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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别人的期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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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娜告诉司徒学长,让他两天后到北京站给自己接站。司徒学长兴奋不已,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了海澜之家服装秀。宿舍的兄弟挨个给他出谋划策,最终搭配出一个明亮的大学帅哥,只是发胶喷了太多,像极了一周没洗头的二傻子。
娜娜的车次到站,司徒拿着一束玫瑰,在汹涌的人潮中,眺望寻找。结果他只接到了一个小书包,里面有一封写给他的信。
“司徒学长
我是娜娜。很抱歉没有按约定前往北京,走入北音,走向你。关于这个决定,我考虑了很久,看起来好像是高考结束到大学开学这短短的2个月内,冲动为之,但我知道,并不是这样的。
从小到大,我大多的时候都活在别人的期待里。妈妈希望我弹一手好琴,我就每天练琴,只是想要在赢得比赛或者钢琴晋级的时候,能够得到妈妈的赞许,看到她的笑脸。亲戚、家人都要求我好好念书,考上好大学,这样才对得起父母的在天之灵。这样的话听多了,我会觉得,成绩不好,就是犯罪。
其实,活成别人期待的样子也没什么不好。我能想象我在北京学习音乐,和你这样优秀的男生谈一场恋爱,如果好运还没用完,毕业后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和你走入婚姻。这样安稳的人生,是多少颠沛流离、被现实碾压的无助的人们所奢望的,而我竟然想要放弃?
我也常常被自己内心那邪恶的渴望给吓到,毕竟我亲自见识和参与了很多为了坚持梦想而把人生过的稀巴烂的朋友。我不知道他们是后悔了,还是害怕了,总之,他们和我的家人、老师一样,要我去过好好的人生。
可是我的内心,一直存有一个疑问,什么样的人生才是好的人生?我想这题是没有答案的。或者说,没有标准答案。好的人生面向不同的人,应该有不同的面貌,不同含义;好的人生不应该是流水线制作出来的标准化模型。
所以,我想要过好的人生,但是这个好的人生是什么样的?需要我自己去寻找答案,虽然这个答案是否正确,是否美满我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对于我而言,好的人生,并不是别人的期待。
我不喜欢弹琴,但是我热爱摄影。我特别喜欢看我拍到的各种人物的脸,从他们脸上的表情、皱纹、神情、肤色,我好像能够体会到很多很多不一样的人生,虽然我无法将这些故事参透或者讲给别人听,但是我能感受到,更神奇的是,看照片的人也一样能够感受到,那种感受无法描述,但是却让我觉得特别幸福。
学长,也许你并不知道,我还有了深爱的人。他的人生充满了困苦,他比我要年长很多岁。但凡正常一点的人,都不想把他和我联系在一块儿,我们如果相爱,世人都会唾弃。但是我知道的真相是,他是一个那么那么善良的人,他为了让自己爱的人,能过上别人期待的好的人生,可以放弃一切,承担骂名,背叛自己,甚至付出生命。爱上这样的一个人,挺痛苦的。不过幸运的是,最近我发现,我爱的这个人,也爱着我。那种感觉,真的特别美好,哪怕我们这辈子永远的无法在一起,也无法抵消我知道他爱着我那一刻的幸福。
这两种幸福的叠加,让我有了追求自己向往的人生的勇气,我应聘了一家地理杂志的摄影师工作,第一个项目是进藏拍摄寺庙遗址,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跟团队行驶在青藏公路上了。
或许所有人都认为,我放弃读大学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但只有我清楚,我在一条并不属于我的道路上,走得已经够久了,久到别人看我,好像就要通关了似的。
但我并不觉得可惜,相反的,我觉得很庆幸。庆幸自己看清了自己内心真正的渴望,并有了去付诸实践的勇气。
这个决定,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想要找个人倾诉自己人生的第一个重大决定,脑海中浮现的对象,居然是你。
说了这么多,不知司徒学长能否理解我,如果你能理解我,就请你帮帮我,对于家人我仍需要一个善意的谎言来完成缓冲,这个任务艰巨,可能一帮就得是4年。当然如果你不帮,我也充分理解。
感谢你的喜欢。现在你知道你喜欢的不是一只小白兔,而是一盏不省油的灯,不知你作何感想?
娜娜书”
书包里还有另一封信,内容是娜娜写给她妈妈的。司徒学长抓了抓很硬很不舒服的头发,默默的笑了。他背上娜娜的小书包,朝站外走去,坐上了一辆。
“去哪您?”
