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爱你而长大》成小坏

12、不关你事

　　栗子出来后陪着娜娜坐巴士返回小镇。
　　“你为什么要救森？”
　　“无论他多混蛋，只要他活着，我还有个爸，对吧。”
　　“他不是混蛋。”
　　“对，他不是混蛋，是自虐狂，神经病；你也不是傻子，你是依莱特接情结患者。”
　　“总结到位。”娜娜用了一个玩笑的口味。
　　两个马上18岁的女孩都笑了。

　　“你好好的一个花季少女，为什么要喜欢他这样的邋遢大叔啊？你是生活过的太好，想要找点罪受吗？”
　　娜娜望着小巴士窗外低矮的平房，杂乱的树丛，飘散在空中的垃圾袋，陷入了回忆。
　　“我第一次见到森，是我第一次遇见一个大人，他的身上还有孩子气和单纯的样子，我的妈妈，我的老师，邻居，街角服装店的老板娘，他们都是大人了，从骨子里就是。但森不是，他好像是一个走了好久却总是走不出20岁的无助的人。”
　　“后来，我知道了，他不是走不出，是他不愿意离开，他和欧之间好像就剩下那些回忆和伤痛的连接了，他舍不得。如果没有霞哥的儿子，他对这个世界早就没有眷恋了吧。他好像一直等着谁来惩罚自己，如果没有人惩罚他，他就自己惩罚自己，不见你是，这次的事也是。好像只有这种活法，他才能活下去。”
　　“一味的逃避，是最愚蠢的面对困难的方式。”栗子依旧坚持。
　　娜娜未置可否，她已经不再试图改变栗子的看法，或者想要栗子原谅森了。她只是继续絮叨下去。

　　“我经常在想，如果在森20岁的时候，有人像他帮助阿健、胖斌、小言那样，帮他一把，他和欧或许到现在都好好的，或许3年前，他专辑也出了，钱也赚了，他靠自己也能让你去美国读书，而不用靠交换条件，祈求你的外公和舅舅能好好的养育你了。”
　　栗子听到这，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
　　“你别说了。”
　　娜娜听话的闭嘴。

　　栗子回到别墅，发现一楼一个人都没有，她便朝二楼寻去。
　　二楼书房的门，虚掩着。外公和舅舅在谈论森。
　　“为什么要帮这个混蛋，就是他害死了欧。”舅舅一如既往，只要提到森，他的语气就像要杀人一样。
　　“欧是怎么死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咱们提的所有要求，他都照办了。如果欧是被害死的，那凶手也不止他一个。”
　　“难道把欧从美国接回来，让她和森在一块，给他们买个房子，再找个工作，他们三口人就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直到现在吗？”
　　“我只知道，如果三年前你没有□□自己的妹妹，她就肯定不会自杀。”欧爸爸，栗子的外公，歇斯底里的喊完这句话，他便如同憋了的气球，倒在了书桌后。

　　舅舅站在那一动不动，他以为爱上自己的妹妹和那天喝醉了做的蠢事，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他自己以外，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栗子推开了书房的门，发疯一样向从小陪自己长大的舅舅扑了上去。她捡起书房里所有能伤害人的东西，向舅舅砸去，舅舅一味的躲闪和逃避，丝毫没有想要抵抗的意思。

　　欧爸爸看到眼前的情景，三年来压在胸口的令人绝望的秘密终于将他压垮，他昏了过去。

　　医院ICU的病房，医生很平静的告知家属，心脏病受到强烈的刺激，我们尽力了。趁着家属还有意识，告个别吧。

　　欧爸爸让栗子一个人进了病房“孩子，我肯定会救你爸爸，但是，家丑不能外扬。”

　　欧爸爸把遗产分成两部分，儿子一半，外孙女一半，临终前，还是坚持着见了几个曾经交往密切的兄弟和朋友。

　　最终，森被判了5年。

　　栗子回到家，回想着自己在这里成长的点点滴滴，外公和舅舅，两个大男人为她营造的这个充满爱和温柔的家，如今显得那么孤冷和可怕。
　　她无法想象，那个从小对自己无微不至的舅舅，才是那个害死妈妈禽兽。

　　她坐在房间里，舅舅推门进来。
　　“怎么，你想对我也下手吗？”栗子冷冷的说。
　　“栗子，别这么说，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生女儿。”
　　“你这个□□犯、变态狂，我要杀了你。”栗子从抽屉里拿出一把水果刀。
　　“栗子，如果杀了我，你能好过些，就杀了我吧。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女人的孩子。爱上自己的妹妹，是我这辈子最痛苦的事。”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那天我去看她，发现10多年过去了，她居然还是放不下那个背信弃义的王八蛋，我觉得太心痛了，看着自己的最爱的女人，因为一个混蛋受了这么多年的罪，却还是执迷不悟。我喝了好多的酒，真的，特别特别多......”舅舅说不下去了，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到底是他混蛋，还是你们残忍？”栗子无法想象那么和蔼可亲的外公、如父如兄舅舅是这么的顽固、独断和冷酷。

