,冷冷道:“本王赐婚,荣国公还能让你强娶不成?”
      “你还真是……”殷雪辰哭笑不得,“蛮子,你这也算是法子?”
      赫连辞赌气不语。

      他叹了口气,倚在龙案前,将掌心覆在赫连辞握笔的手上:“蛮子,无论你有什么心思,与我说便是,切莫耽误了人家好人家的姑娘。”
      “……我与你开的这些玩笑,已经枉造了口孽,其实该打自己几个嘴巴的,你再胡乱给人家赐婚,真真是罪过了。”

      赫连辞被殷雪辰按住的手不易察觉地一抖,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娶?”
      殷雪辰笑:“我这样时常要去北境的人,娶什么亲?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吗?”
      “鞑靼总有覆灭的一日。”赫连辞并不满意殷雪辰的回答,“你可是要娶亲?”

      “自然要娶。”他满不在乎地点头。
      赫连辞深谙变脸精髓,神情再次凶狠起来。

      殷雪辰故意凑过去,对着摄政王的耳朵,轻声细语:“还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地……”

      这话连梁公公听了,都头皮发麻,觉得小世子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干什么不好,非要成日去触摄政王殿下的逆鳞。

      ——砰!
      ——啪!

      奏疏散落一地,好几本落到了梁公公的脚下。
      梁公公一动不动地垂着头,不用去看,也知道世子与摄政王殿下又闹腾了起来。

      殷雪辰的确又被赫连辞压在了龙案上。
      他笑着躲开灼热的喘息,因腰被掐住,忍不住蜷缩起身子,断断续续地抱怨:“哎呀,你这人……真是,就不能听我将话说完吗?”
      殷雪辰抬起胳膊,微微用力抵住赫连辞的肩,凤眼含情:“我是想要八抬大轿地把人抬回荣国公府,就是不知道……摄政王殿下愿不愿意做花轿?”
      他说完,登时笑得直不起腰来。

      赫连辞凤冠霞帔的滑稽臆想一出现在殷雪辰的脑海中,他的嘴角就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可殷雪辰笑了片刻,忽地发现赫连辞并未笑。

      摄政王定定地望着他,绿色的眼里竟然翻涌着浓烈的情绪。

      “你不会……真愿意吧?”殷雪辰有些迟疑地问,“蛮子,那可是女子才会……”
      “若你心里有我,有何不可?”

      他浑身一震,再也笑不出来,转而偏开头,不欲被瞧见泛红的脸颊:“蛮子就是蛮子,一点礼数都不懂。”
      言罢,从龙案上跳下李,沉着脸往寝殿外去了。

      梁公公追上去瞧了片刻,回来禀报:“殿下,世子往陛下那儿去了。”
      赫连辞注视着自己搂过殷雪辰的手,头也不抬:“无妨。”
      梁公公也就闭上了嘴,准备继续站到寝殿前去当差。

      谁料,赫连辞又道:“去准备凤冠霞帔。”

      梁公公:“……”
      梁公公:“?”

      梁公公一时没反应过来:“殿下,世子爷方才不是说了,不叫您乱点鸳鸯谱吗?”
      赫连辞闻言,终于舍得将目光从自己的手上撕扯下来,不满地盯着梁公公,仿佛他犯了什么极低级的错误般,连眉毛都拧成了川字:“与那些人有什么关系?你没听见世子方才所言吗?本王要去荣国公府。”

      梁公公眼前一黑。
      摄政王殿下“嫁”去荣国公府,还不如在宫里乱点鸳鸯谱呢!

      有一瞬间,内侍监忍不住埋怨起殷雪辰来。
      世子这张嘴啊,还不如闭上呢。

      若摄政王殿下真的穿上凤冠霞帔,朝中不知要掀起多少风浪,那些文官的头,估计都得在宣政殿前磕破。

      殷雪辰尚且不知道自己惹出了什么乱子。
      他脚步轻快地来到尚书房外。
      小皇帝每日要读四个时辰的书,前两个时辰,还有太傅的监督。殷雪辰掐着时辰来,正好与薛太傅擦肩而过。

      薛太傅自视甚高,看人惯是副居高临下的态度,连在殷雪辰面前,都没摆出什么好脸色。
      “世子又来了?”薛太傅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刻意加重了那个“又”字,摆明了是在不满殷雪辰总是带着小皇帝寻乐子。

      在薛太傅眼里,那就是不学无术的表现。

      殷雪辰假装听不出薛太傅的嘲讽,拱手行礼:“太傅辛苦了。”
      薛太傅继续冷哼:“世子也辛苦,老臣不过是为陛下念念书,哪里比得上世子戍边的艰辛?只是世子日日与摄政王殿下为伍,是否已经生出了不臣之心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薛太傅说得是狼子野心,话落到殷雪辰耳朵里,却是另一番意思了。

      他与赫连辞,的的确确……

      殷雪辰心里一阵翻滚,面上却不显。
      他正色:“太傅慎言。”

      薛太傅没能试探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将双手负在背后,摇头晃脑地走了。

      正午的阳光有些灼人。
      殷雪辰在太阳下晒了片刻,面色反而愈发苍白起来。

      他与赫连辞说的玩笑之语故而滑稽,但也是他们今生不可奢望的结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066(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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