“邮局。”
5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小言依旧没听森的“忠言”,和胖斌一起在小镇的一所师范学院里开了一家饮品店。前两年的时候生意特别差,差到连去探望森的车费都快出不起了。后来学校扩建,饮品店挪了位置,生意才有了起色。阿乐在大学也租了一个乐团,只是主唱和其他的团员都主张唱民谣,阿乐也没有反对;毕业之后,阿乐留在了北京,进了一家互联网公司,平台很大,工作很忙,乐队作为一项兴趣爱好都成了奢侈。
这些年变化最大的,要数子涛了。大概是第二年的时候,胖斌正坐在出租房的客厅里啃西瓜,电视里在播出一档选秀节目,子涛赫然的出现在节目里,他和评委说,他是一名唱作人,带来一首他的原创作品《门前》。于是他就闭着眼睛,在电视上唱了那首娜娜和森合作的歌曲。用顾城的诗作词而再创作的形式引起了一阵用诗歌作词的浪潮,甚至带动了顾城诗集的销量。子涛凭借高话题和不错的唱功,以及略微有些升级的“颜值”。成为这档选秀节目的季军,从此成了一名流行歌手。
阿健离开小镇后,偷渡到了香港。刚开始给人做黑工,洗盘子,运海鲜。有一次,他和宿舍的人因为用公共卫生间而大打出手。打完了之后,两个人还得挤在一个5平米不到的公屋里,阿健突然有一种什么都无所谓的感觉,他主动和室友说“我给你唱首歌吧。”他从床板上跳下来,在转身都费劲的空间里,特别认真地唱了一次《for dream》。
唱完以后,他就面对着墙躺下了,室友看着他一抽一抽的肩膀,鼓了鼓掌,说了一句“唱的真好。”
那似乎是阿健,听过的最真诚的赞美。
阿健一直不知道森哥替他顶罪的事。他在香港的时间越久,越不愿回想小镇的事。他后来做过外卖员,卖过保险,认识了一个在夜校当英语老师的香港姑娘,姑娘说,你这么聪明,来学英语吧,将来肯定能找份更好差事。后来,阿健成了一名知名的国际链锁幼儿园的体育老师。
娜娜善意的谎言到第4年的时候就圆不下去了,暑假去实习、寒假去打工、大四去当交换生.....这些挡箭牌都不好用了,因为她拿不回毕业证书。当她把实情全盘托出的时候,妈妈差一点吓昏过去。直到她带妈妈坐飞机到北京,参观了她的个人摄影展,妈妈才稍微有些缓过神来。“拍照真的能养活人吗?”“真的能,你看我活的不是好好的。”
妈妈看了看眼前的娜娜,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变丑了,头发乱起八糟的束在脑后,曾经白皙粉嫩的小脸蛋,如今看上去又粗糙又黝黑的,像是个从乡下来的野丫头。但是她的精神却看起来格外的好,眼神也不似从前那般冰冷,她甚至会主动的挎着自己的胳膊,就像别人家的女儿那样对自己妈妈亲昵,这样的身体接触,让娜娜妈湿了眼眶。
她终究忍不住问了那个最关心的问题“那这些年,我给你的学费?”
“我都攒着呢吗?连同我这几年赚的钱都汇到你的账户了。”娜娜妈点点头。
娜娜继续说“妈,这么多年,你把我养这么大,你辛苦了,以后我肯定好好孝敬您。”娜娜妈终究没忍住,别过脸擦了擦眼泪。
森呢?他大概是在第4年的时候,提前释放了。他没有把自己提前释放的消息告诉小言和胖斌。导致两个人再去探望时,才被公安告知“出狱了啊,走了两周了呀。”
森出狱后先找到亚峰,亚峰给了他一个香港的地址和已经买好的机票。
“你要是能把他带回来,迷幻就交给你们,我这人说话算话。”
森用力吸了一口烟,并没说谢谢。
他飞到香港后,打听到阿健正在读夜校,他找到学校,站在窗外看见阿健正在专注的和一个年迈的外国老头学英语,身上还穿着送外卖的汗衫。他看着阿健专注的眼神,心里出奇的温暖和平静。当天晚上他便只身回到了小镇。
那一年的新年,小言组织大家团聚,还给八竿子打不着的司徒学长打了电话,因为她找不到娜娜的时候,只有司徒能找到她。
“自从上了大学,娜娜就变得特别神秘,电话经常接不通,也不邀我们去北京玩,每次回来都像从什么地方逃难回来似的。“小言一边包饺子,一边抱怨联系不上娜娜,没办法和她分享森提前出狱的好消息。
阿乐、胖斌和森哥早已等不及的喝起酒来,而司徒和栗子,两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却熟的像是上辈子就认识似的。
伴随着窗外热闹的烟火,除了森之外的所有人,开始灌司徒的酒,目的只有一个,吐出那个只有司徒知道的关于娜娜的秘密。
司徒很是争气,只灌了4杯啤酒,就醉倒在桌上,他的口中反复念着那些大家早已听厌的台词“娜娜参加了学校的一个摄影的社团,他们经常会接一些杂志社的拍摄工作,这份工作特别好,有时候拍摄的地点在国外,娜娜借着工作机会,去了好多地方旅游......”
栗子看着司徒严守秘密的样子,觉得特别可爱;而森看着自己长大成人的女儿心动的样子,心中也略有一丝伤感。
但是,此刻,他的心里更多是柔软和酸楚吧。柔软是娜娜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酸楚是5年的时间再也没见过娜娜的思念。
不过,他必须把这些情感,都埋在心底。他只希望,娜娜越过了自己,有了更好的人生,未来也会有一个更好的归宿。虽然眼前这个曾经对娜娜一往情深的司徒,似乎就要被自己的女儿拿下了。
过完春节,第五年的时候,森离开额小镇,去了北京的音乐公司,在朋友的音乐公司某了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