　　栗子躲在房间里不肯出门，时间越久，她越对自己失望，她发现与那个只是寄托了无限思念的，从未见过面的妈妈相比，舅舅才是她更在乎的亲人，虽然他禽兽不如，永远不值得原谅。

　　栗子提前离开了家，不知道能去哪，便拨通了娜娜家的电话。

　　栗子借住在娜娜家，她发现娜娜和她妈妈的相处模式，特别的冰冷，一点亲昵的感觉都没有。
　　“娜娜，我觉得你这里，一点家的味道都没有，像寄宿学校一样。”
　　“所以，我喜欢和森，和乐团在一起，和他们在一块儿，心特别暖和。”
　　“森还是不肯见你吗？”栗子假装不在意的问。
　　“我每次都上报探望名单，但是他都不见。”
　　“我想，我会试着原谅他。”栗子小声的说。
　　娜娜看着栗子，那一双因为在爱的包围中长大，而写满了温暖和自在的眼睛里，多了许多难以言明的东西，但是，她没有试图的问，那到底是什么。
　　她只是把栗子拉到窗前“你看，那有朵小花，开的多漂亮，一切都会好的，因为我们还年轻，不是吗？”
　　栗子，盯着小花看了一会儿，笑了。
　　“娜娜，你答应我，要做我一辈子的好朋友，就是我结婚，必须由你来当伴娘的那种。”
　　“嗯。”娜娜开心的答应了，自从知道了森的审判结果，她一直觉得心里有股希望在冒着热气。

　　栗子再次以直系亲属的身份探视森。
　　“我考虑原谅你。”栗子开门见山的说。
　　森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问为什么，不过我的原谅还是有条件的，你要不要？”
　　“要、要、要。”森忙不迭失的说。
　　“我有个最好的朋友，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她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她想见见这个人，你能帮帮我吗？”

　　娜娜是在开学报到的前三天和森见面的。那是她留在小镇的最后一天，剩下两天她要坐两天两夜的火车。

　　她穿着一双黑色的运动鞋和特别丑的运动裤子，红色的格子衬衫里是黑色的T恤，她把齐腰的长发剪到了齐肩，原本高高束在身后的长马尾变成了一撮小辫儿，她拎着一个特别大的登山包，森送她的相机，她斜跨在肩上。
　　森穿着囚服，剃了板寸，看到娜娜这幅装扮，有点吃惊。
　　“这是要去北京了吗？”森问的有些犹豫。
　　娜娜没有回答他，只是从包里拿出北音的录取通知书，隔着玻璃展示给森看。
　　森露出像孩子一样的笑容。
　　两个人拿着话筒，尴尬了一会儿。

　　“你说，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要有善意的谎言？”娜娜先开口。
　　“因为真实有时候是没办法抵抗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的。”
　　“比如呢？”
　　“命运、时代、阶级、人性的懦弱。”
　　“你对我有什么期望吗？”
　　“好好上学，好好学琴，过一个更好的人生。”
　　“好的，其实我对你也有些期望？”
　　“什么期望？”
　　“希望你5年之内，别放弃音乐，继续写歌；希望你5年之后，放下过去，绕过那些伤痛和绝望，再往前走走。”
　　“走哪去？”
　　“去做你最渴望做的事。”
　　“我最渴望的事，就是希望我爱的人都好好的。”
　　“可是你爱的人要是能好好的，前提是他们知道你往前走了，你走了，他们才能真的好，否则再好都是善意的谎言。”
　　森惊讶的看着娜娜。
　　娜娜一字一句的说“因为你爱的人，对你的爱，不比你对他们的爱少。栗子是、阿健是、小言是、胖斌是、阿乐是、子涛是、我也是。”
　　“娜娜......”森第一次，用一种不是长辈的口吻叫了娜娜的名字。
　　“嗯？”
　　“你长大了吧？”
　　“我是因为爱你，才长大的。”
　　这样的见面，娜娜没再流眼泪。她的泪水似乎在森入狱却又不肯见他的那两个月都流干了。那段时她白天像个没事儿人儿似的，晚上就听着她和森合唱的《门前》流眼泪。

　　森听到娜娜说出“爱你”的那一个瞬间，有股热气从身体往脑门上冲，他差一点就要说出那“下流”的字眼，那关于一个中年大叔对一个未成年少女的龌龊的爱。但是，他忍住了，他告诉自己，不要做一个禽兽，不要给娜娜任何希望。

　　长久的沉默之后，娜娜一字一句的说“森，我爱你。”说完这句话，她甜甜的笑了，然后起身，拿起背包准备离开。

　　“娜娜！”森站起来，隔着玻璃喊了一声。这一声透过隔音玻璃，传到娜娜这边是没有任何声音的，但是娜娜的心，还是听到了。
　　她背上背包，转身面对着已经被公安压制的森，她看见森说
　　“忘了我。”
　　听不到声音，但是娜娜看的很清楚。
　　于是，娜娜也无声的说了一句“不管你事。”